叶永烈与科幻小说

1980年代最具知名度的内地作家中有一个人，后来被文学史忽略，那就是叶永烈。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丢了鼻子以后》、《叶永烈科学童话》……是那个十年中（尤其是前期和中期）广大少年读者最喜爱的科学文艺读物，充满了奇妙的想象力和新颖的科普知识。中学时期的我曾经收集了当时所能找到的所有叶永烈的科普著述。可惜后来因为家里没有住房，无处存书，只好忍痛卖掉。

叶永烈毕业于北大化学系，自幼喜欢写作。进大学才半年，家中发生变故，哥哥成了右派，父亲因为当过银行行长，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家中难以继续供养一个大学生，叶开始四处投稿，靠稿费维持学业。十九岁写成第一本科普小册子《碳的一家》。不久受邀，成了著名的科普丛书《十万个为什么》写作班子里的一员。著名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完成于1961年，当时作家年仅二十一岁。在《小灵通漫游未来》里，叶永烈天才地预言了日后包括气垫船在内的众多科学发明，创下了本土科幻作品这方面的一个纪录。不过《小灵通漫游未来》写成后并未马上出版，先是遭出版社退稿，后遇上了“文革”，手稿几经辗转，直到1978年才得以问世。一版再版，达数百万册，影响了从1970年代末到整个1980年代乃至更往后的青少年读者，主人公“小灵通”也成为那个年代内地出产的一个更早、更催人求知上进的“中国版哈利·波特”。

1980年代中期以前，叶永烈在中国全境青少年读者中的知名度，大于任何一位当代作家。这既是因为“文革”结束后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全民学科学”浪潮，也是因为这时的科普文艺热与科幻小说热。与此同时，叶永烈的文笔，相较于其他科普作家，所涉足的体裁更多样化，不仅能更贴近青少年读者的心理，也能审时度势，进行一些本土科幻小说成人化的探索。比叶永烈知名度稍逊，但也具有极高知名度的科幻小说家还有童恩正（《珊瑚岛上的死光》）、郑文光（《飞向人马座》）、萧建亨（《布克的奇遇》《奇异的机器狗》）、孙幼忱（《小狒狒历险记》《“小伞兵”和“小刺猬”》）等。

科幻小说在1980年代，是中国当代文学里最具想象力和内心明亮的一块。可惜的是，由于多年来国人对于科普的认识停留在开蒙这个阶段，也由于“文革”十年众多著述者多以文字招祸的惨痛经历，科幻小说的作者们多爱把读者设定在青少年这个相对安全的年龄段上。另外，科幻小说，首先应该强调的是“小说”还是“科普”，这也一度是一个引起重大争议的话题。落实到作品，除了“重文学派”的童恩正以《珊瑚岛上的死光》（后被上影厂改编成电影）成功获得了成人社会的关注外，只有郑文光和叶永烈少数几位科幻巨擘在成名后对这方面做过一些探索，但总体成绩不显著。

从1980年代前期开始，科幻小说的译介也达到了一定数量。当时健在的世界级大师阿西莫夫、克拉克等人的作品，都已或多或少引进。最著名的科幻小说选有两部必须提及——学者王逢振与作家金涛编选的欧美作品为主的《魔鬼三角与UFO》和苏联作品选《在我消失的日子里》。

1980年代中期，科幻文学被定为资产阶级精神污染的“重灾区”。“科幻小说”中的“科”被视为“伪科学”，进而被认为是“反辩证法”、“反马列”。叶永烈的《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迹》、金涛的《月光岛》等受到批判。当社会上练气功的人开始慢慢增多之际，本土科幻小说的创作却从此走向了低谷。到1990年左右，人们谈及科幻小说，就只能去找香港的卫斯理（倪匡）了。至于内地最著名的科幻明星作家叶永烈，则改行写政治人物传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