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文学

如果以著名的《乔厂长上任记》的发表作为标志的话，“改革文学”的出现大概与“伤痕文学”的出现时间相近。不过很奇怪，小说《乔厂长上任记》并不是蒋子龙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作品，他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锅碗瓢盆交响曲》倒是在那段时期里较吸引我的当代小说。

我不知道别人对此的看法究竟有多少和我相近。反正我喜欢后两部中篇里主人公身上那种坏坏的、不安分的劲头儿，他们都显得比“一本正经”的乔光朴更有活力和魅力。虽说年轻人永远会喜欢与他年龄本色相对接近的艺术人物，可是这两部作品，总比同时期的同类小说多一些常态的人性。

蒋子龙之后，最著名的“改革小说”作者是柯云路，《新星》的问世显然把当时纯朴的读者一下子带入了“官场”这个神秘的领地。不过这方面，周里京演绎的电视剧改编版本，显然对小说的声誉起到了空前的托举作用。晚饭后全民同看“李向南”，大概是只有在文化贫瘠的1980年代才会出现的“盛况”，可它确实在那些日子里主宰了大家的话题与业余时光。

这期间，著名的小说尚有李国文的《花园街五号》、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张洁的《沉重的翅膀》、贾平凹的《小月前本》《鸡窝洼人家》等等。《花园街五号》有一点史诗气象，影视改编后的效果很好，显得比较精致；《陈奂生上城》则应该是一个小珍品，作者的幽默和对细节的把握能力，使我想起鲁迅的一部分风格，当然，相对于鲁迅的刻薄，高晓声是温和的。但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所有改革小说中带给我阅读快感最大的一篇。哦，真该感谢那一期的《小说月报》。

贾平凹的那几篇，有两点让我注意：一是语言功力，一是生活底蕴，但总不如他后来无法归类的《黑氏》等小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当时已经陆陆续续推出了，在我看来，这部“新创业史”的价值有多大，是值得存疑的。毕竟，它对社会的影响力要远小于那篇篇幅小得多的《人生》！而《人生》，那将是单独的一个话题了。

有两个存疑的话题：

一、我很怀疑张炜的《古船》能否像目前一些高校教材那样被归入到“改革小说”的行列。

二、所谓“改革文学”或叫“改革小说”，由于其说教和时效色彩较强，以及所遵循的基本是当年革命现实主义式的简化小说创作原则，而非纯正的现实主义小说原则，其社会反响和艺术价值很难互成正比。而随着后来社会的演进，“改革小说”到了1990年代中后期，已经基本演化为“反腐小说”或“涉案小说”了，成了市场图书出版机制下类型小说中的一种，具备了一定的商业因素。这，也许才是这种写法下许多作品真正合适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