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

“广场”两字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是一种情结。尤其是在1980年代，因为那时人们看到这两字首先想起的，是坐落在北京的天安门广场。

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听到过一种说法，说北京的天安门广场面积要超过莫斯科的红场，是全世界最大的广场。此说的出处在哪里，始终没有查到，姑妄听之吧。总之要么是真的，要么是出于国人对祖国的热爱，于理于情，总是占一头的。但也由此可见，天安门广场在全体国民心目中的位置。

我这个年龄的许多人，进小学老师教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用的第一个铅笔盒的图案也是这个主题：上面是几个玩耍的大脑袋小孩，小孩们的目光都被一个孩子手中一张天安门广场的画吸引着。在铅笔盒盒盖的右上角从上到下印着红色的小字：我爱北京天安门。

老师经常教育学生们说：“北京是祖国的心脏。”而天安门广场，则是北京的心脏。从1949年以来，这座“全世界最大的广场”发生了太多对当代历史意义重大的事件：开国大典、毛泽东接见红卫兵、“四·五”民众自发纪念周恩来、1984年邓小平阅兵……1980年代中期，苏联头号诗人叶甫图申科访华，一种传说是老叶曾表示想到天安门广场上去朗诵自己的诗作（从自杀的马雅可夫斯基开始，苏联历代诗人好像都有在广场上朗诵诗歌这个爱好），被接待的部门婉拒了。由此可见，每个中国人，确实都怀着一种微妙的、由衷的小心，在以各自对世界的理解和处事风格，珍视着这个地方。

不过，许多珍视天安门的人，地理学得却不一定好。我曾看到太多的人，把长安街毗邻天安门的那一段，也当作了天安门广场的一部分。实际上，那照例还是“街”，而不应被叫做“广场”。

“广场”一词起初当然不是北京的天安门广场所独占的。“广场”在各地都有。汉语里的“广场”，本多用来指城市中面积宽阔的场地。但进入21世纪以后的“广场”一词，含义又不同了。我曾写文章表达过这种感慨——

“现在的‘广场’已经演变成一座购物中心，一家高档饭店，或是一两幢商住两用楼了。再没有在晚秋时节浴血的霞光中放飞风筝的那种广场了，广场从平面走向了立体。当‘自由’这两个字在媒体和孩子口中无处不在的时候，我们却再难从屋外这座熟识的城市，找到那种春天旷地上御风而行的过瘾感受。北岛诗中那种‘我曾正步走过广场’的感受，不再是每一个从未到过北京的读者所能容易找到的了。日趋现代化的人生脚步中，人的感知与生存空间，都正日益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