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迹
西北师范大学 董 雷
寒露微白,金桂飘香
在纷繁变幻的竞技场上,
谁能笑对意志的极限
谁能直面智慧的巅峰
这里,有言辞的对抗
这里,有思维的纷争
这里,有梦想的对峙
这里,有理念的交锋……
但
这里,更有友谊的火种
这里,更有青春的激情
这里,更有记忆的华彩
这里,更有心灵的共鸣……
陈词,反驳,质疑,思索……
这是唇与舌的竞技
这是情与理的交锋
这是思与学的殿堂
举手投足间的情怀
论述争辩时的精彩
让我们的理念从这里绽放
让我们的梦想从这里起航
让我们的风采从这里激扬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四年青春和在期间发生的辩论故事,以及在这些故事中出现的人们……
——人生如一班正点运行的地铁,不能流连,不能多作停留。
一直相信有一个又一个既定的驿站,在远方召唤命运的列车。
在我的生命里,辩论如同一曲悠扬的歌,响彻云霄继而渐行渐远。当高扉向我约稿,让我谈谈参加金城大专辩论赛的往事时,我一时语塞。由于时常辅导学生参与各类赛事,如今的我,已经逐渐完成从亲身参与的选手到纵览全局的统筹者的转换,更多的体验是为学生的成败得失而心潮起落,突然要说说自己,却真的不知该从何讲起。透过杯中袅袅升腾的水雾,我的思绪一点点展开,恍如时光流转,在内心深处重又升起久违的兴奋和激动!原来,过往的一切从不曾忘怀……
初识辩论是在懵懂的中学时代,那时华语大专辩论会、国际大专辩论赛方兴未艾,风起云涌,通过电视荧屏,人们领略了青年才俊的熠熠风采和辩论独具的魅力,气势恢弘且风趣机敏的蒋昌建,仪态娴雅又不失锋芒的姜丰,稳重从容和严密结辩的路一鸣,都给年少的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和些许的向往,以至于经年后当我第一次踏足新加坡这座美丽的花园城市时,脑海中浮现的竟是有关辩论赛的场景。于是,也就喜欢上了辩论。喜欢了,便多少有一点期待。每每看到有关辩论的消息,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升腾、跳跃。我与辩论的缘份或者说我的辩论之梦即始自于此。
那份五彩缤纷,交织着汗水与情感的辩论之梦,剪不断,理还乱。
有人说,理工专业不能出好的辩手,因为人文的东西太过缺乏。乍一听有道理,但是这样说的人忽略了,辩论更重要的是逻辑的推敲和理性的升华,智慧并不因为你的专业方向而有任何不同。
临危受命,本意是为学院实现在校级辩论赛上的历史突破,却不意成为“师大杯”最佳辩手,更想不到,我会应邀成为校辩论队的一员参加金城大专辩论赛。讲实话,得到消息最初内心是充满犹豫的,一方面,专业课程尚未结束,辩论赛是需要投入的,对于理工科学生,有限的时间和精力如何分配,必需谨慎地掂量与权衡一番。另一方面,在团省委挂职锻炼,头绪诸多事体繁杂,并且长久以来,“挑战杯”始终在隐隐之间召唤着我躁动的心。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论语·泰伯》
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好!一下面临如此多择选,我担心无法兼顾,取舍难定之间,是王老师在最后时刻坚定了我的信心,如同这四年里他一直给予我的,于是在大学最后的岁月里,金城杯、团省委、近代物理实验……,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所有的日子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青春,本就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辩论是人的素质的较量,更是魅力的较量,在这里,越本色越好。在这个舞台,你要做的,就是尽力地去开掘自己。
相比于比赛的短暂时光,备战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而煎熬,作为辩手,要构思、写辩词、研究思路、准备战略、还要调整状态……过程真是繁琐得很。
能攻能守的总论点的确立是论辩准备的关键,准确的破题如同稳若磐石的基础,有了准确的破题,辩论的大厦才能扎稳根基。因而,破题阶段总是我们争论的焦点,大家表达着个人慎思的结果,达成的是情感和理性的认同。
“上兵伐谋”,高水平的论辩首先是双方在思路与立场上的较量。对于一个已经确定下来的命题,确立好自己的立场,就能为整个论辩的胜利奠定基础。这时候就不仅要找出自己论证辩题的思路,而且还要找出对方可能依循的各种思路,尽可能地把可能出现的情形都逐一考虑,并找出应对之策。
如何进行有力的攻辩?如何更好地寻找对手的突破口?如何掌握比赛中的主动权?采用怎样的战略战术最精当?围绕这些问题,我们曾进行过热烈的讨论甚至激烈的争执,在交流之间尽情挥洒着个性和风采。
辩论过程中不仅有场上的正面交锋,还有风度、情态等方面的表演,不仅仅是语言的展现,更是智慧、是人格的力量体现!为检验赛前准备是否经得起实际的考验,在正式比赛前需要制造身临其境的气氛——进行试辩。通过这种模拟实战的尝试性的预演往往能促使队员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情感上也完全站在所持的辩题观念上,可以逼真地表现出理直气壮、慷慨激昂、义正辞严而又通情达理地维护观点的样子。
同样地付出与投入,最终上场的只有四个人,不上场,为了试辩气氛尽量搞得逼真,陪练的角色同等重要。在需要顾全大局,需要作出牺牲的时候,没有谁为个人得失计较。每一场的胜利都凝结着8个人的心血,那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以前觉得辩论是比语言,后来觉得是比思维、比准备,再后来觉得,更重要的是比心理。团队的利益高于一切,其重要意义远不止于辩论本身。
一切准备停当,大家便分头撰写自己分工的辩词。初看上去浅显易懂的辩题在开始深入挖掘时,你会发现在平凡的观点背后,要阐明你对生活和人生的态度。它存在于生活之中,来源于我们的生活经验,最后,需要被提炼升华为一份感悟。表达的冲动会使你竭尽全力地追求却难以捉摸它的万一,此时只感觉到一种乐趣。想追踪到自己思想的最细微毫发之处,调动起所有的情感与思维细胞,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人是为过程活着的,它让你死去活来,可你仍然乐此不疲。
学生时代的记忆美得就象天上的云,美得让你心醉……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弦,不能绷得太紧,有时我们也会在紧张的准备之中适时放松一下,尤其忘不了,那一次,在彩陶广场的喷泉下,我们忘情地欢唱与嬉戏,把一切烦忧和压抑抛在脑后。夜幕落下,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即将消逝的一霎,我抬头仰望天际,看到暮霭里绛色晚霞中浮动的流云,那一刻,我深深地陶醉了……
要追求卓越、追求完美,就需要有严格的纪律。
辩题一下来,剖题、讨论、查书、写稿、修改、背稿、模拟实战,过程很艰辛,但是没有人逃避,每当夜幕降临,团委展室长明的灯光告诉人们,那里又在进行紧张的赛前准备。在备战期间,我们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渴望抓住每一个有用的信息,每一丝转瞬即逝的灵感。至今想来,那段共同拼搏,一同成长的日子,宛如就在昨日。
就在这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紧张备战的日日夜夜里,我们完成了从语言、思维、逻辑、心理、事实、技巧、仪态到人格等方面的提升,我们增长了知识底蕴和辩论技巧。我们理解了,辩论不仅是知识、技巧的较量,更是展示风度、气质、涵养的舞台。我们学会了感恩,理解,换位思考,如何找准自己的位置,怎样承担起在集体中的责任……这些,将是我们终生受用的财富。
无论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多长,它都永远和根在一起。
——《沙恭达罗》
当然,更要感谢为指导我们而默默奉献的老师们,忆及这间斗室,怎能忘怀他们不辞辛劳的谆谆教诲?“对手的层次,决定了我们的层次。对手的风采,引领着我们的风采。”“没有输的心理准备,就不可能有赢的希望。”……“玉不琢,何以成器?”正是有了他们的提携,我们在辩题拓展的广度和开掘的深度上有了长足的进步。至今印象深刻的是抗文生老师,耄耋之年的老人,“师大杯”每场亲临,老教授都会就整场做鞭辟入里的分析,并对每位辩手做细致入微的品评。校队成立伊始,他便热情前来辅导,从学识、技巧,破题,策略,完美人格的塑造和培养,以及对胜负的心态,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指导,认真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老人那淡定自如的神态,至今想来,都给人以气定神闲之感,虽无缘聆听一堂课,却已从几番对话中获益匪浅,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此向仍耕耘在杏坛的老者致以深深的敬意之外,想轻声地问候一句:“您,还好吗?”
感情丰富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输了之后的百感交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仍记得,工大西校区,踌躇满志,离大决赛只有一步之遥,却再度惜败于民大,一季的努力,满心的期待,却不得不接受无奈止步于优胜的事实,尘埃落定……来时晴空万里,归途细雨濛濛……
……
那些曾经的事,不论当时的心情如何,在现在想起来,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恬静,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自在。这样的感觉,只有一个词汇可以描绘——美好!因为今生曾有过这样一段难忘的经历,结识过这样一群出类拔萃的人,还因为确定了一个目标之后,为它尽到了全部的努力……前不久回去,我特意在团委小楼下驻足凝望……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相对于备战过程的清晰记忆,比赛场景倒确实模糊起来,甚至连亲身参与场次的辩题都无从完整地想起。可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么?我的思绪飘回曾经的赛场,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每一位辩手各有风采,各见所长。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我其实不再重要,关键的是,他们的个性风度,他们的从容不迫,他们的执着坚忍……让我目睹了洒脱大气;她们的靓丽柔美,她们的灵巧思辨,她们的聪慧胆略……让我领略了自然大方;他们或灵动活泼,或务实稳健,或温文尔雅,或机敏伶俐……彬彬有礼,功底深厚,真情发挥,无矫情不做作……他们展现出的是集雄厚实力,博学多才,凌厉攻势,天马行空的自由思想与专业时尚的现代理念溶于一身。他们活泼好动,他们儒雅大方,他们知书达礼,他们多才多艺,他们谦虚好学,他们团结协作……是的,在这里,他们留下了青春一抹最绚烂的色彩,这瞬间的凝固镌刻成为了每个人心中的永恒!
——“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庄子·天下》
微言大义。
生活还将继续,对辩论的思考并不会随辩论赛的结束而作结。经过磨砺,反思,沉淀,反躬自问,究竟什么是辩论?
辩论会给人很多收获,同时带来的是更多的遗憾,就像在一个平面上画圆,随着圈进来的部分越来越多,你会惊奇地发现圈外的世界增长得更快。赛场上的硝烟意犹未尽,生活的大幕已经悄然拉开。辩论之外的收获,才是真正的收获。辩论,其实就是在让人们欣赏如何做一个大写的人。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遇到相异于自己的人。大至思想观念,处事之道,小至对人、事的看法与评论。这些程度不同的差异都会外化成人与人之间的争执与论辩。留心我们周围,其实辩论无所不在,从某种意义上看,辩论,是为了维护真理而相互劝说。然而由于双方都想树立自己的观点,从这个角度讲,它又是带有“敌意”的语言行为,稍有不慎会使原本良好的愿望落空。
其实生活在毕业的时候刚刚开始,善良和单纯的原则并不能伴随今后的路。
生活会教会你,在辩论之前多投入一些思考,思考是否值得,避免那些无益的辩论,生活也会提醒你,克制是一种美德。辩论结束后,不忘给对方端一杯茶或轻松自如地转一个话题,搞好善后工作。争论是一回事,交往又是一回事。在学会辩论技巧的同时,更要懂得如何“解剑息仇”,学会言谈有礼。
……
预备的铃声响起,将我从遐思中拉回到现实,望着窗外阳光下绿茵中的蒲公英,就像教室里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那里是我的讲堂。拿起略有些毛边的《物理(必修2)》徐徐起身,这个话题,权且说到这里吧。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送别》
美丽的大学校园,不仅有我曾经至真至纯的青春岁月,更有我走向成熟的点滴记忆。这里曾经为学业焦灼,这里曾经为未来迷茫,这里曾经为友情难忘。在这里所拥有的,是精神的最后家园,充满了美丽的回忆和深沉的眷恋。
悄然转身,我的一个黄金时代已匆匆过去。
今天,当我要留下一点文字以纪念我与辩论在大学的情怀,和那些与我一起为了辩论共同奋斗的兄弟姐妹时,“痕迹”这个词忽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其实人生,每个经历的故事,每位认识的朋友,每处伫立的地点,每段产生的感情,还有每条走过的路,不过是一个个的过往,一段段的过程。经历着,感受着,快乐着,忧郁着,也在感恩着。千万不要默默无闻,麻木淡然,因为,至少要留下痕迹。因为有了痕迹,一切便会永恒。留下痕迹,便有了回忆的依托,有了价值的赋予;留下痕迹,便有了过往的故事,有了讲述的依据。当你走过生活,请在身后留下痕迹,并深深珍惜……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总是那样的美,是一种淡然的意境,却掩饰了深含的意义。你曾来过,又怎会走得轻轻;你曾停留过,又怎会如此沉默。刻意的消磨痕迹,那不是对自己的最好慰藉;深藏的如火情怀,或许才是康桥最深沉的爱。
青春应该做点什么,好让平淡如水的生活里,有一点激动与喝彩,好让如梭的岁月无声流逝以后,还有点什么值得回忆和纪念。感谢金城大专辩论赛,感谢它为我们提供了一方绚丽的舞台,在这里我们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为青春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金城大专辩论赛——这曾经的城市文化名片之一,今天已经突破名称的地域限制,走向全省,将她的精神和理念传播向更广阔的空间,也将会有更多的优秀青年将年轻人特有的激情与活力注入她,衷心地祝愿她越走越好!
作者简介:董雷,2007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物理与电子工程学院。第四届金城大专辩论赛优秀辩手。现任中国青少年科技辅导员协会兰州站长,暂任教于甘肃省兰州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