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希腊纪行

在希腊放飞中国风筝

2003年3月5日，我们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一行14人开始了希腊雅典之行。一个多月前，雅典市政府向中国文联发出邀请：在雅典举办中国民间风筝展，并在名为“干净的星期一”的节日里为雅典人民放飞中国风筝。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以超常的速度组织了包括“风筝哈”、“曹氏风筝”等著名风筝传人在内的代表团，并随行携带了包括超大型、大型、中型、小型、微型，涉及各种题材、样式的数百种风筝作品。

但是，为什么希腊人要看中国风筝？他们能理解这种民间手艺中深含的中国文化内涵吗？中国风筝艺术决不是一般的玩具、游艺，它的扎、糊、绘、放每一个工艺环节和过程都深潜着精湛的技艺和数千年的传统，希腊人能解个中味？如果中国风筝在希腊寻不到知音、甚至被冷落，让雅典市政府大失所望，将是何等尴尬!身为代表团负责业务的副团长，我一路总是不安。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雅典。中国风筝展将在市政府技术社会文化中心举办。顾不上调整时差，也无暇感受异域风情，代表团立刻开始封闭式布展。一天以后，展厅焕然一新。3条60余米长的串类巨龙风筝绕满展厅，200余个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大小风筝在展厅里争奇斗艳。几位雅典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开展前参观了一圈，个个惊叹：中国风筝太美了!太精彩了!

果不其然中国风筝展震惊了整个希腊。

3月8日，星期六。上午10点，中国风筝展开馆。成百上千的观众涌入展厅，几十名电视记者扛着摄像机冲了进来，各电视台都派出了漂亮的女主持人，一时间展厅里热闹非凡。我们的风筝艺术家在现场摆开了架势，或扎制，或裱糊，或涂描，或试飞小风筝，把中国风筝的技艺、工艺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观众们把艺术家团团围住。记者们一会儿采访中国艺术家，一会儿采访希腊观众，忙得不亦乐乎。“太美了！”“棒极了!”惊叹声一片。雅典市政府分管文化的副市长，也是这次邀请中国风筝团的主人卢卡科斯副市长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在展厅里连转好几遍。雅典市政府分管国际交流工作的副市长凯丽女士，也举家来看展览。这位女副市长看得兴起，竟当着众人说：“这样好的交流项目，应该是我分管的工作，怎么让卢卡科斯挖走了!”她还盛情邀请中国代表团到市政厅和她在那里的办公室去做客、参观。

当天晚上，希腊最著名的国家电视台、私立电视台MEGA电视台、AN－TENNANEWS电视台、ALTERTV、RADIO／TVSTATlON、NET PUBL JCTV、STAR电视台及各大报刊纷纷在黄金时间和显著版面集中报道了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所办的风筝展，并预告这些大小风筝都将在雅典的天空翱翔。神奇的中国巨龙风筝、美丽的沙燕、趣味横生的戏曲人物、逼真的飞禽走兽，千姿百态的造型、奇妙的扎绘技艺，一下子把希腊人的审美天性和好奇心调了出来。

第二天的展览立时爆棚。几家电视台干脆邀请我们在广场上对全国观众做现场直播：一边讲解中国风筝，一边现场放飞。节目一完，展厅里的观众络绎不绝，人山人海。卢卡科斯副市长惊叹：“这是这个展厅建成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展览！你们的展览非常非常成功，我们非常非常地高兴和感谢!”初步统计，短短两天，观看展览的观众达到近万人。打破希腊各种艺术展览每天人次的历史纪录。好戏还在后头呢。

希腊现有人口1400多万，其中雅典市约400余万人。在希腊人口中，90%以上信奉东正教。这个星期一正是东正教的名为“干净的星期一”的大斋节。说起这个东正教，希腊这地方也是了不得的圣地。东正教的礼仪和节日，在教会活动中占有重要地位。节日在东正教中的数量之多超过了一年的日子。节日有纪念主的、圣母的、圣徒的，仅被纪念的圣徒就有462名之多。在所有这些节日中，以纪念耶稣复活的复活节为最隆重，是“节日中的庆典”。斋戒则是东正教礼仪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要参加的这个“干净的星期一”，正是东正教迎接复活节前的一个大斋戒日。它在复活节前40天举行。

雅典的“干净的星期一”有盛大的仪式，吃斋食，老百姓还爱在这一天放飞风筝。因为有中国风筝为节日表演和助兴，位于市中心的费罗巴普神山，成了万众瞩目的地方。仪式在中午11时左右举行。中国风筝艺术家提前在山上试放了近百米长的巨型串类龙风筝和300米长的五色风筝。山顶上巨龙腾空，游弋蓝天，方圆数十里的人们为之驻足。电视台不失时机地进行了现场直播。结果，一些人循风筝的招引驱车而来。一些人受着电视屏幕的鼓动走出家门，费罗巴普山半小时之内聚集了数十万人，万人空巷看风筝，雅典沸腾了。中国艺术家在人海之中。在成群警察帮助下，又放飞了一条巨龙。漫山遍野的人们立时一片惊呼，掌声雷动。艺术家们乘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天空上飞满了五彩斑斓的中国风筝。有仿真的雄鹰盘旋，燕子起舞，白鹤长鸣，蝴蝶翩跹；有各种鱼虾蛇蟹，在湛蓝的天空中穿梭往来，仿佛是一个海底世界搬上了云天。中国的孙悟空也飞上天，在希腊太阳神的领地“大闹天宫”；钟馗、八仙等也在天地间上下出入。

雅典市女市长巴古雅妮在仪式上讲话，这位在整个欧洲和世界都享有盛誉的女市长盛赞了中国风筝展览和放飞表演的巨大成功。简短讲话完毕后，巴古雅妮市长又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和副市长凯丽一起来到中国艺术家的放飞现场看风筝。

我们在现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巴古雅妮市长说她非常喜欢中国风筝。她说她本来昨天就要去看展览的，可是突然身体不适，没有成行。她的儿子看了展览，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她今天一定要到现场看一看中国的风筝。我把著名风筝哈传人哈亦琦先生介绍给她，哈先生送给市长一个精致的风筝，市长愉快地接受了，爱不释手。她说，雅典人也喜爱放风筝，但我们的风筝没有中国风筝这么悠久的历史，这么富于艺术和文化。这时几十名记者持着“长枪短炮”挤上来，纷纷要求女市长谈感想。女市长说：“今天的气氛非常热烈。人们有这么高的参与热情，能度过这么愉快的节日，我很高兴。中国的风筝非常美丽、漂亮，中国的风筝在制作技巧、技艺和艺术上都非常精湛。刚才的巨龙风筝飞起来时十分壮观，人们给予了热烈的掌声，这次活动非常成功，感谢中国艺术家的精彩表演。”

卢卡斯科副市长最后反复邀请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2004年一定再来雅典为奥运助威，为世界各国运动员放飞中国风筝。

希腊印象

希腊文明，在我们东方人眼里，那是怎样的遥远，它的声名又是如此的如雷贯耳!希腊神话瑰丽多姿，浪漫神奇，被马克思誉为“正常儿童”的想象，令一切古代民族不能望其项背于万一。希腊文化是欧洲文化之源，是欧洲文化艺术取之不竭的武库和孕育了参天大树的地母。古希腊的雕塑艺术成就至今是不可逾越的高峰。古希腊哲学深邃无边，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柏拉图、苏格拉底、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们个个都是伟大的思想者。古希腊的戏剧至今还令人战栗和激情难遏。荷马史诗更是名垂千古。还有，古希腊的城邦制、民主制、历史学、数学、物理学、天文学、建筑、陶器……

在雅典，几乎人人都知道中国。一说起来，都以希腊和中国是世界文明古国而自豪。“希腊和中国应该加强交往，我们都是文明古国，我们两国要相继承办2004年和2008年奥运会。我们应该多交往。”这样的友好声音，我们在雅典天天都能听到。

雅典的城市风格，18世纪以来确定基调，后来的人们称之为“新古典主义”。讲究的是尽量与久远的历史相统一、相衔接。这里一切都是古色古香，很少有摩天大楼。在雅典，2 500年前的建筑、遗址比比皆是，令人可以想象到它当年的繁华。以后历朝历代，直至80年代最后的烟囱工业时代的工厂，也被作为历史遗迹，细心地保护起来。当你站在经过几千年风雨侵蚀的大理石遗址前，看那附着在斑驳石面的千年青苔，你的耳畔会回响起几千年前的历史喧嚣。当你面对那古老的露天剧场，置身千回百转的环形观众席，仿佛历史的活剧还在上演，多么令人荡气回肠。希腊的古剧场遗址之多，堪与中国乡村遍地可见的老戏楼相提并论。这是两个同样热衷于扮演和品味历史的民族，然而他们却又远离千山万水。

希腊人也爱放风筝，当然，他们的风筝与中国风筝不可同日而语，因为他们只是放一些木棍加塑料的六边形风筝，既单一又粗糙，也没有什么深奥的放飞技巧。但是，当你听说早在公元前5世纪希腊科学家阿尔库塔斯就放过风筝，在发明风筝的时间上，几乎与中国风筝同时代，你是不是会肃然起敬，对希腊人放风筝的喜好刮目相看呢?中国风筝在希腊引起的共鸣，在骨子里是两个文明民族互为知音的惺惺相惜。况且希腊人是那样真诚由衷地欣赏和赞佩中国风筝，透出多么儒雅宽广谦逊的胸襟！

在卫城巴特农神庙，在宙斯神庙，在海神庙，在德尔菲……希腊人还在津津乐道地讲述雅典娜、宙斯、忒修斯、普罗米修斯、珀琉斯、米诺斯的神话传奇，令听者心醉神迷。我想，保存历史就是保存人类的记忆，就是延续着今人与先人的对话。这是一个民族根脉绵延的历史写照。珍爱历史，珍惜前人的创造，应该是文明古国独特的人文精神。这是一种从古文明中滋生又护卫着古文明的人文精神，我在希腊强烈地感受到了它的无处不在，我更愿我们中国也弥漫与散发这种伟大的人文精神。

（本文刊于2003年第6期《民间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