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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非物质文化遗产
1.3.2 2.原始艺术研究的新收获

2.原始艺术研究的新收获

由于迄今为止,人们还不能用准确、明晰、统一的概念限定什么是艺术,所以,在追溯艺术的起源时,我们也面临着学术上的困窘。毫无疑问,艺术是一种意识形态,是一种美的、形象的对生活的反映,它自然也是人类所特有的创造活动。但是,凭借任何一种辞典的艺术定义,我们都无法对原始艺术或艺术的起源去按图索骥。人类历史上什么样的物什能够算得上是第一件艺术品呢?今人的津津乐道的“原始艺术”,在它们所诞生和运用的原始时代及其原始人的眼中,或许根本就与审美活动毫无干系。我们今天的许多艺术品种、艺术观念、艺术形式、艺术美感,追根溯源,其源头并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和多源的。原始时代本来就是一个混沌未分的世界。越往艺术源头走去,这种混沌越明显。物质与精神不分,宗教与世俗不分,劳动与生活未分,情感与美感未分,娱乐与游戏未分,工具与器具相混……阿尔塔米拉的洞穴岩画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珍品,在原始人眼里,它们可能只是一次巫术仪式的遗物;绚烂的彩陶,是中国艺术的第一个高峰,这些彩陶在它们所处的彩陶时代都是实用的或祭祀的器物。所以,用一种今天的艺术标尺,即形象的、有美感的、有艺术意味的、想象生动的造型或表情的物什便为“艺术”,去考察原始艺术及其源头,我们应该持一更加宽泛和多元的视野。

一、人的生产与艺术的起源

原始时代和原始社会是人类历史的第一个篇章。正如社会发展有其规定性和规律性一样,社会也是有着自身的社会规律和发展特点的。这种规律制约和规定着原始时代的走向和原始社会发展的轨迹、特点。自然,这种规律也规定和影响着原始文化、原始艺术的发生发展,甚至还是原始艺术起源最根本性的社会制约。按照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是劳动创造了人,同时,是两种生产的规律规定和制约着原始社会的社会发展。什么是两种生产呢?即人的物质生产和人自身的生产(或种的繁衍)。

物质生产在人类审美意识发生、艺术起源的关系上,具有决定性意义。原始时代,人们的生产力水平低下,一切活动、劳动都围绕着生存而展开,没有纯粹的精神活动,原始审美和原始艺术便融入在原始的生产劳动和生存状态中。劳动使人进化,在人的进化中,又促进着人类审美和艺术创造能力的渐次萌生。形体艺术是在人的直立过程中萌发的,语言艺术是语言和思维形成中有所提炼有所创造的产物,造型艺术则由劳动工具的不断改进而不断发生。手是劳动的器官,也是劳动的产物,劳动所引起的手的肌肉、韧带以及骨骼的发展,手的越来越灵巧和动作能力的越来越复杂,直至高度完善,能够刻物造型,能够制造艺术和表演艺术。语言的诞生,发音器官的形成,使歌唱和音乐应运而生,原始劳动中的“杭育杭育”派,的确是很早的艺术手段或品种。劳动一代不同一代,最根本的标志是生产工具的不同。不同的生产工具反映了人类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也包含着审美意识的强化,审美能力的提高。石器从粗糙到精致,从简易到复杂,从单纯到多样,正是一个美的发生发展过程。制造劳动工具使人类可以通过工具的使用,达到改造自然,实现预设目的;同时,工具本身也是人类造型能力的最初表现形式,其形制包含着深刻的造型原则,这些形式原则正是艺术造型和雕塑的艺术原则和审美规则。

在旧石器时代,从人类发明第一件石器开始,人类就开始了创造性的劳动,开始了造型技术之旅。元谋人的刮削器虽然粗糙,但每件已有十余处打制加工面;到了蓝田人时代,已经出现了大尖状器,其形制之富于想象力和创造力,令人惊叹;北京人的复刃刮削器也是极有形式价值的,它的弧度与刃片构成实用而优美的曲线,堪可珍爱;丁村的尖状器以三棱尖状器、鹤嘴形厚尖状器为代表,加工精细、造型准确;旧石器文化中的石球也可见出人类对圆形认识的进化和完善。新石器时代,对石器的磨制,是人类审美能力进化的一个明证,从粗糙到精致,从凹凸不平到光滑平整,从大致成比例,到准确对称,人们的造型能力提高了,造型技术多样了,形式美感更强了。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人类才有可能创造出新石器时代的艺术繁盛。

属于人的原始婚姻形式或制度,也是人类脱离动物优化和进化即自身生产的决定性因素。婚姻制度的变异和进化也引发了艺术和美感的发生与丰富。性美、爱情也是人类的专利,由于情爱的需要,也促使人类在两性交往中,比动物更广泛多样地采用音乐、舞蹈、美术等各种手段吸引异性,美感同时也被培养和强化。原始人普遍文身、绘画、绘身,其色彩斑斓醒目,线条丰富,各具形象,其文化意义不仅是民族图腾的标志,也注入了美的意识。艺术性的手段还是激发性欲的必要形式。音乐的悠扬与缠绵正是性恋者的心声,舞蹈的激越是性欲积累和诱发的必要过程。原始母系时代,人们知其母不知其父,对母亲的崇拜导致对女性的艺术偶像化。对生殖器的崇拜及其广泛寻找象征物,使原始艺术充斥性文化的内涵。岩画中曾广有对性交的描绘。婚俗还营造了社会美和艺术美的必要氛围。在群婚时代,一群男子要用统一的歌舞和实物去取悦一群女子,图腾艺术为之盛行,并逐渐在图腾艺术中统一氏族的审美标准和审美趣味,使美与艺术具有了社会性。

二、原始人的衣食住行与美感和艺术的发生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有一句非常通俗又非常深刻的话,他们认为,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在原始时代,这个经典定义或规律具有特别重要而特殊的意义。这时的人类生产力水平低下,一切都是围绕着吃、喝、住、穿展开,没有纯粹的精神活动,原始艺术完全融入在早期人类的衣食住行中,或者说,原始艺术是直接从人们的衣食住行中产生的。

1.衣着与御寒、美饰。动物是没有衣物的,在人类最早脱离动物之初也是赤身裸体的。但是,人类很快就出于现实的需要,着手解决了穿衣戴帽的问题。最早的衣服,已无可考证了,但可以推测当是树叶和兽皮。兽皮制成衣服需要有应有的穿针引线功夫,于是我们从18 000年前的山顶洞遗址中,发现了最早的骨针。山顶洞人的骨针,磨制精细,显示出高超的工艺和精湛的设计水平,可以想见,这已经是相当成熟的发明和设计了,也可以想见这时的衣服缝制已经有了很可观的水平。山顶洞遗址还出土了许多小型的装饰品,如钻孔的兽牙120多枚,有虎、狐、獾、鹿、野狸和小食肉动物的犬牙,它们皆在牙根部位两面对钻孔,有的眼孔已磨光变形,当是长期佩戴所致。另有5颗钻孔牙出土时呈现半圆形排列,应是用如项饰,此外,人体饰物还有磨孔海蚶壳、钻孔石坠、石珠、骨坠、骨管等。这些饰物有直接佩戴的,如项饰;也有用如衣饰,与衣裳相配的。这也说明这时的衣服和衣着已是有了鲜明的愉情审美的作用,衣裳的发展很早就进入了审美的行列。

与衣裳相类,从保护人体走向美化人体的还有文身绘画。在较温暖炎热的地区,原始人通常喜欢文身绘画。他们在身体上涂抹油脂和黏土,以后,又在色彩和纹绘图样上增加内容。根据对当代原始部落的观察,这种文身绘身表现为红、黑、白多色相间,图案逐渐定性为图腾崇拜的内容,色彩和内容最后在取悦异性、显示人体美上统一一致起来。

衣饰的另一个发展方向是人体扮演造型。即出于狩猎和巫术目的,原始人利用自己发明的衣饰能力,在狩猎时把自己打扮成猎物的形象,戴上兽角、兽头帽,穿上动物皮毛,伪装成动物。或者在巫术仪式上,以同样的穿戴,虚拟狩猎场景,祈求狩猎成功。这两种形象都曾多次出现在旧石器时代的岩画记录中,成为生动的艺术形象。这种扮演模仿本身,也正是艺术扮演和表演的先声。

2.民以食为天。在原始时代,这更是一条不可违逆的法则,饥饿本能是人类最强大的本能。为生存,为了延续生命,人类必须不遗余力地获取食物。在原始人那里,无论是制造和发明工具,还是举行巫仪祈求狩猎成功,都是为了解决吃的问题。狩猎和采集,畜牧业、农业和手工业的依次发展,都是围绕着吃什么怎么吃而发生的。石器工具为谋求人的基本之需上贡献多多,也为艺术发生奠定了身心基础和形式规则。火的发明及熟食的推行,使人类的饮食大进一步,也使人类有机会琢磨熟食的方法和器皿。于是,制陶业发展起来,陶塑、陶绘、彩陶到处都是艺术信息。陶器本身的形状,根据功能,有img2、杯、盆等;根据造型,可见陶狗、陶猪、陶人等等;根据纹饰,可分为素陶、彩陶、黑陶等等。人类喜肉食,他们在饮食中,把玩各种猎获物;在饮食前的狩猎中,又仔细研究动物的特征,动物成了人类最熟悉的对象,在这个基础上,人类早期艺术,动物形象繁多,逼真,生动,成就巨大。在原始人那里,谁拥有的动物头骨多,谁就是狩猎英雄,动物骨骼收藏得多,谁就可以引以为荣和自豪。动物骨骼遂成为审美对象。骨器工具也日渐为人类开发创造。兽骨、鱼骨、鸟骨等都被人类用为器物材料,制造出了骨刀、骨镞、骨刮、骨钻、骨针、骨矛头、骨鱼钩、骨制头饰耳饰等。我国峙峪遗址发现了有简单刻画条痕及打制痕迹的兽骨片,还有一件骨制的尖状器,其器形规则,是用动物的长骨片制成的。周口店山顶洞遗址中发现了磨光的赤鹿角,角尖锋锐,似乎是残破的矛头。到了新石器时代,在丰富多样的原始文化艺术中,骨制品艺术也达到了很高的成就。河姆渡文化中出土的双鸟纹骨匕首就是早期线刻艺术的代表作之一。骨匕首两端刻有弦纹、点线纹,中心部位刻有两组双鸟纹图案,呈二方连续,其鸟有头冠,大而圆的眼睛,蹼足,尖勾嘴,应为水禽,刻划线条流畅,鸟形象生动准确,写实与装饰性变形夸张结合在一起,堪称精美的骨雕艺术品。江苏邳县刘林和大墩子遗址,出土了猪牙饰,是在猪獠牙的根部雕刻成猪头,其中细刻嘴、眼、鼻等部位,形象毕肖。此外,在河姆渡文化中,还有我国最早的象牙雕刻,透雕技术、阴线雕刻等技术纯熟,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和中国特色。河南长葛石固遗址二期墓葬出土有裴李岗文化骨哨,系用禽肢骨制成,呈管形,两端开口,中开一纵向椭圆形指孔,经烧烤,器表还有锯割的小沟,以及因长期抚摸而形成的凹陷。骨哨从民族学资料分析,既可用于狩猎,也是一种原始乐器。河姆渡文化中也有多种骨哨或骨笛。此中最著名的是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墓葬出土的裴李岗文化中的骨笛。骨笛距今8 000年,是用截去两端关节的猛禽骨制成的,表面经磨光。管壁一侧钻有纵列7个直径1.58毫米的小指孔。陕西西乡何家湾仰韶文化出土的骨雕人头像、山东泰安大汶口文化出土的镶嵌骨雕筒,都是别开生面的原始艺术。

3.人造世界的美与艺术。在整个旧石器时代的漫长岁月里,数十万年间,中华人长期过着洞穴生活。由于我国南北方均有熔岩地貌,所以,后人从远古的洞穴中发现了多处人类祖先的遗址。根据一般的推测,在与洞穴文化的相同时代,人类应该还有巢居等居住形式,但迄今为止,我国境内尚未发现旧石器时代人类建筑或自造定居点的踪影,几十万年的穴居,虽然束缚了人类建筑艺术的萌芽,但它却培养了人类对居室的依赖、信赖和喜爱。洞穴的全封闭带来的安全、舒适、遮风避雨、群居等等生活内容和生活方式,使人类有了对“家”和住所的房屋的基本要求和形式规则。在某种形式上也可以说,没有长期的洞穴生活,也就没有人类建筑的发明。

建筑艺术在原始时代,也是“高科技”的产物,它的技术含量是很高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也不可能产生得太早。建筑的主体空间形式有待于人类对立方体、几何体的深刻理解;建筑的稳定、坚固、抵风御寒,抗击野兽攻击,则需要人类掌握高超榫接技术;建筑的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长或短,不仅仅是形式外观问题,也反映着社群关系、信仰关系、婚姻关系、风俗关系、爱好和趣味等。在这个人造的世界中,人类把仅仅属于人类所独有的生活方式、生活内容、情趣喜好、家庭和婚姻观念、劳动、创造和发明、制造装饰和艺术品、游戏、娱乐、模仿、歌唱、舞蹈、器乐等等给予了充分的强化和释放,为艺术的成熟发展创造了客观环境。

建筑艺术也有其由粗到精的发展过程。由于人类活动范围日益扩大,定居于洞穴有明显的约束和制肘。洞穴一方面限制了人类的活动范围的扩大,一方面又不能承受人类群体的发展和增长。为要适应狩猎、游牧的需要,结合洞穴的定居,较原始简单或临时的建筑应运而生。如一面坡式的风篱,进而到人字形式的窝棚,直至圆锥形简易建筑的发明。随着人口的增长,农业的发明,定居的需要,永久性建筑终于出现。我国新石器时代早期距今八九千年的彭头山文化出现了最早的半地穴式建筑,彭头山遗址的半地穴式建筑面积较小,呈不规则圆形,地穴仅剩15厘米深,底部较平整,北部残存一半圆形锅底状的灶坑。河南密县莪沟遗址发现的6座属于裴李岗文化的半地穴式建筑已有圆形、方形两种,面积最大的达十余平方米,穴底铺垫着二至六厘米厚的灰白色垫土成为平滑的硬土居住面,穴壁有柱洞供立柱撑顶,穴外有斜坡式或台阶式门道。西辽河流域的兴隆洼文化,发现数十座新石器早期晚阶段的半地穴式建筑,呈长方形或正方式,最小的20平方米左右,最大达140余平方米,其修建整齐排列,有序安排,有合理的美学追求和社会规则。仰韶文化晚期的房屋建筑还多分室,甚至有分为小房4间、大房子29间的房子。用白灰面、石灰涂抹的房屋也出现了,这样不仅防湿、清洁,也给人以美观。河姆渡的干栏式木建筑则是南方建筑的代表。它们以木桩为底架,桩下有石础,桩上横木铺板,其上再立柱和梁,顶盖芦苇、篾席和茅草。新石器时代中期的原始住房已有简单的建筑装饰,如半坡村落、姜寨遗址都发现有装饰图案。平滑的地面,光洁的墙面,或方或圆的屋体,穹隆形、圆球形、斜坡形、人字形的屋顶,这一切长期濡染了原始人,使此后的人类从小就受到原始建筑艺术的熏陶,培养了人类的形式感受能力和对方、圆、长、矩、梯、棱、三角、球等的认识、认同和喜爱,使他们在进一步发明和制造它种艺术器物时有了参照和比照。

4.舟船的艺术。人类行走生活中,对历史和艺术影响较大的是舟船的发明。舟船的历史是伴随着人类傍水而居产生的。恩格斯说:“火和石斧通常已经使人能够制造独木舟”(1)。在世界各国神话中,洪水和舟船是一个重要的母题,西方的诺亚方舟,是人类再生之舟;我国许多民族都有葫芦在洪水来临之际拯救人类的神话,葫芦是一种民族特色的舟船而已。古代文献中对舟之发明也略有传说记入。《易·系辞》曰:“黄帝作舟楫”;《墨子·非儒下》云:“巧img3作舟”;利用浮力以舟船渡水,是人类心智一大进步。人类不仅借舟船之便渡水淌河,更可以驾船捕鱼打捞,大大提高了人类生产能力。河姆渡遗址就出土有木桨实物。陕西宝鸡北首岭发现过一件彩陶壶,形如船,船上装有网状纹饰。河姆渡文化中也有陶塑舟。

三、科技萌芽与艺术规则的发生

从第一件人造工具的出现开始,人类科学技术知识就开始萌发。无论石器从打制走向磨制,还是石斧、石球、石刀、石镞、石铲、石img4等多样石器的发明,或是火的发明、弓箭的发明、制陶的发明、鱼镖的发明、骨针的发明、锯齿镰刀的发明、骨哨的发明、织机的发明、建筑的发明等等,莫不显示了人类的聪明才智,展示了人类创造性思维的无穷潜力。原始的科学发明,也遵循着相应的科学原则,这些科学原则的某些形式与艺术原则是相通和相同的。科学萌生、技术发明也促进了艺术的发生发展。

1.狩猎与绘兽。在原始艺术中,最突出的艺术造型就是动物。彩陶中的动物纹饰生动别致,岩画中的动物栩栩如生,陶塑动物活灵活现,动物骨器可成多种艺术品。这些与人类长期的狩猎生活密切相关,或者说就是人类长期狩猎的副产品或必然产物。在北京人遗址中曾发现几十种哺乳动物化石,还有大量经火烧过的禽兽遗骸,其中有葛氏斑鹿、肿骨鹿及沙鸡、麻雀和野鸡等。仅肿骨鹿遗骸,就发现两千多个个体,说明这种动物是北京人主要的猎取对象。山顶洞人时期,除猎取兽、禽外,还学会了捕鱼,遗址中出土了草鱼、鲤鱼的骨化石。河姆渡时代出土的动物遗骸就更为丰富了。其中有梅花鹿、水鹿、赤鹿、小麂、四不像、獐、青羊、水獭、象和家畜水牛、猪、狗;有雁、鹤、野鸭、鹰等禽类;还有鲤鱼、鲫鱼、青鱼、鲶鱼、鳢鱼、鲻鱼等鱼类,以及扬子鳄、乌龟、中华鳖等。难怪河姆渡艺术中的动物形象魅力十足。半坡彩陶中的鱼形象丰富多样,大汶口等文化中的陶狗、陶猪或猪形img5、狗形img6也让人心旷神怡。

2.器形与艺术造型。旧石器时代开始的石器造型,经过长期实践,人类对各种几何图形和器形之功能有了深刻感知。河姆渡遗址有内口为椭圆形、外口为六角形或矩形的器物。四川礼州新石器时代遗址,有椭圆形陶盘。渭南史家村遗址有方杯。这些反映了人类在当时对这几种几何立体图形的概念。此外,在陶器的平面造型中也有许多三角形、菱形、方形、矩形、圆形和多角形等组成的几何图案。为了使花纹适应陶器器形弧度的变化,还利用图案特点,正倒相置,交错组成对称、连续、美丽、别致的图案。大汶口的三角纹和菱形纹彩陶壶,就是利用三角形或菱形的特点,交错倒置,正反相间,使图案巧妙地适应陶壶腹部上宽下窄的变化,构成优美新颖的纹饰。又如屈家岭文化常见的陶球。球体中空,内装砂粒或小石子,摇晃有声,外表锥刺各种图案,其中最为人关注的图案是用等腰三角形等分球体。整个球体被分为二十四个球面等腰三角形,于是在球体六个十字带的部位,各由等腰三角形组成有四菱形花瓣的图案。这一事实说明当时对球体已有较好的认识,在实践中,人类得知了三角形可以不断等分为不同的三角形,并具有等分球体的几何学知识。这种陶球,音乐史家认为它们是音乐伴奏用的沙棰类东西。

仰韶文化中的尖底瓶既是一件艺术品,也是当时对重心原理的认识和运用水平的代表作。该尖底瓶,口小、短颈、粗腹、底尖,中部有一对系绳用的环耳,是一种汲水工具。汲水时手提绳子将瓶置于水中,这时因瓶是空的,重心在瓶的中上部,瓶就倒入水中。注满水后,重心移到瓶的中下部,恢复了平衡,瓶就直立起来。当代科学家就此指出:“远古居民在实践中很早就知道利用重心和定倾中心相对位置跟浮体稳定性的关系。”(2)

3.数字与彩陶纹饰。数字的萌芽是从数字概念的确立开始的。我国彩陶丰富的装饰图案,其中一些既是美饰,也是数字概念的反映。半坡遗址出土的彩陶中,对称、对等排列的三角纹、斜纹随处可见,有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七条组成的线纹,还有一个用锥刺点表示三角形,共有8个锥点,表明了1至8的数概念。宝鸡北首岭出土的一件彩陶壶,肩部画有三组用10个小三角形叠砌而成的大三角形,既美观又识数。庙底沟一件陶器上网纹线条对称者有9条一组,12条一组;梅堰出土的鱼形骨匕,饰纹也多三组12条。这些图案具有规律性和数字化,是为了对称而有意安排的,它反映了人们的抽象思维能力和数字概念,又造就了艺术装饰的美学原则。艺术与科学融为一体。

四、血与火与自然四时变化的色彩美

关于人为制造色彩,最早出现的人用色彩是红色,原始美术中最为常见的也是红色。在山顶洞人遗址中,老年死者、妇女死者葬时是在其尸体周围撒有赤铁矿粉末,这表明山顶洞人对红色具有宗教崇拜和信仰寄托的意义。一些原始装饰品通常也有染红色者。原始岩画、彩陶纹饰也多取红色描摹。红色的知觉来源至少有三:人或动物的鲜血、火光、太阳光。鲜血是生命之源,人们在长期的狩猎、征战,尤其见多了失血而亡的人和动物后,对血红就会产生敬仰和崇拜。红色在原始审美中具有崇高的意义。火是人类最早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火光温暖过人类,驱逐了猛兽,烧熟烤香了食物,在暗夜里给人类带来了光明。所以,从元谋人时代起,中华人遗址中对火的使用、保存就没有间断。长期与火为伍,火红也就深入人心,成为美的物象。太阳也是如此,它是原始人最为关注的天体。在原始造型艺术中,太阳图形成为符号最为常见。太阳炽热温暖光明,整个世界都离不开它辉煌的阳光。血与火和阳光,这三者都是人类不可缺少的对象,它们共同的特征是色彩接近,它们培养了人类对红色的喜爱和美愉。

大自然的四时变化周而复始,人类于是对冬天的雪白,春天的草绿,夏天的多彩,秋天的金黄,有了深刻的感悟,对夜里黑的沉重也有了畏惧的体验。在人们的美饰和美术活动中,色彩日益丰富,直至把彩陶推向一个新的艺术高峰。

五、原始思维与原始艺术

马克思说过:“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3)同理,原始人类制作石器、生产劳动、文娱美饰的活动,也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原始人的思维学。原始思维决定了原始艺术的特征,原始艺术表征着原始思维的内容和形式。从石器的打制还是磨制,直接打制还是间接打制,制作粗糙石器还是细小石器,进行一次加工还是多次加工,属于单体工具还是复合工具,通用工具还是专用工具,等等,展示着原始人的思维方式和思维水平,从各种发现和发明,如火的利用,人工取火,石球,弓箭,狩猎,捕鱼,畜牧,农作,制陶,等等,可以看出原始人的联想能力,洞察能力,构思能力,推演能力,创造能力。从各种宗教器具,偶像和绘饰、徽记、标志、神话、图腾等等,可以了解原始人的想象、幻想的能力和抽象、概括、记忆和叙述能力。

原始思维没有抽象概念。原始思维感觉能力强,概括能力弱;互渗思维能力强,理解思维能力弱;集体意识强烈,个体意识薄弱。原始思维具有互渗性、象征性、形象性、神秘性、直觉性、实用性、情感性、具体性。比如,概括性的象形,就是其思维形式之一。他是通过一种或一组具体的形象,从整体上勾画对象的轮廓,或局部地突出某种典型形象,从而在视觉上直接把握所指称的对象,并理解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原始人在这种思维形式的支配下,经常运用模拟、模仿的手段,在造型、绘画活动中,也经常运用写实的手法。同时,他们还常常推己及人,以“人”的尺度来理解和形容大自然,所以在许多神话中,日月成了姐妹,风雷雨雪有了情感,动物能说会道。发展到后世,衍为艺术的拟人手法。所以,马克思说神话是在“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任何神话都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4)例如我国古代《山海经》中的描写:

“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

“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王残。”

原始艺术是原始人通过思维活动或“创造性”思维创造出来的感性形象,或平面或主体,或听觉或视觉,或静态或动态,成为可直观欣赏的对象。原始艺术从一开始就是功利性的非纯艺术的。原始艺术中同样是有着原始人的欢愉、兴奋、恐惧、悲观等等。总之,没有形象和情感不成其为艺术。

【注释】

(1)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戴念祖.中国古代力学知识//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中国古代科技成就.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78.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