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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智慧:十三位煊赫帝王
1.6.21 问罪辽碣

问罪辽碣

正在唐太宗为立嗣之事忧烦的时候,朝鲜半岛风云再起,高丽发生的内乱尚未平息。当初逆臣盖苏文杀高丽王高武,将他“断为数段,弃沟中”,另立高武之侄高藏为王,自命为莫离支(相当于吏部兼户部尚书),独专朝政。当时高丽臣服于唐,高丽王必须由唐天子任命,盖苏文之所为自然被视为叛逆。有人奏请伐高丽,太宗不同意,他认为“因丧乘乱而取之,虽得之而不贵”,而且“山东调弊,吾未忍言用兵也”,伐高丽之事遂暂时搁浅。第二年使臣自高丽还,请于边境增兵戍守以震慑与威逼高丽,太宗引孔子的话“远人不服,则以文德来(来即劳来,慰劳安抚之意)之”,再次拒绝,同时又说他“不欲劳百姓”,因此暂不出兵征讨。但后来新罗因受百济和高丽连兵攻击(与高丽并立的新罗、百济都在朝鲜半岛南端,今为韩国领地),遣使告急求救,说高丽和百济“谋绝新罗入朝之路”,太宗仍不想出兵,只是遣使持书下最后通牒,勒令高丽与百济罢兵,不然“明年发兵击尔国”,没承想却遭到盖苏文的拒绝。此时正是太宗弃李泰又为与泰生离所苦,舍李恪又为李治不能守社稷而忧心忡忡的时候,所以当他听到使臣还报小小高丽居然敢于蔑视天朝“违我诏命”的时候,遂决定出兵征讨。当时褚遂良等重臣一再劝阻,他还是决定御驾亲征,他想借征高丽之机重振雄风以驱散笼罩心头的阴霾,从战场上重拾自信找回自我。经过一番备战之后颁诏天下,申明伐高丽的原因和决心:“高丽盖苏文弑主虐民,情何可忍?今欲巡幸幽蓟问罪辽碣。”(辽指被高丽占领的辽东地区,碣指朝鲜平壤西南之碣石山)又表示必胜的信心以鼓舞士气,希望天下“勿为疑惧”。而后于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二月率领诸军兵发洛阳,至定州(今河北石家庄东北),他又重申东征之志,说辽东本是中国领土。

然而战局的发展并不像太宗所预测的那样乐观,虽然战争初期节节胜利,连克盖牟(今辽宁盖州)、辽东(今辽阳)诸城,但在攻安市(今辽宁海城市西南营城子)的战役中因指挥不当而致军机失利久攻不下。时将入冬,草枯水冻,而且粮食将尽难以久留,于是耀兵于安市城下而后班师。此次辽东之役战绩渺渺,只收复少量城镇却未能靠近鸭绿江边,而且死伤一些士卒战马,结果无功而返。太宗深感后悔叹道:“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两年前,太子承乾败,侯君集因参与谋反诛,中书侍郎杜正伦也因辅导太子无意中泄漏太宗之言获罪,而魏征曾推荐过侯、杜二人,说他们“有宰相才”,故太宗怀疑魏征暗结朋党,遂命推倒之前为他所立的墓碑,如今兵败又想起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谏臣,想起他那面“镜子”,于是又命“复立所撰碑”。

太宗对这次失败始终困惑不解,他问李靖:“我以天下之众而困于小夷,何也?”李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要他问江夏王李道宗,道宗当时曾建议并请缨出战,欲乘高丽倾国以拒王师、京师空虚之机以五千精兵奇袭平壤,如此则高丽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但太宗当时神情有些恍惚,一时没有回应遂失去制胜之先机。李道宗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太宗听了怅然若失道:“当时匆匆,我不忆也。”如此重大战役中的如此重大的决策,他居然想不起来。作为三军统帅,他的决策甚至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发展,从而导致胜利或失败的结局。唐太宗为后嗣所苦为身后事担忧,未及知命之年,人们却再也看不到当年果决明断善于出奇制胜的英明统帅的影子。太宗老矣,垂垂老矣!昔日的傲骨英风业已荡然无存,人们能看到的是一个优柔寡断精神恍惚的龙钟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