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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智慧:十三位煊赫帝王
1.5.7 二王之死

二王之死

隋文帝苛酷寡恩、猜忌信谗,不仅为祸朝野,而且殃及子孙,最后还搭上自己的老命。他有五个儿子皆独孤后所生:太子杨勇、其次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隋文帝和他的五个儿子一共六人全部横死,无一善终。

秦王杨俊天性仁恕,又不想涉足政坛,而笃信神佛,想出家去当和尚,但未获许,心中郁闷不得自解,于是从另一方面发泄怨气而放纵情感,从此“渐好奢侈,违越制度,盛治宫室”。文帝天性节俭、阴私苛刻,得国之后视天地万物皆为己有,滥用一草一木如割其肌肤,悭吝至极,虽子孙亦不得滥加挥霍,违者严惩不贷。听说杨俊居然如此暴殄天物,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罢去杨俊上柱国与并州总管等官职,把他召还京师,置于自己监控之下。杨俊偏好女色,多内宠,其妻崔氏因失宠,妒而生恨,竟于瓜中下毒,使杨俊身染重疾。群臣见秦王因小过而受此严惩,如今又毒病在身,心中不忍,于是纷纷出来求情,说“秦王非有他过,因费官物、营造厩舍而已,臣谓可容”。但文帝依然坚持己见说:“法不可违。”又有人劝道:“秦王之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他还是拒不接纳,欲效周公大义灭亲。秦王因小过而遭此严惩,十分委屈,又见父皇如此薄情,更觉心寒。毒病之身怎禁得如此重挫?于是病情急剧恶化,卧床不起,不能朝拜,只能“遣使奉表”向他的父皇请罪。他以书面检讨谢罪,然而以小过而获重罪,检讨又怎能深刻?文帝又怎能因他的三言两语即改变冷酷无情的天性,他又怎能理解和体谅儿子的处境和感受,看到检讨极不深刻,大怒,于是予以重责,说:“戮力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汝为我子而欲败之,(尚)不知何以责汝?”杨俊听了使者的传达,又羞愧又害怕,他怕君父不能相容,在恐惧与忧虑的双重压力下,病情急速恶化,而成膏肓之疾,不久病故。虽说血浓于水,但隋文帝的亲情甚薄,儿子死了,他并不十分难过,“上哭之,数声而止”。隋文帝薄情如斯,几滴眼泪,表示他和杨俊曾经父子一场,总算亲情未泯;几声哀鸣,结束了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骨肉之情。杨俊既死,秦王府僚佐请为秦王立碑,他不许,说:“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为人作镇石耳。”不仅如此,杨俊的两个儿子也受株连,理由是:“母皆有罪,不合承嗣。”被废;其母崔氏因下毒,被赐死。

蜀王杨秀“容貌瑰伟,有胆气,好武艺”,可偏偏隋文帝对他就没有一丝好感。杨秀生性耿直放纵,不能取悦父母,隋文帝遂对他心生厌恶,隋文帝曾对独孤后说:“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虞,至兄弟,必反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有时非常玄妙,不知是有预感,还是只凭直觉,或者仅是出于偏见,他竟然断言这个儿子将来必反,从此对他暗伏杀机。

隋文帝遣将出征云南白蛮,杨秀派他的宠臣万智光从征。隋文帝认为杨秀用人不当,把他谴责了一顿,而且借题发挥,对群臣发泄心中之恶感说:“坏我法者,子孙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之,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他居然把自己比做猛虎,而把儿子比做损食猛虎之毛虫,至此杨秀已是在劫难逃了。

人之天性各不相同,天生阴险凶残的人虽处特殊环境、施以特殊手段也难以从善,天生仁恕宽和之人也很难为恶为祸。只有那些中庸之人方才能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人可使其为善,也可使其为不善,杨秀即属于这类“中人”。

自古帝王皆为他们的子孙指派一些德高望重的才学之士为辅臣,以辅导他们成才。杨秀初封内史令(即中书令,宰相)兼右领军大将军,后为益州总管。自辅臣元岩死后,杨秀没了管束,于是他逐渐奢侈起来,行为也越来越不检点,居然以天子的标准设置车马装饰,犯了隋文帝的大忌。后来长兄太子杨勇因谗被废,而晋王杨广以阴谋得立,杨秀心中愤愤不平。杨广闻听之后,把他视为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安。杨素前有助废太子之功,自然就成为杨广的心腹死党,因此杨广背地里命杨素捏造罪名诬陷他的同胞弟弟。于是隋文帝就听到不少对杨秀的诬陷,正好证实了他一贯认为“秀必反”与“虫食虎”的预见。杨素轻而易举地便使文帝相信杨秀有谋反之心,进而又使他相信,杨秀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谋反,于是隋文帝把杨秀召回长安。杨秀因自己行为不端怕受处罚,所以“犹豫称病不行”。其属臣司马源师苦苦相劝,说圣上有敕令召见,王却迁延不去,百姓不了解实情,恐怕会生出异议,这样内外猜疑,一旦圣上发雷霆之怒,派遣使者前来问罪,王将如何自明,愿他深思熟虑。杨秀不听。文帝见杨秀拒不应召,以为反迹已明,怕生变故,遂免去他益州总管之职,命原州总管独孤楷“驰传代之”。杨秀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至长安觐见。文帝业已断定他要谋反,因此见了面也不和他说话,对他不理不睬。第二天遣使把他谴责了一顿,并当廷宣布他的罪状,说:“前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遂将他交付执法者治罪。大臣庆整进谏规劝道:“庶人勇既废,秦王已薨,陛下现子无多,何至如是?(况且)蜀王性甚耿介(耿直),今被重责,恐不自全。”庆整没有想到他的好心反而帮了倒忙,几句大实话正好击中文帝要害,触动其隐痛,无意中将杨秀推上了断头台,他自己差点也丢掉舌头。隋文帝听了这一席话怒不可遏,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要吞噬它的猎物,他恨恨地宣告:“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遂将其交付杨素等人推究审问。这实际上是把羊送入虎口。杨广乘机与杨素进一步设谋陷害。杨广命人做了个木偶,捆住双手,用钉穿心,并给它带上枷锁,上面写上文帝与汉王的姓名以及“请西岳慈父圣母收杨坚、杨谅魂魄”等字样,然后把它埋于华山脚下,再由杨素把它挖出来。同时又伪造杨秀的“讨逆檄文”,说要讨伐“京师妖异,指期问罪”,然后把它夹在杨秀的文集里面。他们利用隋文帝猜忌的弱点,用卑劣的手段来陷害杨秀,并激怒文帝。文帝果然大怒,说:天下竟然还有这等事!在盛怒之下下诏“废秀为庶人”,把他关押起来,不让与妻儿见面,而且列出十大罪恶,最后连坐者多达百余人。治书侍御史柳彧曾得罪于杨素,也被诬陷“以内臣交通诸侯(指蜀王)”而被削职为民,流配广西戍守边镇。

杨秀被囚禁于内侍省,不得与妻儿相见,他上表乞哀告怜,希望能于一息尚存之时见爱子一面:“伏愿慈恩,赐垂矜悯,残息未尽之间,希与爱子相见,令骸骨有所。”字字含泪,声声泣血,如子规夜啼。隋文帝并未杀杨秀,只是将他囚禁起来。隋炀帝时他也始终被囚,后来宇文化及杀炀帝,他一并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