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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智慧:十三位煊赫帝王
1.4.16 治国方略

治国方略

刘邦为了击败项羽夺取天下,不得不刻意装扮出宽容的形象,不得不强忍属下对他的冒犯,强压心中的怒火和报复的欲念。而当项羽已被消灭,天下已经坐定之后,这种伪装就没有必要再保留了,怒火也可以纵情燃烧,于是刘邦狭隘阴鸷的真实性格和睚眦之怨必报的待人哲学就展露无遗。项羽才死,天下初定,他就挥舞屠刀开始诛杀那些为他效命沙场帮他夺取天下的功臣,把杀戮功臣作为他的基本国策,在位七年,他不遗余力地推行这一治国方略:

汉五年二月,刘邦即皇帝位;
同年九月,就以谋反罪攻灭燕王臧荼;
十二月,又以谋反罪抓捕楚王韩信,把他降封为淮阴侯;
六年,以谋反罪攻灭韩王信(此韩信非彼韩信);
九年,以谋反罪抓捕赵王张敖,废为宣平侯;
十一年春,以谋反罪杀淮阴侯韩信;
夏,以谋反罪杀梁王彭越;
秋,以谋反罪讨灭淮南王英布;
十二年,后立的燕王卢绾被吓跑,逃入匈奴。

八个异姓诸侯王只剩下一个软弱无能不足以构成威胁的长沙王吴芮,刘邦认为“长沙王忠”,他才保住了性命。

诸王尽灭,刘邦再无后顾之忧,他踌躇满志,于是衣锦还乡,“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而且亲自“击筑”,引吭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勇士兮守四方!”他尽情地抒发壮怀,歌声激越,荡人心魄。然情犹未尽,于是“高祖乃起舞”。突然间一缕莫名的乡愁袭上心头,在心灵深处泛起阵阵涟漪,顷刻间化作无限的哀伤,他激动万分,难以自制,竟至潸然泪落。冥冥中似有预感,在潜意识的引导下,他开始安排身后事,对故乡父老乡亲说:“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他想死后魂归故里。半年之后刘邦的箭伤复发,他认为这是天命使然,遂拒绝就医。既然上苍已向他发出请帖,他怎能拒绝,他不无狂傲地说:“吾以布衣持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汉十二年四月刘邦带着隐患俱除、无忧身后事的满足撒手人寰,驾鹤归西。

在中国历史上诛戮功臣的开国皇帝不在少数,有人概括成规律:“狡兔死,猎狗烹。”但这只是现象,要探究其内在原因,只能深入帝王的内心深处,探究其深层思想,方能找到答案。在刘邦“宽大长者”外衣里面隐藏着一个狭隘阴鸷的灵魂,在他的方寸之内挤压着一个疯狂报复的强烈欲念,当他登上皇位有恃无恐地挥舞屠刀的时候,他并不介意别人对他直言不讳地道出他的心机——天下大定,谁还能掀起大浪?有什么必要去顾虑别人说三道四!张良之智,在中国历代政坛上少有其匹,他早就看透刘邦的心机,知道他得国之后必杀功臣,为了劝阻他杀戮功臣,故意把群臣在广场上议论封赏说成是在预谋反叛,他直言不讳地对刘邦说:“今陛下为天子,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因此功臣们“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刘邦听说那么多人想造反,心里不免有些担忧,遂问计张良,张良告诉他赶紧找出一个他“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的最甚者封侯,以化解当前的危机。刘邦对雍齿的背叛始终切齿痛恨,早就想杀掉他,雍齿正是最佳人选。于是设宴招待群臣,当众敕封雍齿为侯,树为典型,以安人心。那些有“平生过失”的功臣们于是解除忧虑,兴高采烈地说:“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雍齿因此保住一命,还捡了个“什方侯”。然而刘邦对雍齿始终还是耿耿于怀,在临死前衣锦还乡时,他把沛县作为他的“汤沐邑”,免除沛县百姓的徭役,而且宣布“世世无有所与”,唯独不免丰邑(雍齿和刘邦都是沛县丰邑人)。父老顿首乞哀请赦免丰邑。刘邦方才道出缘由,说他也生于丰邑本不该忘,只是因为雍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背叛了他,所以不予免除。经老父再三请求,刘邦方才改变初衷,予以赦免。

刘邦诛杀功臣的更为主要的原因,是他进入认识上的误区,而陷入莫名的恐惧,形成一种病态心理。自古以来,帝王拥有无边无沿的权益和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因此开国皇帝不论是仁是暴,他们的基本国策都是为了使他们所缔造的国家国运永昌、国祚绵长,使他们所开创的事业千秋万代世世相传,他们最怕的就是有人要颠覆他们的政权,谋夺他的天下。秦始皇以武力并吞六国,他最怕亡国的臣民起来造反,因此立国之后,“收天下兵(兵器),聚之咸阳”;死后还惧怕阴间的百姓起来造反,在地宫周围建立一支雄壮的卫戍部队。刘邦靠一干战将而有天下,这些功高盖世的将领能为他取天下,当然也能夺他的天下,因此他防患的是这些曾经视为心膂,而今又手握重权的异姓诸侯王,他们自然就被视为国家安全的隐患,必须坚决予以翦除,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齐王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