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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智慧:十三位煊赫帝王
1.2.7 二代君主

二代君主

一个天才能够振兴一个民族,创建一个朝代,缔造一个国家,但要使他的国家长治久安、繁荣昌盛,而且国祚绵长、福寿永昌,通常还得依靠其后继君王能够善治天下。如若不然,一旦有愚暴之主接任,就将酿成覆巢之祸,使王朝短寿而终。

创业之君得国之后,皆无一例外地想把自己亲手缔造的国家治理好,但由于他们本人的出身与经历、心理状态与思维方式以及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的不同,他们所采取的治国方略与施政方针也各不相同,其结果也就有了天壤之别。

秦始皇以武力并六国而有天下,结束了五百多年兵连祸结战火纷飞的局面,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国家。因为他是以强凌弱,以暴力方式夺得天下的,所以害怕那些亡国的臣民们起来反对他;同时由于他的童年是在敌国的逆境中度过的,特别是他因不光彩的身世而备受欺侮与凌辱,使他思想意识中所建立起的第一个概念就是仇恨与复仇,这就促使他把仇恨无限制地扩展到全社会,而把天下百姓视为仇敌,生怕他们起来造反。于是建国之后,他“收天下兵器聚于咸阳”全部销毁,以为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无法起来造反;同时又迁六国贵族和“天下豪富于咸阳,共十二万户”,把他们置于严密监控之下防止其为患;最后竟发展到焚《诗》《书》典籍,坑儒生方士的极端状态,肆虐天下。即使如此,如若继任者能够急流转舵拨乱反正,秦王朝也未必就一定暴亡。但二世皇帝胡亥之暴虐愚顽更胜于其父,他阴谋窃国之后,不思革除暴政,相反却变本加厉地荼毒天下:葬秦始皇于郦山之冢,竟令后宫无子者一律殉葬;又怕墓葬的机密外泄,把修墓与藏宝的民工全部坑杀于墓内,死者不可胜数;严刑酷法施于无辜百姓,然后像驱赶牛马一样驱赶他们为他续做阿房宫,修驰道、直道等;又追循秦始皇之足迹巡游天下,东至碣石南至会稽,耗费巨大民力物力;为填其无穷之欲壑并镇压人民的反抗,他“繁刑严诛,赋敛无度”;他怀疑窃国之谋败露将遭到宗亲们的反对,于是肆无忌惮地诛杀皇族和大臣,“公子(胡亥之兄长)十二人戮杀于咸阳市,十公主(胡亥之姐妹)磔(分裂肢体)于杜(古之杜国在咸阳东南),杀大臣蒙毅等,连坐者不可胜数”。于是天下绝望,翘首以待新君施仁政于天下的嗷嗷百姓的幻想破灭了,遂铤而走险,二世在位仅半年陈胜揭竿起义,敲响了暴秦的丧钟,三年而秦亡,暴国之主最终难逃死劫,被他的宠臣赵高逼杀于望夷宫。

隋文帝杨坚代北周称帝建立起隋王朝之后,兢兢业业地致力于治理国家,但他心胸狭窄,苛酷寡恩,又自疑有窃国之嫌而无端猜忌,因而屡屡诛杀朝廷重臣,元勋故旧有功将帅被诛戮贬黜殆尽,甚少善终。尽管如此,他交给天下的是一个“百姓富庶”的殷殷之国;他又平灭了南朝陈国,终结了二百多年国土分裂人民离散的战争状态,交给人民的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如若继任者能够继其功而革其弊,去其恶而扬其善,则隋室定能千秋百岁国祚绵长,即或是中人之才乃至庸懦之君继位,也不至于短寿而终。不幸的是隋二世炀帝杨广弑父窃位之后,尽弃其矫伪之饰,现出其庐山之面,他纵淫纵暴恣情肆虐,淫其继母缢其长兄,诛戮施于皇族与朝臣;横征暴敛戎徭不止,严刑峻法加于无罪之人;凿运河千里,造龙舟百丈,巡游江南,曳船之役工八万;妄动干戈、穷征四夷,征高丽之师百余万,水陆并进,旌旗千里;广治宫苑,复修驰道,再筑长城,以万万人之膏脂填一人之欲壑。他追循秦始皇和秦二世的足迹,短短数年间便将殷殷之国弄得民穷财尽,田畴荒芜,谷价腾跃,民不堪命,于是天下骚动,继位的第七年,农民起义的星星之火迅速燃遍全国,遂使隋文帝筚路蓝缕艰辛创业所建立的基业毁于一旦,独夫民贼也难逃白绫加颈的厄运,终被他的亲信禁军将领宇文化及等人缢杀于江都(扬州)离宫。

汉、唐、明的情况与此不同,汉高祖刘邦靠权术驱策一干名将为他夺取天下,立国之后,他认为替他打天下的功臣必将恃功作乱,成为国家稳定的心腹之患,因此行烹狗之诛,一一予以剪除。先杀功高震主的齐王韩信,夷其三族,后杀曾经抗命不遵的梁王彭越,夷其三族,并且“醢(剁碎)其肉以赐诸侯”,又诛淮南王英布等,异姓诸侯王七去其五,诛戮殆尽。他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可以高枕无忧,然而恰恰相反,他自认为已是固若金汤的汉王朝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他死后危机终于爆发了,他的发妻吕后早怀篡汉之心,于是乘机夺取他的天下,她先诱杀他的爱子赵王如意,而后采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如意之母、刘邦的宠姬戚夫人,“断其手足,去其眼目,熏聋其耳,药哑其口”,然后扔到茅厕之中,谓之“人彘(猪)”。她儿子孝惠帝心地仁厚,屡屡破坏她诛杀刘邦庶子的阴谋,她想“教育”这个不孝之子,故意叫孝惠帝去观看“人彘”,将孝惠帝惊吓成疾,一病不起,孝惠帝无限悲愤地说:“此非人之所为,臣为太后之子,终不能治理天下。”几年之后不治身亡。吕后的阴谋得逞,于是临朝称制,诛杀刘邦的庶子殆尽,立吕台、吕禄、吕产等宗亲为王为相,诸吕充斥朝廷执掌重权,吕后为祸十六年几乎倾覆汉室。然而她虽怀篡国之志,却是无德无能之辈,诸吕亦是酒囊饭袋,因此汉家天下虽有累卵之危,却未酿成覆国之祸。她死后,劫后余生的刘氏宗亲们在丞相陈平、绛侯周勃等元勋国老们匡扶下诛灭吕氏一党。刘邦的庶子汉文帝刘恒继位之后,改弦更张、拨乱反正,彻底结束了三十年来高层内部捍权与夺权而进行的残酷斗争和无休无止的杀戮,采取“与民休息”的宽仁政策,轻徭薄赋,“除肉刑,除田之租税”。文帝之子汉景帝刘启继承其遗志,继续采用这一宽仁政策,遂使建国以来始终处于衰败状态的经济得以复苏和发展。“文景之治”凡四十年,遂致“海内殷富,人给家足”,“仓储之粟皆满,府藏之财有余”。汉王朝靠二代君主文、景二帝才真正步入鼎盛辉煌,才能经历王莽之祸亡而复兴,维系其四百年的基业。

唐高祖李渊为隋太原留守时,乘隋末丧乱群雄并起问鼎隋室之机起兵取长安,以此为帝业之基。克长安后,立炀帝之孙杨侑为帝,遥尊炀帝为太上皇。翌年,炀帝被杀身亡,遂行禅代,废隋恭帝而自立,建立起唐王朝。李渊称帝之后开始南征北讨,依靠次子李世民之力芟灭群雄,使天下一统。然而李渊昏暗不明,因谗言而诛杀首建大策的元勋刘文静,凭好恶重用佞臣裴玄真;特别是在立嗣的重大决策上,再度暴露其昏暗不明与喜信谗言以及不顾大局、优柔寡断等致命弱点,以致险些铸成大错,酿成恶果。次子李世民才兼文武、德望俱隆,前有首建大策起兵反隋之大功,后有扫平群雄王定天下之勋绩,作为一个君王,李渊知道世民是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他曾经许诺李世民:“若大事成功,则因你而有唐家天下,当以你为太子。”之后又多次做过同样的许诺。太子建成无德无能,又偏好酒色,无所建树,世民功名日盛,使他的储君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他不甘心坐受废黜。三子齐王元吉生性阴鸷凶残,早已觊觎储君之位,想合建成之力先除掉世民,之后再杀建成最后夺嗣,因此二人深相勾结,矛头直指李世民。李渊对建成素存宽纵之心,不忍断行废立,对元吉的不轨行为也一再骄纵,当庸兄劣弟阴谋投毒使“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的时候,他依然心存不忍,他对世民说:“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对建成、元吉也只是告诉他们“秦王素不能饮,自今不得夜饮”而已。尤其是李渊气量狭小,无君父之度,世民的才能与功业使他相形见绌,世民头上的光环熠熠生辉,使他黯然失色,作为一个父亲,他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反感,甚而心生猜嫌。建成、元吉为了实现其阴谋,买通朝臣,重赂妃嫔,使他们内外呼应,共进谮辞,说:“秦王自言有天命,将受命于天,为天下主。”而且“假讬禦寇之名,实欲总揽兵权,以实现其篡位之阴谋”等等,李渊竟信以为真,怒不可遏地当着建成、元吉的面斥责世民说:“天子自有天命,非人之智力可以强求,你求之何其太急?”元吉密奏诛杀世民,他不予谴责,只是说:“他有定天下之功,而今罪状未著,能用什么样的理由杀他呢?”李渊姑息养奸,遂至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正是他一手促成了“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在追随者们一再恳请和敦促下,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效周公之法而行管蔡之诛,杀建成、元吉而后登上帝位。

李渊在北周时期即袭爵为唐国公,之后又以外戚之尊(他和杨广是姨表兄弟)成为隋之重臣,他亲眼目睹了隋文帝为谗言所惑,误立杨广为太子和炀帝弑父自立,以及隋二世而亡的全过程,殷鉴不远而不能鉴,亦步亦趋地欲步其后尘;他没有看穿元吉夺嗣的阴谋和狼子野心,更无法看清一旦元吉的阴谋得逞,元吉就会成为第二个隋炀帝,他就会成为第二个隋文帝,而他亲手所缔造的唐王朝也将与隋王朝一样二世而亡,足见其昏暗不明。他有幸赖二郎而逊居深宫颐养天年,唐有幸赖二世步入鼎盛辉煌而传祚三百年,国有幸赖太宗之勋业而以“天朝”之神威声震中外,民有幸赖“贞观”之盛世而以“唐人”之自尊称誉古今。

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封世子朱标为皇太子。晚年朱标死,他囿于嫡长承嗣之陈观,置二十余子于不顾,而立朱标之子允炆为皇太孙,作为他的皇位继承人。他死后,允炆遵照“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的遗诏继位为惠帝。惠帝之仁孝有余而才智不足,他对自己缺少自信又急于专权,故采纳齐泰与黄子澄之谋进行“削藩”,要削弱诸叔王的势力,于是周王、齐王、湘王、代王、岷王相继以谋反罪被废为庶人,湘王自焚而死。燕王朱棣(朱元璋第四子,马皇后之子)以“清君侧”为名起兵“靖难”。夺权与捍权之争十分残酷剧烈,经过整整三年的内战,燕兵终于攻陷京都南京,惠帝不知所措,遂自焚身亡。

朱棣称帝,是为成祖,年号永乐。明成祖“智勇大略,能推诚任人”,治国二十二年使明王朝进入鼎盛时期。疆域东北达日本海和鄂尔次克海,西北至新疆哈密,北达大漠,西南包有滇、藏,幅员之广超过汉、唐。武威远播,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周边称臣纳贡者有二十余国,东有日本、琉球等,西有别失八里(在今哈萨克、吉尔吉斯一带)、撒马儿罕(在今乌兹别克中部)等,南有暹逻(今泰国)、安南(今越南)、真腊(今柬埔寨)、浡泥、婆罗(皆在今马来西亚北部之文莱一带)、爪哇、苏门答腊(今属印度尼西亚)等。

明太祖立嗣不当,遂至刀兵四起骨肉相残,社会动荡经济废退,赖明成祖才把大明王朝引向辉煌。

毋庸置疑,二代君主决定着新生王朝的未来,他们能将王朝引向繁荣昌盛,也能使国家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