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诚信尽责向心力强

壮人讲诚信，答应了的事绝不含糊，他们的诚信表现在亲戚朋友之间，也表现在对国事的效力上。这种诚信用在戍边卫国时，壮人的爱国热情表现得异乎寻常。壮族地区有1000多公里的国境线，自宋代以来，壮人就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着祖国的南疆。11世纪初，羸弱的宋王朝面对北方的辽和西夏的咄咄进逼，为保王位，竟然采取了弃南拒北的卖国政策。交趾李姓贵族乘机崛起，于宋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脱离宋王朝，建立李朝封建政权。李朝封建政权建立后，经常侵扰我国边境，蚕食我国边境领土，宋王朝却听之任之。《宋史·萧注传》卷三三四载：“交趾虽奉朝贡，实包祸心，常以蚕食王土为事。”其中本属于中国邕管的广源州(其地包括今广西壮族自治区靖西、德保、大新，云南省文山州富宁等县)，被李朝所占领。据《梦溪笔谈》卷二五载，天圣七年(1029年)广源州首领知州侬全福携其地归附，宋廷“补侬全福邕州卫职”。1039年，李朝乘侬全福家族内讧之机，将侬全福一家劫到河内，并杀害了侬全福。其子侬智高不服，宋廷又不出来保护，任由李朝为所欲为。侬智高无奈，为保中国一方领土，不得不暂时在广源州境建立地方政权“大历国”，保境自守。李朝怒，又将侬智高劫持到河内，迫其就范。因广源州壮族民众不服李朝侵占中国领土，李朝不得不将侬智高放归，并封他为“郡王”“太保”。侬智高只要接受封号，就会荣华富贵。但侬智高没有这么做，他是一位饱读儒家经典的壮族地方首领，有强烈的爱国心和向心力，于是在广源州的基础上，扩大到安德州，增强实力以对付邻国侵略，建立了“南天国”，年号“景瑞”。李朝来犯，不克，侬智高果然挺住入侵。但侬智高建立的地方政权与国内众多的地方政权不同，他的目的不是割据一方，传诸子孙，而是保境自守，以待完璧归宋。因此挺住李朝的第一轮攻击之后，立即开始进行“内附”活动，想法把自己控制的这块土地带回自己的祖国。首先，他给朝廷上表，用年贡的方式表示归附，谁知宋廷怕得罪交趾，竟然拒绝。第二次，侬智高以驯象和金银献贡，又被拒绝。但他不灰心，第三次求内附，并求一官以便统摄诸部，也不被允许。第四次，侬智高表示“南天国”皇帝的帽子也不要了，给个小官教练即可，还是不被允许。第五次，侬智高再降格，什么官也不要了，只要朝廷将“南天国”土地收回，他还年贡千金，并与邕管互市，也不允。侬智高在内外夹击之下，深感弹丸之地很难自保，又恨广西各路官员也秉承朝廷旨意卖国求荣，愤而演化为一次大进军，于宋皇祐四年(1052年)破釜沉舟，率众五千东下。先攻破邕州城(今广西南宁市)，在此建立大南国，称“仁惠皇帝”，年号启历。接着东下，连破横州、贵州、龚州、浔州、滕州、梧州、封州、康州、端州、九州，一路斩杀官吏，所向披靡。后围广州57日，不下，回师广西。宋帝这时才考虑打算同意侬智高内附，但兵部副尚书狄青却自告奋勇，要到广西讨伐，被应允。狄部兵马到今南宁市北部的昆仑关之北驻扎，与侬部对峙。经验丰富的狄青先是采取麻痹侬智高的策略，继而于夜里用藩落骑兵突袭侬军，侬智高没有与骑兵作战的经验，兵败西遁，有说在大理国被杀的，也有说不知所终。狄青还算清醒，过程中当有官员提出请交趾出兵夹击侬智高时，他认为与侬智高的对阵是中国国内的事，不能让外人参与。侬智高失败以后，广源州被收回，侬智高梦寐以求的广源州回到宋怀抱的愿望，却是在被追杀的悲剧中实现的，历史就是这样的让人扼腕长叹！对侬智高的评价，历来针锋相对，但不管怎么说，侬智高是个爱国者。

红水河电站　　摄影：李桐

在中国的历史上，地方政权即方国非常多，方国的首领们，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君位传子传孙，绵延万代？像侬智高这样，表示只要土地被收回，“南天国”皇帝的帽子也不要了，在中国还没有找到第二个例子。侬智高的爱国行动，是秉承壮人传统的。壮人既有守边之责，他们就要讲诚信，侬智高践行了民族的誓言。交趾封建政权建立后，屡屡犯边，历宋、元、明不断。宋天圣六年(1028年)五月，交趾封建政权首脑李公蕴派其儿子、弟弟和女婿率兵攻入邕州城，烧杀劫夺。宋嘉祐五年(1060年)又以追“逃兵”为借口，入侵邕州，劫夺大量士卒和牛马，杀死五个巡检，抓走指挥使杨保材。宋熙宁八年(1075年)入寇钦、廉、邕诸州，民死者10余万，被虏妇孺8万多人。邕城最惨，城内58000人尽被杀戮。这样的入侵还可以举出多次，但每一次壮民都配合官军奋起反抗，领土从未被占领过，这就是壮人对国家的诚信。宋熙宁八年(1075年)邕城被屠，朝廷不得不出兵1万反击。当官军从湖南奔袭，壮民踊跃出动87万多人，或为民夫，或为勇士助阵。每次反击入侵，都是如此踊跃。

明嘉靖年间(1522～1566年)，倭寇肆虐江浙沿海，朝廷羸弱，官兵屡败，山东将领李逢时奉调御敌，临阵溃逃，被朝廷砍了脑袋。曾在广西任职的兵部尚书张经，知道壮人效力国家最讲诚信，上阵有勇有谋，奏请壮族土官俍兵出战。朝廷众多大臣存疑，但经过辩论，最终准奏。时在广西田州主政的瓦氏夫人，已经58岁，为国家民族安危大计，毅然率领7000名壮族子弟俍兵出征。1554年，瓦氏自备粮草，率队从田州(今广西田阳县)出发，她沿西江东下，转北江进入江西，1555年北上到达苏州。时张经在前线督战，抗倭名将俞大猷被倭寇困于城，瓦氏夫人奉命解围，救出俞大猷。在张经的精心策划下，瓦氏夫人的俍兵从东面及南面挡住倭寇的退路，担任正面主攻。土家兵从北面合围，向倭寇发起抗倭以来的一次最激烈的围攻战。瓦氏用《岑氏兵法》的布阵方法，每小队七人为伍，四人持长武器迎敌，三人用涂以“见血封喉”的毒箭射敌。一伍迎敌，两伍从两肋助战。敌触箭即倒地，射箭者立即用嘴咬的匕首，不论敌当时是死是活，马上割下脑袋。整个俍兵队伍按《岑氏兵法》展开鸳鸯阵，将倭寇团团围住。敌人没有见过壮人的奇特战法，大败亏输，被歼3000多人，溺死无数，这是明代抗倭以来的第一次大胜仗。因瓦氏夫人立了头功，得到朝廷的奖赏，以后瓦氏俍兵又打了多次胜仗。可惜奸臣在前线捣乱，污蔑张经误了战事，昏聩的嘉靖皇帝竟将功臣张经斩杀。前线失去了总指挥，抗倭陷入困境。瓦氏因伤心过度而染疾，于次年回师后死于田州。瓦氏夫人的抗倭表现了壮族的诚信品格和爱国情怀。

瓦氏的爱国情怀绝不是偶然的，早在家乡归顺州(今广西西南那坡等县一带)的时候，她就和父亲一起多次抗击过交趾的入侵，培养了她的国家民族情感，她保卫边疆的故事至今依然在壮族民间流传。这种传统代代相传，在19世纪末抗法斗争中又一次闪耀光芒。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法帝国主义侵略安南，攻入河内。越南国王向原为广西农民起义队伍的黑旗军求救。黑旗军首领刘永福立即率队驰援。刘永福是汉族人，但他的将领吴凤典、黄守忠等都是壮人，士兵绝大部分也是壮人。黑旗军在河内西门向法国侵略者发起猛烈攻击，侵略者大败，其首领安邺也被吴凤典斩杀。1883年，黑旗军以黄守忠、邓士昌为前锋，吴凤典为左翼，杨智仁为右翼，在河内郊区纸桥向以法大将李威利为首的法侵略者发起反击，战斗十分惨烈。是役歼敌3000多人，毙李威利及其下属军官数十人，取得了又一次大胜仗。战后刘永福被越南国王封为三宣提督、一等义勇男爵。清光绪十年(1884年)，法军向北扩张，兵锋直逼凉山。清军前线统帅潘鼎新溃逃，法军占领了镇南关(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友谊关)，广西危急。关键时刻，年已70岁高龄的老将冯子材挺身而出，组队迎敌，把法军打得大败，一直追击到凉山。法军司令尼格里身受重伤，3000侵略军大部被歼灭，法内阁也因此垮台。是役，壮族人民又立了大功，大批壮族青年参加了冯子材的“萃军”，数以万计的壮民涌上前线，或与官兵并肩战斗，或做饭送菜提供后勤，或将伤员包裹运送。壮族壮士蒙大率敢死队300多人，闯入敌阵，打乱了敌人的队形，歼敌达数百人。在十多里长的战场上，到处是壮民的喊杀声、敲锣打鼓声、摇旗呐喊声，棍棒、斧头、菜刀一齐上，敌人血肉横飞，演绎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反侵略大战。清扫战场时，壮人满山遍野搜寻藏匿之敌，让残敌胆寒。

此外，壮族军阀岑毓英和陆荣廷都曾在抗法战争中屡立战功。岑毓英曾于1884年十二月到次年三月将法军围困在越南的宣光城，歼其大部，有力地策应了东线冯子材的行动。后又于1885年三月下旬在中缅边界大败法军于临洮，毙敌数千。陆荣廷专打侵略者，枪法极准，令法国侵略军闻风丧胆。壮人的诚信尽责，得以淋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