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家庭、家族和宗族

壮族家庭结构按其辈分有由夫妻、子女构成的两代家庭，由夫妻、父母、子女构成的三代家庭，由祖父母、父母、夫妻、子女构成的四世同堂家庭。单亲家庭及无子女一代家庭很少，四世同堂新中国成立前普遍存在，并且以此为荣，但现在已经很少。从成员结构上看，又可分为亲子家庭、赘婿家庭、养子(过继)家庭、继父家庭和继母家庭。

家庭成员的称谓主要是叙述式称谓，以“我”(gou)为中心，妻子称“娅”(yah)、“勒娅”(lwgyah)、“拔”(baz)、“美”(maex)；父亲称“波”(boh)，继父称“波楞”(bohlaeng，楞直译为后、后来)；母亲称“乜”(meh)，继母称“乜楞”(mehlaeng)；祖父称“公”(goeng)、“龚”(gungq)；祖母称“蒲”(buz)、“奶”(naiq)、“娅”(yah)；曾祖父称“公杰”(goenggeq)；曾祖母称“娅杰”(yahgeq)；子女统称“勒”(lwg)，男儿称“勒赛”(lwgsai)、“特勒”(daeglwg)，大儿子称“特大”(daegdaih)，二儿子称“特二”(daegngeih)，依次类推；女儿称“勒伯”(lwgmbwk)，大女儿称“达大”(dahdaih)，二女儿称“达二”(dahngeih)，依次类推；儿媳妇称“报”(bawx)、“勒报”(lwgbawx)；孙子称“兰”(lan)、“特兰”(daeglan)；孙女称“兰”(lan)、“达兰”(dahlan)；曾孙称“论”(laenj)、“特论”(daeglaenj)；曾孙女称“论”(laenj)、“达论”(dahlaenj)；孙儿媳妇称“报兰”(bawxlan)；曾孙儿媳妇称“报论”(bawxlaenj)。赘婿与儿子称谓相同。儿媳妇称公公为“公”(goeng)，称婆婆为“娅”(yah)，称丈夫为“关”(gvan)，或叫学名。生男育女后，以第一个孩子的小名为转移，假如第一个男儿小名“强”，则父亲被称为“波特强”(bohdaeggyangz)，其母称为“乜特强”(mehdaeggyangz)，长辈、外人及夫妻间都如此称呼，是为尊称。

四世同堂大家庭及由几个家庭构成的家族，以我为中心，第一个旁系里，称兄为“倍”(beix)、“哥”(go)，(借词)；称弟为“侬”(nuengx)；称姐为“姐”(cej)；称妹为“侬”“达侬”，最小的妹妹为“侬伦”(nuengxlwnz)。对其二三代称呼与自己子女无异。有的地方对姐妹子女的称谓借汉语“外甥”(vaihseng)。无侄称呼，以兄弟相称，但向第三者介绍时还可说“勒隆奥”(lwglungzau)，意为“叔伯之子”。

第二旁系即父亲的兄弟姐妹及下三代，称伯父为“隆(lungz)，叔叔为“奥”(au)、“叔”(cuh，借汉)，父亲的姐妹一律称“姑”(gux)、“乜姑”(mehgux，姑妈)、“把娘”(bajniengz)、“乜果”(mehgo)，伯母称“乜隆”(mehlungz)、“乜婶”(mehsimj)，叔母称“乜奥”(mehau)，姑父称“波姑”(bohgo)、“姑丈”(guhcang，借汉)。下三代与第一旁系称呼相同。

第三旁系即祖父兄弟姐妹及下三代，祖父之兄如只有一个，称“公老”(goenglaux)，如多个，依次称“公大”(goengdaih)、“公二”(goengngeih)，依次类推。祖父之弟如只有一个，称为“公哦”(goeng'oiq)，也可按排行叫“公二”“公三”……祖父兄弟之配偶通常与祖母同，亦可按排行称“娅大”“娅二”……祖父之姐妹统称之为“娅姑”(yahgux)，娅姑之配偶统称“公姑”(goenggux)。祖父的下三代与直系同。

第四旁系曾祖父之兄弟姐妹称谓与曾祖父同，配偶及下三代亦然。

不过在壮族的家族乃至宗族中，经常有大排行的现象，即叔伯兄弟之间按年龄排列：“哥大”“哥二”“哥三”(godaih、gdngeih、gosam)……父辈称“波大”“波二”“波三”(bohdaih、bohngeih、bohsam)……祖父一辈称“公大”“公二”“公三”(goengdaih、goengngeih、 goengsam)……婶娘称“乜大”“乜二”“乜三”(mehdaih、mehngeih、mehsam，直译为大妈、二妈、三妈)……妯娌中排行大的统称“囊”(nangz)，按排行在其后加序数即可，弟媳统称“侬报”(nuengxbawx)。这种大排行，显然是氏族社会血缘婚和族外婚的遗风。

家族早期是个生产单位，后来为家庭所代替。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壮族的家庭也是以男子为中心建立的。但壮族的男权是一种不彻底的男权，妇女有一定的地位。一家祖父掌权，祖父死后祖母也可掌权。在壮乡，夫妇正当年而妻子掌权的家庭也不是个别的。在这样的社会生活土壤上，出女土官则不足为奇，如明洪熙元年(1425年)，上林司女土官黄娘以土司长官身份入贡；宣德元年(1426年)土官岑暄死，其妻代理政务，宣德三年(1428年)入贡；宣德四年(1429年)，上隆知州岑琼之母陈氏接任，称陈氏土官；嘉靖中，岑猛死，妾瓦氏夫人执政十多年，并代弱冠之曾孙岑大寿、岑大禄出征抗倭(大寿随队)。另外，壮族不仅将入赘者与同家族子女同等看待，并且有财产继承权。已出嫁的女儿，娘家出现变故无人继嗣，她也可以携夫回来继承家业。继父在壮族中不太多，寡妇多改嫁或守寡，但也偶有继父，不过因夫妻两人与此家庭无血缘关系，虽有继承权，受排斥的多。继母带来的男孩，要改从夫姓，与兄弟排行，也有一份继承权。在历史上，壮族祖先曾有幼子继承制，氏族社会末期确立长子继承制时，曾产生冲突。在《布洛陀经诗·唱罕王》里，长子罕王有继承权，幼子祖王不服，屡屡设计杀害兄长，气得罕王上天，把瘟疫等许多灾难降到人间。祖王无奈派乌鸦和老鹰上天向罕王认罪，兄弟才和解。历史上，曾有过长子血统不好确定的时期，长子因此屡吃苦头。乌浒人就曾“生首子辄解而食之，谓之宜弟。味旨则以遗其君，君喜而赏其父”⁽¹⁾。直到几十年前，家庭中财产也不是兄长说了算，分家还是各有份。正如《传扬歌》唱的“树大必分杈，儿大必分家”，“田地父母给，发家看各人”。财产继承权，可以说是家庭头一件大事。不过总的来说，大多数家庭中，还是重男轻女，按父系安排血统的传承。内部关系的调整，按《传扬歌》行事，详细将在后面另述。家长组织家庭的生产活动和消费活动，保护一家的安宁，并协调与社会的关系，保持在社会上的一定的地位和权利，而以一家两种生产的繁荣为幸福的目标。家庭受家族的保护和约束。

壮族的家族虽然普遍存在，但由于在经济上缺乏一种强有力的纽带，功能相对减弱，只剩下血缘一个纽带。对内，家庭在族长(通常兼寨老，或干脆只以寨老身份出现，与家庭经济实力及地位相连)统管之下，维护家族内财产的继承和保护，不使外流；团结全家族保护各家的安宁；扶困济贫，不使家族内成员过于困顿，帮助其渡过难关；维护各家庭内部和谐，调解纠纷，使血统得以延续；管理蒸尝田，组织清明会，通过祭祖扫坟维持精神上的关联和一体感；维护族规家法，使传统伦理道德得以继承；教育青少年，使之按族规成长，有的还集资建立教馆。不过这些事务都在比较紧要的时刻才显示出来，平时主要还是家庭事务。家族一般一致对外，御侮，宣扬家族史，协调关系。为防止血族复仇，对族内成员管束。若有人受侵害，齐出保护。20世纪40年代，广西隆山县(今马山县)东区蓝姓一贫苦人被盗，损失较重。度其盗者走不远，匿于东山，平时不甚出面的族长一呼百诺，全家族并宗族出动，把整座山篦了一遍，最后抓着了盗贼。在村公所广场展示后，谎称送县，半道将其一枪打死，报县政府说贼半路抗拒逃跑，不得已开枪。村长、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此以后，这一带极少发生盗案。家族的力量可见一斑。宗族关系较远，只剩同姓一根纽带，有些地方每年有一次祭祖活动，其他联系很少。

此外，由于姻亲关系，每个家庭家族都有岳父岳母、舅父舅母、外祖父外祖母、姑表兄弟姐妹、姨表兄弟姐妹、男女外甥等，有的还要加上干爹干娘及拜把兄弟，形成一个姻亲关系圈，一般可维持两代。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关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