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宗教信仰

藏传佛教是门隅门巴族群众的基本信仰。在藏传佛教传入门隅之前，门巴族群众信仰祭神跳鬼的原始宗教即苯教。藏传佛教传入门隅地区之后，原始宗教与之长期并存，门巴族在信仰藏传佛教的同时，还信奉原始宗教。虽然在邻近藏区通往达旺之要道的勒布四措，从事祭神跳鬼的巫师已在近三代濒于绝迹，但在门隅的一些村寨却依然残存，巫师还在从事原始宗教的活动。

一、原始宗教——苯教

门巴族的苯教信仰使其相信万物有灵，神灵和鬼怪有别。一般来说，还没有出现最高的、居统治地位的神、鬼，神与鬼都有善恶之分，无从属关系，都是一律平等的。

门巴族万物有灵观念主要表现在对宇宙“层、格”境界的类分观念和自然崇拜上。

（一）宇宙的“层”“格”类分观念

门巴族的原始宗教把宇宙分为三层。最上面有四个部分组成，由上自下分别是“难课洛枝节”“撒别玛过节”“措耶玛嘎布”“拉孟”。按照门巴族的传说，这四层境界都是在宇宙最上面的部分，即天上住的是神，即“拉”，这一层相当于天堂，只有生前行善的人才能进入。

“拉孟”下面是宇宙的中间部分，称为“赞”，是人类居住的地域，即我们日常生活的世界，这里有国王、大臣、巫师、平民百姓、山川河流和牲畜野兽。

宇宙下面的部分，即地下，叫作“鲁”，是鬼怪和罪人居住的地方。地下有三层，“伊达”层，住的也是人，但住在这里的人，喉管小，肚子大，有食物也不敢吃，有衣服也不敢穿；再往下是“居松”层，住的也是人，但这里的人与“伊达”层的人一样，与“赞”的正常人不一样；居松下面是“聂哇”层，“聂哇”是最底下的意思，如果人在生前大量杀生甚至杀了人，死后他的灵魂就不能升入天堂，只能进入“聂哇”了。

宇宙最上面的部分“难课洛枝节”是天上的盖，盖中由8个花瓣状的格块构成，每个格块都住着神；“撒别玛过节”则形如天与地之间的顶柱，这个顶柱也由8个花瓣状的格块构成，每个格块里都住着神。宇宙最上面的部分就这样被视为是由许多相互联系的“格”组成的，而日月星辰、雷电雪雹等自然现象也是不同格块的神灵所分管的，是神灵的意志。

苯教把整个宇宙分为了纵向的“层”和横向的“格”，层与格是相互联系的连接体，不同的神与鬼分属于不同的层与格，而不是混沌一团。在万物有灵的思想支配下，苯教将宇宙中的万事万物系统化、条理化，反映了门巴族对宇宙有了秩序化、层级化的认识，而这种认识正是来源于人间社会的生活经验。

（二）万物有灵与自然崇拜

门巴族的三界观念，将神、人、鬼怪的居所进行了区分，但在苯教的观念里，虽然神、人、鬼的归属地不同，但神灵与鬼怪可以自由活动，充斥着天界、人界和地下，因此，人间的山川、峡谷、土石、草木、禽兽乃至一切万物都是游神或鬼怪的化身。

冈仁波齐神山

门巴族的宇宙三层境界观念，认为天是宇宙最高境界，是天神“拉”居住的地方，“拉”是一个群体，并且创造了世界。门巴族认为天界与人间是由许多神山相互连通的，神山既有通天之道，又是神居住的地方。因此，门巴族长期就有转神山的习俗。比如在墨脱境内，人们常去转的主要神山有“仰桑乃”“布达波切”“干地宁”等。

人们转“仰桑乃”，一般是在六七月份，但此时只是围绕“桑朵白日”山的下面转，每天可以绕山脚下转一圈；到了冬天人们开始爬上“桑朵白日”山峰上，一天绕山顶转三圈。人们相信转了“仰桑乃”神山后，心灵可以得到净化，死后灵魂可以升天。“布达波切”神山不仅以大著称，而且神山里还有许多人形和动物形状的石头，山里有一个奇特的山洞，洞内有奔腾的河流，有可以治病的泥土，还有类似于小孩的脚印，甚是神奇。

墨脱北端的“南迦巴瓦峰”是门巴地区最有名的神山之一，去神山的道路十分艰险，但仍阻止不了信徒的虔诚脚步。

每个村寨都有自己的山神和村寨神，他们是从天界来到人间保护人类的，叫作“拉松”或“松马”，人间到处居住着“拉松”，住在山上的被称为“格拉”神，住在水中的被称为“鱼拉”神。

泽当贡布日神山

地面是宇宙的中层境界，叫“赞”。“赞”是游神厉鬼的统称，有善恶之分，它们干预着人类的生活。因此，需要向“赞”献祭，来协调它们与人类的关系，巫师在这些活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松赞”神是男性神，它保护人们尤其是巫师的安全，往往住在最高的山峰上。

“次仁兼额”神是女性神，妇女不育时，向它供奉和祈求，可以生儿育女，它通常也住在山峰上。

“嘎桑”神是男性神，它是从达旺地区来的神，保佑人的安全与延年益寿。献祭“嘎桑”神时，还需一同祭请祖先神，需杀猪、绵羊或牛祭祀。届时延请巫师在祭主家内的小房子（八色）里搭一个祭台，架上悬挂新布、串珠等，用七八根青木做祭台，点上“嘎桑辛”叶子，铺着“辛布”茅草，然后摆放各种祭品，以求家人平安长寿。

“白生”神是男性神，专门保护人出远门安全、吉利，各家有人出门时要向它祈祷和供奉。

门巴族称鬼为“敦”，鬼是多种多样的，有使人生病的“金波”男鬼、“桑吉拉姆”女鬼，使人成为哑巴的“荣民”“荣巴”两个男鬼，专门害人和吃人的“贴铁标”鬼，使人不能生育的“敦莫”女鬼，专门吃生肉喝生血的“森莫”女鬼等等。这些鬼一般住在奔腾的江水里、奇形怪状的石头里、阴暗的森林里或者悬崖峭壁里。

地下是宇宙下层境界，叫“鲁”。“鲁”是精灵、鬼怪的返程，同时也是一种简称。凡是泉水、河流、湖泊、地下生长出来的植物、从地下冒出来的石头、在地下打洞与穴居的动物，都是“鲁”居住的地方或是“鲁”的象征。一些苯教巫师说，“鲁”在大河或大湖的住房宏伟极了，犹如大寺庙的宫殿，但一般人看到的只是水，只有巫师作法后，其灵魂才可以随意进出那种“水下宫殿”。

门隅门巴族水式转经房

门巴族多半在草木丛和乱石堆的斜坡上建筑住宅，因而一些人家的门前或房角都被视为有“鲁”的存在，在看作有“鲁”的地方，需要用竹木栅栏围起来，以防禽兽践踏和被屎尿弄脏，严禁人们在“鲁”的四周大小便，不时还要供祭。一些门巴人家还有祖传下来的、被视为“鲁”的石头或大树，其后代需精心保护、经常献祭，甚至搬迁时也要把“鲁”的石头一起搬运到新居去供祭。

在门巴族的观念中，蛇、虫、青蛙和一些鱼类都被视为“鲁”，认为青蛙、虫和一些鱼类是“鲁”的同族成员，是“鲁”的儿孙，因此，不得食用这些水生生物，经常放生对人是有极大好处的。正是这种对神灵、对自然的崇拜，使得门巴族一直与他们生活的家园和谐共处。

二、藏传佛教

门巴地区的藏传佛教发展状况体现出青藏高原藏传佛教发展的历史：最先传入门隅地区的藏传佛教教派是宁玛派，俗称“红教”，重视密宗修行，与苯教的相似点比较多。到了12世纪，噶举派进入门隅地区，宁玛派势力受到打击。公元13世纪，萨迦派成为青藏高原最大的政教合一统治教派，这时的门隅也被纳入萨迦地方政权的治理之下。到了明朝，继续在西藏采取政教合一的政策，这时萨迦派的势力已逐渐衰微，噶举派取代萨迦派统领西藏政教。先是帕竹噶举统领门巴地区，到了17世纪初，噶举派中的噶玛支系取代帕竹噶举的地位，控制门巴地区。到了清朝，格鲁派取代了西藏各教派，成为藏族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政教力量，并发展出达赖、班禅两大活佛转世系统，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正是门隅地方的门巴族人。由此可见，门巴地区的藏传佛教发展，与藏传佛教整体的发展是同步的，而门巴族地区自古以来就被藏传佛教信徒视为朝圣的圣地，是“隐秘的莲花”。

宁玛派僧人

（一）藏传佛教寺院概况

由于地理位置的毗邻，自古以来，门隅地区就是西藏与不丹、印度经济、文化交往的重要走廊。聚居在这一走廊的门巴族早就和藏族有着政治、经济、文化的密切联系。两个民族的密切联系，直接交往，自然促进了门巴族较早地接受藏传佛教的影响。这种影响可从门巴族地区的寺庙分布情况反映出来。在门隅，仅以勒布4措、邦金6定、达巴8措、夏尔尼玛3措等地寺庙的粗略统计，能记起寺庙名称的就有38座。几乎村村设寺、寨寨有僧，有的一寨建立数寺。门隅地区这种寺庙林立的状况，足以说明藏传佛教在门隅影响的深度和广度。在墨脱，也有大大小小寺庙32所，能记起名字的就有25所。这些藏传佛教寺庙几乎都是宁玛派系，另有少量的格鲁派、噶举派和萨迦派寺院。宁玛派是藏传佛教各教派中最古老、最悠久的一个教派，注重密宗修行。比较有名的有仁钦崩寺、格登木寺、格林寺、白日衮寺、马日邦寺和得儿工寺，它们都是比较典型的宁玛派寺庙。

在宁玛派寺庙中，僧人根据地位和职务的不同，可以分为五种：

1.执古。主持寺中一切事物，是寺庙的最高领导者，他通晓经书，宗教学识和造诣高。

2.帕久。地位仅次于执古，通经书，宗教知识也比较丰富，能为人治丧，如选择丧葬日期、确定出殡的方位和葬地，为死者念经等。过藏历年杀猪，亦需请帕久念经，念经毕，帕久将猪头和一只猪腿及内脏带走。平时帕久常住在家中。

3.涅巴。寺庙管家，寺庙经济收支一概由涅巴过问。

4.贵涅。专门看管寺庙、打扫经堂、擦洗法器、供奉酥油灯、倒水供佛。

5.扎巴。普通僧人，新入寺者必须先当扎巴。

宁玛派的僧人可以娶妻生子，参加劳动生产，这与当地对劳动力的需求有关。除执古外，其余的大多数僧人住在家中，遇有念经集会才去寺庙。

（二）藏传佛教在门巴地区的发展

藏传佛教在门隅的传播，最早是通过门隅的西部即今从不丹和门隅北部的藏区两个渠道传入的。

从西部渠道说起。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最早祖先是格瓦列，是今昌都地区的人即康巴。格瓦列娶妻生1子，名叫卡多，卡多叫嘎瓦勇松，之后改名叫顿珠布。有一年，顿珠布离开昌都一带到了山南的洛扎宗（今洛扎县境内）。不久，他又从洛扎翻越过莫拉嘎窝山进入崩塘（今不丹的一个县），在那里先寄宿在一个名叫松章的寺庙内，不久就自己修建了一座寺庙，寺名叫滚朗章，并与当地的一个名叫白玛卓玛的姑娘结为夫妻。婚后，他俩生有9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帝尔顿·白玛灵巴，最小的儿子名叫乌金桑布。帝尔顿·白玛灵巴派其弟温布乌金桑布到门隅去传教。乌金桑布到门隅后，与当地的土王门巴族索嘎尔瓦的女儿多吉宗巴结婚。乌金桑布到门隅后，建造了3个寺庙，即乌金林、森格林和措杰林（措杰林后来被火烧毁）。他与多吉宗巴结婚后繁衍的后代是丹杰仁增—卓乖—丹增扎西—桑怒—石达—旦增—云登罗布—聂扎—扎西丹增—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乌金林等寺庙原是个竹草棚，而破土兴建寺庙，是在温布乌金桑布后代的旦增、云登罗布两代人期间进行的。

从温布乌金桑布到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已经历了11代。如果每一代按25年计算，即可推到13世纪初叶，西路的佛教徒就在门隅地区建寺传教了。此一时期，相当于帕主王朝统治门隅初期。

据记载，帝尔顿·白玛林巴到达旺期间住在竹棚和帐篷里给予灌顶，使很多有缘分的人都明教义。他将自己的弟弟温布乌金桑布委任为那个地方的杰曹（摄政或执政之意），温布乌金桑布在乌金林逝世。

门巴族多以笃信藏传佛教中的红教派（宁玛派）。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家世源流上说，其祖先来源于昌都（今西藏昌都地区）一带，而“宁玛派在康区也建立过一些寺庙，最早的是12世纪建的甘孜噶陀寺”。

另一主要渠道是，门隅北部藏区的藏族喇嘛到门隅地区建寺传教。在门隅设寺较早，是勒布斯目村的斯目拉康，又称罗刹女庙。寺庙内有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尺尊公主的塑像。该寺每年举行朝佛供神活动，西藏地方政府要派僧人前往敬香、管理寺庙事务。有一种说法，说此寺庙创立于松赞干布时代。但从当时西藏的寺庙、藏族僧侣等情况看，该庙不可能创立在松赞干布时代。此外，措美宗哲古（今西藏山南地区措美县哲古镇）寺在勒布让村建立的怒欧脚寺，也是佛教在门隅传播较早的寺庙之一。

门巴族寺院

达旺寺是门隅地区的主寺，清代时候门巴族著名活佛梅惹喇嘛·洛追嘉措（门巴族）使达旺寺由宁玛派变为格鲁派，并使其成为拉萨哲蚌寺管理门隅地区寺庙的纽带。有关达旺寺的兴建情况，在《五世达赖喇嘛传》第五部分记载说：乌金桑布“在拉沃玉松，尤其是在白林法主搬呷瓦·桑杰益西的帮助下，就在原来灌顶的空地上建立了一座寺”。后来，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派遣梅惹喇嘛·洛追嘉措前往门隅筹建达旺寺。达旺寺建成后，取寺名为“达旺嘎丹朗杰拉孜寺”，深受西藏地方政府的政教领袖五世达赖的重视。加强了对门隅的统治，任命梅惹喇嘛·洛追嘉措为门隅地区的政教首领，并于1680年正式给梅惹喇嘛颁发了封文。封文表彰了梅惹喇嘛统一了门隅及珞瑜部分地区的功绩，赐封庄园给梅惹，并授权梅惹喇嘛“在门隅东西上下各地尚可建些寺庙并支派僧差，向凡法令所及之每户征集基于信仰而交纳之敬神粮夏秋各十‘扯’，可收取生者、死者做善事而给该地僧侣之布施，及在错那以下支派基于信仰之运输乌拉”。梅惹喇嘛的受封，是第一个有文字记载的执掌门隅政教的喇嘛。在38座寺庙中，最早在门隅传播，且有了门巴族僧侣的，应该就是宁玛派（红教）。藏传佛教的四大派系中，在门隅宁玛派系始终是居首的。自17世纪藏传佛教的格鲁派（黄教）兴起，并在整个西藏占统治地位之后，黄教就执掌了门隅政教，由黄教派系的哲蚌寺管辖门隅的达旺寺。由甘丹寺管错那宗的贡巴则（今错那县错那镇近内）寺，而门隅地区的其他寺分别又隶属于以上两寺。一般来说，贡巴则寺管辖门隅北端勒布、邦金一带的寺庙；邦金以下的广大门隅地区的寺庙，多数隶属于达旺寺，由达旺寺派遣管理人员去主持庙务。执掌门隅政教的格鲁派（黄教）与宁玛派（红教）等其他派别之间并未发生派系之间的纷争。

从整体来看，在门隅地区，藏传佛教的格鲁派执掌门隅政教合一的大权，占据了统治地位。宁玛派虽然归顺了黄教的统治，但还未改宗，而且就一般的寺庙而言，宁玛派教徒的人数又占首位。寺庙僧侣，除有格鲁派、宁玛派的寺庙僧人外，还有少数的噶举派（白教）、萨迦派的寺庙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