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利苦得人憔悴——旅匈华商付绍福
在一些传统中国人的心目中,只要听说某人出国经商,首先想到的就是挣了多少钱,甚至一见面话题就是在国外挣了多少美元。可是没有出国经历的人,怎知出国之人所遇到的常人难以忍受的解决身份居留、语言障碍等重重困难,甚至在异国受到警察刁难等种种不公正的待遇?
今年44岁的华商付绍福,来自山东临沂农村,出国前在家乡曾做过废塑料加工等小本生意。1993年,有一次付绍福进城后听说一位朋友在俄罗斯做生意,深受启发,遂萌发了出国的念头,后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约了5位朋友搭伴一起到俄罗斯做贸易生意。付绍福开始在首都莫斯科经商,一年多后,由于当地治安不好,经商环境太差,生意难做。但一般出国人的心态,出去了都轻易不愿回来,一是没挣到钱不甘心就此罢休,二是回去见到家乡父老及亲戚朋友很没面子。当时其他4人都选择了回国,只剩下老付仍在市场上练摊,有时还在火车上做国际倒爷。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付逐渐认识了其他做生意的中国人,身边客户也逐渐多起来,生意日渐好转,尽管当时规模属小打小闹,一年下来也能挣个万把美元。可由于当地的社会治安实在太乱,后期华商出去卖货时,在路上警察查你3次算是运气好的。那时莫斯科的警察在检查外国人时,往往先把人赶到他们开来的面包车上,要求每人拿多少钱才让你下去。有时警察还到家里查房,华人为了对付检查,一般将钱用塑料袋包起来藏在卫生间水箱或其他地方,但此举也不能幸免于难。付绍福向我描述,有一次,莫斯科警察出动3辆坦克包围了中国人居住最集中的一个叫莫大的地方,因这里1楼至7楼都是中国人,几乎每个房间都是商品批发点,华人们进去时没发现,后来才知警察已将整栋楼包围了。当时有准备的华商已把钱藏好,但更多的人来不及应对,损失很惨,当时被收走的福林(匈牙利货币)就有20多亿,老付也损失4000多美元。另外,当地每个区域都由黑社会控制,只要到莫大上货,每件衣服必须额外加收500卢布。当时中国人遭抢的较多,到莫大上货均由黑社会把门、送货,一般收你5万至7万卢布,按正常收费应该只有一半,但这样起码安全有保证,出国在外的人为了保平安只好如此。最惨的是1994年老付春节回国的时候。俄罗斯属于外汇管制的国家,即使入关带去的外汇,也要提前在海关申报,否则出关时被查出来将一律予以没收。当时中国人出关都是将钱藏在身上闯关,运气好就带出去了,运气不好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般藏钱的地方不外乎帽子里、衣服的夹层、鞋里等。付绍福当时和另外一个华人朋友结伴一起回国,两人共带了38000美元,他俩分别将这些钱藏在腰带、鞋的底层里,甚至为了保险还打了裹腿。到了莫斯科机场,海关人员把他俩叫到指定检查的小屋里,几乎脱光了衣服检查,结果所带美元全部被查出来并予以没收。两人欲哭无泪,出国辛苦一场,血汗钱就这样血本无归了。

旅匈华商付绍福近影
由于莫斯科的经商环境越来越差,付绍福便于1995年5月转到环境较好的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这里携带外汇自由出入,携款金额只要有当地银行的存款证明,基本不受限制。此外,注册进出口公司也相对容易,这对商人来说非常方便。于是他选择了距火车站较近的四虎市场从事服装贸易。老付当时从农村出来,本身带钱不多,加之在莫斯科挣来的钱全部被海关没收,因此到匈牙利后资金就显得异常紧张,等租好房子,给房东交足3个月租金后,身上只剩下170美元了。从第4天开始,他就到四虎市场打临摊。所谓“临摊”就是在市场上找空位,看哪里有地方铺个东西就卖,经营场地不确定,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干了3个月。老付不无感叹,当时的钱实在好挣,只要能坚持下来的人几乎没有挣不到钱的。老付每天早晨5点之前赶到市场,一直到下午5点市场关门后收摊。当时的经商环境非常好,只要到了市场就有生意,特别是匈牙利在整个东欧处于中国商品集散地的地位,很多乘火车或自己开车来的周边国家的客户,很早就来到市场上大量上货。老付几个月打临摊居然挣到了150万福林(当时的汇率为1美元合120福林)。手上有点钱后,他就与朋友合资5800美元买了个店面(当地叫八比龙),然后一个人看店,一个人出去再打临摊,这样干到春节后马上添置了一辆面包车,生意明显进了一步。因为有了车就可以到大公司进货,这样就和在市场上拿货的价格显然不一样。同时他们又购置了住房,并在四虎市场上租了3个仓库,生意形成了一定规模。两人又干了10个月,实际收入达到1000万福林。这时,两人从最初的人拉肩扛、打临摊到拥有大货车、小轿车、店面房、住房等设施,生意和生活都有了明显转机,初步感受了成功的喜悦。因当时布达佩斯只有上海、戈巴鸟、四虎等几个市场,且规模都差不多,只是四虎市场位于主干道上,行车方便,又靠近火车站,周边乌克兰、南联盟、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等国的客商坐火车上货方便,因此发展较快。据付绍福回忆,当时生意最忙的时候,5吨的货车一天拉5车货都能很容易卖完,有时一天里因忙着出货顾不上吃饭,居然都不知道饿,直到很晚回家后方感到心里难受,才想起原来还没有吃饭。这段生意达到了他俩出国以来的鼎盛时期。然而好景不长,1996年下半年后,在匈牙利的生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以前周边国家客商来匈牙利无需签证,出入境方便,上货量大,使这里的市场规模不断扩大,甚至成倍扩大,当时的四虎市场几乎相当于1995年的20个四虎市场的面积。市场对面原是内燃机厂,后因匈牙利将铁路内燃机车改为电气化机车后关闭,仅这一片就是四虎市场的好几倍,而且厂房还在不断开发利用,几乎连成了片。市场虽扩大了,但生意每况愈下,原因是周边国家客商来匈需办签证,二是周边国家普遍建立了自己的大市场,中国交通发展迅速,货源从国内就能直接发到乌克兰、南联盟等国。周边货源充足了,客商自然来得就少,加之匈牙利受经济大环境影响普遍不景气,中国商人的日子自然就难过了。当然,挣大钱的人仍有,包括有些家族式有实力的华商,本身在国内就有生产厂家,在匈牙利又有公司和仓库,可将货直接发到匈牙利销售。因没有中间环节,产品的款式又很适合当地人的需求,价格可降至最低销售,竞争力自然较强,每年挣50万或100万美元并不费劲。但这毕竟是少数人,在华商中占的比重应该说很小,而绝大多数人还在经营属于一般规模的生意。
1998年4月,由于贸易生意日渐难做,付绍福决定退出四虎市场,在布达佩斯一区买下了一家餐馆,上下两层,面积有100多平米,开始改行经营中餐。当地人特别是有钱的人非常喜欢吃中餐,中餐馆在当地有一定的市场,前几年生意一直还不错,现由于匈牙利经济环境普遍不好,不管是中餐馆还是本国的餐馆以及周围由法国人、韩国人开的餐馆普遍都不景气,有的甚至连基本费用都挣不够。在市场上,大概有40%甚至更多的人基本挣不到钱,都在勉强维持。这些华商遇到的最大的障碍就是语言,有的出了市场连问个路都很困难,何谈去其他地方发展,甚至连家也回不去。这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现在想来匈牙利的人,除了国有企业人员商务考察或夫妻子女等直系亲属可能还能签证进来,其他基本都不可能。因此,进来的华人尽管挣不到钱,但因持有当地的居留身份证,匈牙利又在2004年加入了欧盟,很多华人寄希望于其他国家会方便一些,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商机。2004年在匈牙利被盖黑章限期离境的中国人较多,原因是2003年一些公司做工资账太低。匈牙利法定工资为6万福林,属最底线,因而2003年华商在居留延期的时候,当局认为6万福林工资属于做得很低的标准,工资标准定得低,税就相对交得少,很多人就是由于只做最低限度的6万福林工资账而被盖黑章。按照所在国法律,被盖黑章的外国人可以请律师起诉,起诉期间,第一次居留身份可以延一年,第二次则减为延半年,第三次只给三个月。如果一旦败诉,就要面临被当局勒令限期离境的处境。如遇此种情况,不管你在匈有多少财产,有可能哭都哭不出来,可见在国外生存压力之大。
华人在国外最担心的还是健康问题。一旦患病,因有语言障碍,无论接受检查或是治疗都有障碍。令付先生最难忘的是一位华人女医生为他治病的故事,在他看来她简直就是神医。老付由于常年在国外经商过度疲劳,平时也没在意,1997年下半年的一天,他晚上回家后突然感到身体难受,很快发起了高烧,到医院检查后体温高达41度,出了一身汗。尽管医院采取了各种措施,但一个晚上烧也没退下来,回家后,出现了大出血,家人叫来救护车把他又送到医院继续治疗。此后症状虽有缓解,但每年都要犯两次,而且每次都要住院40天左右。病魔成为困扰和制约老付继续经商的拦路虎。1998年第二次犯病后,匈牙利肿瘤医院怀疑老付得的是喉癌,在该院住了一个星期后,效果不明显。出院后又走了4家医院,基本治疗方法都采用输液缓解的办法,医生嘱咐平时还要多注意。咽后壁肿瘤,6年当中曾做过5次手术,肿瘤控制不住,自然在长。2002年4月老付犯病最为严重,吃药打针,前后两个月时间,溃疡面化脓不能吃东西,吃了还咽不下去,他心理负担很重,他的一个匈牙利朋友在议会工作,当时针对他的症状怀疑是喉癌。匈牙利华商中有位叫刘侯祥的老板,老付一直拿他当大哥看,有一次到他的商店去后,刘侯祥的夫人小倪也在,看到老付脸和脖子都肿了,极力向他推荐说:“你的病不如让易晓白看看,她9岁学医,功夫很好。”老付想人家不开诊所,自己经营五六个商店,估计忙得脱不开身,加之当时不敢肯定是良性还是恶性,心里很紧张,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易晓白打了电话,约好马上就去接受治疗。当时老付说话已经很困难了,到了女医生所在的匈牙利边境城市歌德曼火车站后,经电话联系,易晓白将他接到当地旅馆开始治疗。首先采取中医传统的喝菊花茶,盐水嗽口,然后进行针灸治疗。第一次治疗了3个小时后女医生就离开了,当时老付精神状态不好,所以也没有起来送她。大概在晚上11点左右,老付发起高烧来,身体像火炭一样发烫,从未有过这种感受,睡觉时被子也盖不住。谁知第二天起床后,症状一下子去除了40%。就这样先后共治疗了5天。治疗结束时,易晓白请老付出去吃饭,席间上了一道匈牙利兔子肉,老付有些担心。易晓白说:“我叫你吃,你就放心地吃。”吃了真的没事。回家后,老付按照医嘱,还是用板兰根、盐水嗽口,喝菊花茶,结果口腔溃疡奇迹般地消失了,中医疗法效果神了!老付不无感触地说:“如果没有这位华人女医生易晓白的治疗,我现在不可能讲话,感到她的针灸和按摩手法都很不一样,可见功力不浅啊!”这在当地传为佳话。

老付(左)与旅匈华商刘侯祥漫步在市场上
老付的信仰
真正令老付兴奋的还是信主后给他的生活和生意带来的诸多变化。老付自从信主后仿佛换了一个人,连他自己也不胜感叹,前半生四处奔波只是解决了养家糊口问题,现在才真正走上了生意的辉煌期,甚至超出了所求所想。按他的说法,几乎所有的愿望都得到了实现。最近他为家乡投资修建了一条长700米的水泥路,目前工程已进入尾声,家乡即将结束没有水泥路的历史,也算是功德无量。
我们走进老付在匈牙利南部城市塞格德开的两家商店,只见交款台前一度排起了长队。与我同去的一位早年来匈经商的成功人士感叹道,旅匈华人已经多年见不到这种盛况了。与老付谈此话题,其所说频率最高的词就是感谢主。走进他的住处,室内鲜花盛开,物品摆放整齐,然而最抢眼的还是卧室里摆放着的给人感觉非常神圣的神台,台上放着两本基督教的经典——《圣经》。他每天第一时间都要给神,从早晨8点到9点,这是老付雷打不动的读《圣经》的时间,员工在这个时段是不会来电话打扰的。我们到来后,老付亲自下厨烧饭给我们接风,而且是一边忙碌,一边情不自禁地唱着赞美诗歌,其乐无穷。他说,神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需要用心去拜它。
老付于2002年来到塞格德,当时为了找店,匈牙利3万人口以上的城市几乎都去过,最终选择在这里开店。如今他不仅还清了贷款,而且积累了一定的资金。从2004年12月4日信主决志祷告、16日正式受洗成为新人,他感觉主无时不在关心着他。以前担心进货压货,为商场100多种商品走不了着急,担心工人偷货、收款员偷钱,现在已不再这样想了,他坚信只要信任他们就不会偷了。老付信主后把时间都给了神,感到非常充实,每天至少做3次祷告。他自豪地说,神赐给他的,自己奋斗半生都做不到。谁都知道目前在匈牙利做生意艰难,但现在自己每天的营业额比往年都好,这全要感谢神。老付每周都要驾车赶到首都布达佩斯,一边上货,一边到设在13区香港楼的教会听牧师讲课。平时与教友在一起,只要一提到神就会泪流满面,有朋友说老付身上装着水龙头,水随时可以流出来,足见其对神的虔诚。

我与老付在塞格德火车站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为了感谢主,老付居然打算过几年后不再搞经营了,这里的生意交给子女管理,自己选择回国,在有生之年专门伺候神,把神看作再生父母。他说父母的爱是有限的,神的爱是无限的,不信主是感觉不到这一点的。为此,他还在家乡申请到了一块地,打算投资建一座教堂,有一个伺候神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