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民间工艺

仡佬族的民间工艺留存最多、最精美的是木雕、石雕，其次在服饰、刺绣、编织、锻造、剪纸、竹扎等方面也有一些独具特色的民间图案。这些民间工艺作品，除少数为宋、明两代作品外，大多数产生于清代中晚期。

一、刺绣工艺

在仡佬族艺术珍品中，刺绣作品占有一席之地。仡佬族妇女心灵手巧，刺绣技艺高超且独具特色，有架绣、游绣、梭绣等。架绣即架十字花，作图案绣；游绣是用套针绣钩出绣图轮廓，再用戗针绣填实内容，作图案绣。梭绣是绣花针顺着布的经纬走向，绣线时藏时露，先组成网状图案，再用不同颜色的绣线在网状空隙处镶成小图案，形成画中有画，名为“梭花”。仡佬族的刺绣作品中，架绣和梭绣的图案最有特色。道真仡佬族绣的挑花围腰，将蝴蝶、花卉、穿裙跳舞的姑娘、羊儿、小草、叶片等均图案化，并用链纹花连接，构成一幅整体对称的挑花图案，以蓝色围腰作底，白线架花梭花绣成，整体图案如银饰、如玉链，素雅古朴中透出华美的气质，堪称佳作。还有一幅《迎亲图》挂帘的挑花刺绣，上面绣有由63人组成的送亲队伍，有坐花轿的新娘，有骑马坐轿送亲的亲族，有的帮忙举旗幡，有的打伞，有的抬床抬柜子，有的挑米，有的送酒提肉等等。绝妙的是，马、轿子、戴花梳高髻的新娘、梳椎髻的男子等，全都用架绣和梭绣的针法绣成图案来表现，却又都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整幅挂帘布局匀称，展现出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送亲场面。绣针的技法下，再一次透出仡佬族求实求真的民族审美心态。

道真县的仡佬族还保留着一件传世绣花围裙，是用游绣的技法绣成，主体图形为龙菊凤蝶，传说是土司官夫人的裙服。古代的土司官本是仡佬王，当以龙、凤自诩，却又要避免犯了皇帝的忌讳，遂取龙菊、凤蝶，名为花、蝶，实则龙、凤。这样，将仡佬王的龙、凤尊号亦寄寓于花、蝶等自然实物中。仡佬族人以自己特殊的审美观念，赋予玄虚的龙凤以实物的内涵，这种古老艺术所追求的，是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真与美。

二、木雕工艺

仡佬族人擅长雕刻，其中以木雕技艺最为突出。尤其是仡佬族居住较为集中的黔北地区，精美的木雕随处可见。无论是民居、家具，供奉的神龛、神像，傩戏所用的法器、面具，甚至做酥食等食品用的印版等等，都能够找到精美的木雕工艺。由于黔北地区受汉文化影响程度较深，这些木雕的图案在人物造型、故事情节或图案寓意上与中原文化、巴蜀文化有着密切联系，但从造型手法上又有自己的特色。人们根据自己的审美要求和愿望表达，结合本民族风俗，构思出不同样式的作品。尤其是在民居装饰中，大户人家通常相互攀比，独辟蹊径，创造出很多不同的格式。同一种花或动物就会有不同的纹样图案。

在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龙潭民族文化村的民居，至今还完好地保存着许多传统的木雕工艺，尤其是造型各异、工艺精湛的各种门窗雕刻随处可见。其中最有特色的是独具匠心的“左进右出”动物图案、“蛙形瓶”和“猫眼”。

精美窗雕

“左进右出”动物图案雕于大门两侧板心上，左边为三个动物尾部图案，右为三个动物头部图案，一进一出，相映成趣，其所表达的寓意莫衷一是；“蛙形瓶”是一只倒置的瓶子，因其底部有两只蛙腿而得名，“瓶”通常寓意“平安”，但这只“瓶”与常见的“瓶”图案雕法大不相同；“猫眼”不是现代房门上才有的，在仡佬族一座民居的正屋大门吞口两侧各有一个独特的“猫眼”，并巧妙地雕刻成鲤鱼跃龙门的图案，“龙门”的一扇轻轻开启一条侧缝，里面的人通过它能够清楚地观察外面的情况，具有防盗功能。不得不为这些能工巧匠的巧妙构思而赞叹。此外，许多吉祥的图案，采用组合手法，造成特殊效果。如单看似游鱼，组合则是蝙蝠；单看是南瓜，组合则成莲花；单看似两只桃，组合则为两尾鱼；单看是个喜字，组合则为二龙抢宝等等。

龙潭村民居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即不仅于明间大门安装腰门，次间房门也安有腰门，所有腰门都是精美的镂空木雕，但图案几乎无一雷同。门窗上的雕刻也是如此。有的民居的横梁上也有精美的雕刻，绘画吉语和祥瑞图等，这种民居中“雕梁画栋”的情形在贵州地区是十分少见的，充分展现了仡佬族人民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们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和追求。

由于仡佬族人崇拜祖先，重视祖先祭祀，因此对神龛的修造颇为讲究。神龛俗称“香火”，是民间祭祀祈福用以陈设供品的“神案”，也叫“神柜”。在龙潭村，至今保存下来的有三件神龛做工精美：一件为象形桌腿，底座刻有龙纹，顶板两端下镂空雕刻着两个人像，男左女右，人像下为三节莲花图案，寓意“连升三级”，整个神龛黑漆斑驳，尽显古老之色；另一件为异兽头形桌腿，底座刻有贝虫形图案，其二台装饰板上雕刻龙、狮、独角兽三幅动物图案，下面又雕4只凤鸟，该神龛动物造型夸张，想象奇特，兽头面目狰狞，且饰以金粉，使整个神龛散发着一种原始、神秘的气息；第三件神龛主图案为双凤朝阳，配以6幅花鸟图案，其雕刻细腻柔和，采用朱砂生漆，从而显得图案层次分明、古雅精致，充分表现了镂空透视的美感。

独特的“猫眼”大门

在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也有一件堪称精品的神龛留存下来，是大磏镇平胜村的仡佬族村民汪秉渊家的一件神龛。据汪姓主人说，该神龛是其六代先祖在清代咸同年间经商致富修建新居时所设置，至今有150多年历史，仍保存完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木雕工艺品。

汪姓神龛由底柜、正龛和匾额三部分组成，通高近5米。整个神龛呈长方形，犹如一个台阶式立柜，显得十分结实厚重。神龛选用质坚纹细的白杨木，运用大木作与细木作的榫卯构架，以铲地浮雕、圆雕和镂空透雕多种手法制作而成。周边轮廓模拟鼎彝造型和古建筑结构，巧妙地组合为一。正龛上的主体刻饰，全部采用镂空透雕，以垂花雀替罩上的双龙戏珠图最为精巧。局部雕琢则以细部烘托主题，如柜案的附耳选型，即于细微中体现古雅。神龛上雕有圆形“三星高照”图案，福禄寿三星和三个侍童，仪态表情各具神韵。图案上的人物，比例匀称，形体丰腴，冠带衣褶，须眉簪髻，也无不排列有序，层次清晰；禽鸟花卉、山川竹树等自然景物，线条流畅，富于质感，使整个神龛显得更加华美而立体。柜案的腿足等细节部分也有精心的创作，如曲尺外翻的马蹄脚上，刻有一只气势威猛的狮子。

汪姓神龛，运用木作技艺的传统手法，在人物与景物的处理上，突出主题又注意细节，讲究层次又不忘对比，虚实交错，推陈出新，表现了仡佬族工匠的聪明智慧和不落窠臼的创新精神，极大地丰富了民族文化品类的传承内容。

三、造纸工艺

造纸术是古代中国伟大的四大发明之一，这种古老的技术我们通常只能在历史书中才能看到。而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新场村有一个名叫草纸塘的仡佬族小村寨，至今仍然保留着一种古老而独特的造纸工艺，叫做皮纸技艺。

这种皮纸技艺共有72道繁杂的工序，每道工序都由人工操作完成，具体技术的把握全凭经验，技艺的传承也基本上为口传心授，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造纸的原料选用当地的枸树皮。也许是源于对树木的崇敬，当地人将造纸看成是一件重要而神圣的事情。他们将造纸作坊里的两根支撑柱称为“将军柱”，在造纸之前，要对柱而拜，祈求平安。

制作皮纸的工艺流程大致为皮板→坯纸→成品纸。首先将树皮剥下，成把扎好，用石碾碾砸成细小的碎片，然后放入河水中浸泡两三日。取出后放入浓度为20%的石灰溶液中浸泡几分钟，再晾晒两三日，存放在窖子里密封，并用水蒸煮数日，取出放入河水反复淘洗，将石灰石完全洗去后再次放入水中浸泡两三日。然后取出沥干，用纯碱、草木灰与枸皮拌匀，腌渍一段时间后再次放入窖子密封蒸煮数日，并再次用河水反复漂洗，将碱水等彻底清除，用水车河碓舂料，经过反复地舂料，就制成了皮板。第一个流程就要经过反复的浸泡、漂洗和蒸煮等工序，耗时20天左右。接下来，将制成的皮板切成刀口纸，放入滤箩中滤出刀口纸中的浊水然后放入装满清水的木槽（木槽长1.8米，宽1.2米，用木板隔成一大一小两部分），用细木棒反复拍打直至刀口纸与水分融合形成纸浆，再加入化根水（与纸浆的比例为1∶4），使纸浆成为均匀的糊状，然后用特制的竹簾子舀纸，舀出的纸即坯纸。坯纸呈纸糊状，还没有成形。需要将坯纸叠放在木榨上，榨干其中的水分。然后将它们平摊在“纸背”上，用刷子刷平。“纸背”是一种自制的烘干设备，内膛燃有微火以烘干坯纸。烘干后，坯纸便有了纸的形状，坯纸裁剪成15厘米长、14厘米宽的成品纸，最后成捆打包（通常100张成品纸为一包，称之为一刀），盖上自己的图章，便可以向外出售了。

草纸塘皮纸生产技艺当地人称为“舀纸”，可以说是纯天然纯手工制作的原生态产品。其生产工具有近20种，如竹簾子、纸背、木榨、滤箩、木槽、窖子、河碓等等，没有一种是机械设备，完全依靠人力和自然力操作。生产一张皮纸，要经过72道工序，近一个月的生产时间，可以看出皮纸生产技艺之讲究，要求之严格。据了解，一年中以九月、十月所造皮纸为最好，因为这个时候的枸皮养分最充足，柔韧性最好。

草纸塘皮纸作为一种手工民用纸，其柔韧性好是最大的特点。草纸塘皮纸除了用于书写外，还是制作灯笼、风筝、斗笠、油伞、纸扇、字牌、花灯、舞狮道具等物品的主要原料，不仅在周边地区销量很好，还远销外省市。

据说，这种古造纸技艺是由当地仡佬族人卢氏祖先从东部的印江一带迁入草纸塘时传入的。20世纪80年代，草纸塘的皮纸生产一直兴盛，几乎家家都生产皮纸，最鼎盛时全寨有皮纸作坊40多家，一年可生产皮纸400多万张。近年来，由于工业纸的普及，农村产业结构的调整以及打工热潮的冲击，再加上造纸原料枸皮的缺乏，致使草纸塘皮纸的生产日趋衰落。^[18]

四、印染工艺——紫瑰色

紫瑰色是一种常见的野生灌木，在植物学上有它的名字，而黔北地区的仡佬族人却用这个名称来命名他们的一种传统印染工艺。仡佬族人发现生长在阳山上日照充足的这种植物比在阴山上生长的要好，趁新鲜之时将其枝叶用清水煎煮，便会产生紫红色的汁液，十分漂亮。于是聪慧的仡佬族人便用它来做染料，经济又实用，并将这种印染工艺也称为“紫瑰色”。紫瑰色与蜡染、蓝靛染被同称为“姊妹花”，主要流行于黔北凤冈县一带。

如今，随着时代的进步，传统工艺大都受到现代技术的大力冲击而被取而代之，“紫瑰色”也逐渐消亡，只有从一些古稀老人的记忆当中，还能了解到这种传统印染工艺的大致情况。

过去，仡佬族人都是自己纺纱织布来做衣服或床单被褥，印染时，将白布被单、床单、窗帘、围裙等与制成的紫瑰色染料同时放入铁锅中，加入大量水，边煮边搅动，待完全煮透以后，取出拧干，平铺在草地上，让阳光暴晒。晒的过程中还可以根据需要洒上染料汁液以加强染色效果。待完全晒干以后，原来的白布就被染上紫红玫瑰花一样的颜色。如果是阳山上生长的植物做成的染料，越洗颜色越鲜艳，而阴山上生长的植物做的染料，其颜色则显得较为昏暗。用这种植物所染出的颜色，叫“紫瑰色”，而这种工艺名称也叫“紫瑰色”。

所染制的图案比较随意，可繁可简，可粗可细，由印染者自行发挥其想象。既可以精心设计，也可以临时编排。需要注意的是，图案的设计必须在染色中同步进行，将布料从蒸煮的锅里取出平铺在草坪上时，立即将设计好的图案，如花卉、飞禽走兽和人物竹柳等铺在湿布之上，也可在湿布上扎结使成“狗牙瓣”，还可随意发挥。经烈日暴晒，待布料干后，被图案遮挡住的部分，仍是白色，阳光照射的部分就变成了美丽的紫瑰色，两者界线清晰，反差强烈，印上的图案十分美观。^[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