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语言文字
一、语言
仡佬族有自己的语言——仡佬语。由于种种原因,仡佬语的系属问题存在着许多种说法,我们通常把它归属于汉藏语系侗台语族仡央语支。仡佬族的方言也有不同的分法,按其自称来分可分为四个方言,习惯上称为稿方言、哈给方言、多罗方言和阿欧方言。其中阿欧方言包括比贡、红丰,多罗方言包括六枝居都,稿方言包括平坝大狗场,哈给方言包括贞丰。
按其分布地域分类,则有黔中方言、黔中北方言、黔西南方言、黔西方言。黔中方言主要分布在安顺和毕节的织金县,分为平坝大狗场土语、普定新寨土语、织金县熊寨土语;黔中北方言分布较广,集中于关岭、晴隆、镇宁、贞丰四县毗连的大片地区,分第一土语(自称哈给的支系)、第二土语(仁怀茅坝区板栗塆、遵义平正乡);黔西南方言分布广泛而分散,包括六枝、水城、普定县马场区下关、遵义县的尖山、广西隆林大水井、云南麻栗坡、马关等地,可分为六枝牛坡土语、隆林摩基土语、麻栗坡老寨土语、水城打铁寨土语、遵义尖山土语;黔西方言分布于大方的普底、黔西县的沙井、滥泥沟、清镇等地区可分为大方普底土语、镇宁县比贡土语。
就语言的使用情况来看,仡佬语已经属于濒危语言了。仡佬族人居住分散,在与周围民族长期的交往中,语词和语法上都受到他族语言影响。如生活在布依族、壮族聚居区的仡佬族,受壮侗语族的影响;生活在苗族聚居地的,则受到苗瑶语族影响。而这些少数民族,又在很大程度上受汉族影响,逐渐说汉语。因此,仡佬族与其他民族杂居,多能说这些相邻民族的语言,而相邻民族认为仡佬语绕口、难懂、难学,因此不讲仡佬语。仡佬语的使用环境极大缩小,传承条件也受到很大影响。
明末清初,甚至更早的时候,在汉族移民最多的黔北、川南一带的仡佬族先民就已经放弃了本民族语言,开始转用汉语。清朝中期以后,湘西、黔东各县的仡佬族也相继转用汉语。20世纪以后,多数地区相继兼用汉语和仡佬语。20世纪中期,仅有1万余人还掌握仡佬语,中老年人还会使用双语,青年人和儿童几乎全都使用汉语。到了20世纪末,仡佬族村寨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还掌握着母语,已经完全丧失了交际环境。
目前,只有贵州中部的平坝、六枝、关岭、贞丰、晴隆等地的个别村寨以及广西隆林三冲的仡佬族还保存着自己的母语,据统计,使用仡佬语的人口最多不超过6000人,仅占全国仡佬族总人口的1.1%。其中,使用哈给方言的人口要多一些,约有四五个村寨还完全使用这种方言,约有2000到2500人。而使用阿欧方言的人数最少,不会超过500人。
20世纪末,濒危语言以及正向濒危状态发展的语言问题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成为国际语言学界的热门话题。在我国,对仡佬语的调查始于20世纪50年代末期,但真正作为一种濒危语言而受到关注则是在80年代中期以后,国内外一些学者关注到仡佬语的使用者一天天减少,使用范围逐渐缩小,便着手对该语言的抢救、调查工作。要挽救一种语言,难度是很大的,有许多工作需要我们去做,一些语言学专家也对此问题提出了见解,认为要保护仡佬族语言,首先要大力弘扬仡佬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增强民族的认同感、自豪感、自信心和凝聚力,激发人们关注、维护和学习母语的观念。还应该进一步将宣传范围扩大到语言文学的领域,组织语言文学工作者深入到至今仍完整保留母语的村寨,大量收集当地仡佬族群众用本族母语讲述的民间神话、传说和故事以及演唱的歌谣,然后整理、翻译,以汉语和仡佬语(国际音标记音)对照的形式出版发行,并把这些书籍散发到仡佬族地区,尤其是已经完全放弃母语的地区,向仡佬族群众广泛宣传,使他们对本民族文学语言有一个初步的感性认识。同时,还应当对母语保存较好的仡佬族村寨进行旅游开发,将语言作为特色文化内容,引起游人的关注,也可激励村寨自觉维护和使用母语,促使群众使用本民族文字。[4]
为了有效保护民族语言,进一步弘扬民族文化,2006年12月,贵州省清镇市举办了全省首期仡佬语培训班。来自六盘水市和道真、石阡、平坝等县(自治县)的30多名仡佬族教师、公务员、民间艺人等参加了这期培训班的学习。经考试合格,有32名学员获得了贵州省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办公室和仡佬学会颁发的结业证书。2008年,贵州省民委把遵义县平正仡佬族乡确定为贵州省第一仡佬族语言培训基地,定期开展语言培训活动,让更多的民族有识之士学习、了解和传播自己的民族语言,迄今已开展了七期培训。
二、《九天大濮史录》与仡佬族文字
仡佬族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古老民族,但是由于历代战争、民族融合和长期迁徙等种种原因,在仡佬族的文化习俗中处处都有其他民族的印记。关于仡佬族的文字,一向的说法是,仡佬族有语言无文字,使用汉文。
然而仡佬族民间有一种传说,仡佬族中有一位神通广大的人物——付天官,他手中曾有一部“天书”。付天官为维护族人的利益曾和一些神仙斗法,经常取胜。他死后,人们一直传颂着他的神奇故事,但“天书”却神秘失踪了。但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对于仡佬族是否拥有自己本民族的文字人们一直持否认态度。
2008年,为了完成全国政协主编、贵州省和遵义市政协承担的《仡佬族百年实录》一书的编写工作,贵州省仡佬学会付尔光、田金海、郑继强等专家学者遍访了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四川南部、广西北部和贵州省内的仡佬族地区,在黔北仡佬族一位李姓人家中寻找到了《九天大濮史录》。据李家人介绍,他的祖上曾是宋代仡佬蛮王李文通的后代,这本《九天大濮史录》是祖传下来的。因此,《九天大濮史录》有可能就是仡佬族传说已久且失踪多年的“天书”。
《九天大濮史录》是一部通过先贤评述,集中反映南宋前仡佬族及其先民的文明史,包括建立大元国、普国、牂牁国、夜郎国的过程和治国理念以及兴衰成败的缘由。
2009年2月11日,“发现仡佬族古文字”情况汇报会在贵阳召开。著名的仡佬族文化研究专家张济民、民族文化和文字研究专家今旦等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对《九天大濮史录》发表了认同意见,要求进行系统研究和抢救保护。大家一致认为,《九天大濮史录》中的文字符号是一套成熟的文字系统,书中所记录的仡佬族古代史及其他内容,对仡佬族历史文化研究,对夜郎史、贵州古代史、南方民族历史的研究,都是珍贵的素材。书中用朱砂书写的被认为是仡佬族古文字的文字符号,对寻求中国古文字研究的突破,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2月27日,贵州省民委在北京召开了就“发现仡佬族古文字”的情况汇报会,邀请了中国社科院、中国少数民族古文字研究会、中央民族大学、国家图书馆、中国古文字研究会、国家民委等相关机构和单位的权威学者参加。专家们对《九天大濮史录》一书是否是古籍以及书写的文字和记载等均作了详细考证,一致认为该书不但是古籍,并且是研究我国历史,尤其是断代史非常有参考价值的历史书。书中用朱砂书写的文字符号是仡佬族曾经使用过的一套成熟的文字系统。

《九天大濮史录》中的仡佬族古文字
据《九天大濮史录》之“南宋宰相王旦仡佬史录”记载,宋真宗亲征抗辽,辽惧求和,而宋真宗反与辽签订了澶渊之盟,以三十万财物赔辽,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王主闷,问计于臣王钦若,钦以仡佬文字写百字,假托仙人书,挂于承天门上,以平众心。此文被曾两度任蜀州官吏的张咏识得,他性格耿直,便直告真宗,说此文是仡佬文而非天书,宋真宗告之:“仡佬,九天之子,天书如仡文,仡文如天书,何来假?”张咏不知缘由,无奈,退。
在《九天大濮史录·序》中还记载:“天子之文曰天文,天子之书曰天书。濮始于天,天子也。天文乃濮之文,天书乃濮之书。昔濮之大元三王统文字史录,去仓颉之误,造天文无数,著天书若干,然汉夺我夜郎朱砂、换市,遗太守陈立计杀郎王,焚烧九天大猿夜郎王宫木头天城,诛杀郎首百余,焚古存天书若干。宋孝宗帝时,辛弃疾伐仡佬(濮人后裔),又火烧大猿山九天母石木头城,从此天子之书难觅。”
又说:“宋宁宗时,仡佬人郑清之在朝为官,偶得记濮事之天书六本,郑精濮文,阅之甚喜,恐后人误读即以汉文注译天文。郑视书为宝,与兄弟子侄商议各藏一本。明万历七年,郑之后郑绍爵以无汉译天书示,诈仙人授,而取真之首后,天书失踪。明光宗时,仡佬王李文通之后李可喜在其兄李可灼处发现这本郑清之注译天书。喜抄月余,共四本,一半有汉注,一半无汉注。后因光宗病,其兄可灼送朱砂丸药于宗,宗服安,第二次送服后则毙命。喜闻之带书逃回。光绪十一年夏,付东藩以千文碗米换得此书寻吾,吾阅之甚悦,邀东藩共抄八本,有汉字译一本,仡文七册分存。”并交与严宗六(《续正安州县志》编纂人)作序。

《九天大濮史录》
今考证,郑绍爵为今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人,曾任真州第11任土官;付东藩是今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人,属清代举人;严宗六是今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人,曾参与《续正安州县志》编纂,后严家失火,大多数著作毁于一旦,这些记载,均可以在汉文献中找到印证。并且,在贵州省仡佬族的居住区,有大量此类文字石刻符号的残存,因此,仡佬族文字初步得到了确认,但是与之相关的研究和考证,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去做。
仡佬文字的特点是笔画飘逸、字体圆润、书写规整、结构严谨,均是从上而下,从左至右,且表意结合,内涵丰富,既有象形特点,又有自己的民族特征。
仡佬天书显世、仡佬族文字被发现的消息传开以后,各地仡佬族儿女无不密切关注,并积极行动,希望将民族文化之魂——宝贵的文字传承和弘扬下去。2009年3月,被称为“中国仡佬第一乡”的遵义县平正仡佬族乡将所发现的仡佬文字整理出来,并复制装订成册,发放给当地中小学校师生,计划将民族语言和文字列入当地中小学的教学内容,目前正组织编写教材,希望将仡佬文字逐渐在全乡推广开来。政府机关、学校等单位,都用汉文和仡佬文两种文字对应的标志。
为了使仡佬族古文字逐渐深入民心,平正乡还举办了首届仡佬文字书法比赛,当地近40名选手参加了比赛。其中年龄最大的79岁,最小的10岁,他们纷纷展示了自己对本民族文字的认识以及这种独特文字的书写技巧。
春节临近,平正乡政府的相关工作人员用仡佬文字写了大量春联,赠送给乡亲们。于是,走进平正乡,家家户户门上所贴的这种奇特的春联十分引人注目,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别有一番风味。这些活动都大力带动了当地仡佬族人对仡佬族古文字的认识和学习,对仡佬族文化也起到了极大的宣传和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