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女人、生育和禁忌

独龙族的妇女在社会、家庭生活中有着与男子同等的地位，家里的大事小事不能丈夫一个人说了算，有的家庭妻子比较能干，还是她们说了算。她们同丈夫一样要出门参加生产劳动，平时还要料理家庭事务，诸如做饭、照顾老人、饲养家畜家禽、纺线织布等。独龙族的家庭，如果没有女人，就像没有房柱支撑房屋一样。

独龙族小姑娘　摄影：余新

独龙族的女孩子，从她们六七岁稍稍懂事起，父母出门劳作，他们要在家照看弟弟妹妹，给弟弟妹妹把屎把尿、喂饭，成为母亲的小帮手。她们唱着从母亲那儿学来的童谣，安抚弟弟妹妹入睡。到了八九岁，就要挎上爸爸编织的小竹篮跟随妈妈到野外找猪食、喂鸡、养猪。到了十二三岁，要在母亲的指导下开始学习纺线织布。一个女孩子，看她是不是聪慧伶俐，就看她织的布，如果不是心灵手巧，是织不出七彩绚丽、人见人赞的独龙毯的，小伙子也就看不上。姑娘长大成人，看中的是勤劳勇敢、诚实善良的小伙子。姑娘和小伙子相恋，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送一条自己亲手编织的毯子、绑腿给小伙子，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就等小伙子上门来提亲了。独龙族人说，男女结为夫妻是天神格蒙将两个人的头发束在了一起，他们的头顶有常人看不见的生命之线，像藤那样相互缠绕在一起直达上天，永生不分离，这也就是人间男女的姻缘。

姑娘年幼的时候，母亲就会为女儿出嫁准备好鲜艳的七彩独龙毯、耳环、手镯和彩色的珠链。姑娘出嫁之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如果不这样，母亲会觉得脸上无光。妈妈给予的嫁妆，是独龙族女子一生最珍视的东西。

从落户丈夫家的那一天起，姑娘就开始了角色的转换，从此不再是时常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小姑娘了，而是为人妻了，要同夫君一起共同操持家务，孝敬公公婆婆。独龙族的婆媳之间很少见不和的现象，婆婆都会把儿媳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加倍疼爱。

生儿育女，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转换，从此就成为一个母亲了。独龙族女子从怀孕之日起，就严禁触摸奇形怪状的树木或是石头，不能东张西望、看不该看的禁物，否则以后会产下怪胎。孕妇不能从男子的弩箭、箭包、砍刀等物品上跨过，更不能用手触摸，这样丈夫今后会打不到猎物。孕妇还必须忌口，不喝倒进坛子里不流动的水、不吃水獭肉、不吃猪尾巴和熊肉等。孕妇直到分娩之前都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如喂猪、打水，也参加生产劳动，这样是为了避免日后的难产，但较重的活是不允许做的。临产前，要把房屋内外所有物件上的绳结解开，把罩在锅、坛罐、盆、碗上的所有盖子揭开，否则孩子降生时会喘不过气来。家人从外面背回来的猪草、粮食、柴火等要立即取出，摆放整齐，否则会引起难产。过去，人们普遍相信产妇身上的血不洁净，会影响男子狩猎和冲散家里的福气，因此妇女是不能在家里生产的，只能到粮仓底下分娩。等给孩子剪了脐带，洗过温水澡，产妇才能携婴儿回家，现在人们已经放弃了这种落后的习俗。婴儿产下后，胎盘由婆婆收拾好，并深埋在不受雨淋的岩洞里或是房屋底下。独龙族人认为，胎盘是婴儿的一部分，不能随意丢弃，更不能让猪、狗等吃掉，脐带如果被雨淋了，他们认为婴儿的肚脐处会潮湿，因而影响孩子的健康，孩子一辈子会肚子疼。

独龙族妇女没有坐月子的习惯，一般在产后五六天便开始活动，起初做一些轻活，诸如在家宅附近寻找猪食、织布、做饭、喂鸡、喂猪等。十余天以后便正式参加生产劳动，一般是在离家近的地方挖地、收粮食、薅草等。等婴儿三个月大以后，母亲可以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干活。在饮食方面，也没有太明显的禁忌，刚生婴儿时，产妇主要吃些肉类，如鸡肉、猪肉、鱼肉以及各种兽肉，喝漆油熬的米酒鸡蛋汤。过一段时间以后，吃的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漆油熬的鸡蛋汤是产妇常吃的，可以催奶。从妊娠到分娩之前，孕妇与丈夫不分居，但婴儿出生以后，丈夫必须和妻子分居，直至孩子满一百天后，夫妇才能同居。独龙族人认为，如果分娩期间夫妇同居，天神格蒙是会怪罪的，让男人的弩箭失灵，打不到猎物。

独龙族婴儿的哺乳期一般是一年左右，婴儿长到七八个月大，母亲就要开始喂一些粥、肉汤等，为断奶做准备，等到孩子能吃大人吃的食物，就可以断奶了。独龙族妇女尽量把哺乳期延长，许多孩子长到两三岁，还常常偎依在母亲胸前，含着母亲的乳头才能安然入睡。

母与子　摄影：杨发顺

孩子满月以后，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母亲们都要用温暖的独龙毯将自己的孩子兜裹在胸前，只有劳动、做家务活时才把孩子背在背后。兜裹婴儿是把独龙毯折叠，用背绳支撑斜披在肩上，把婴儿兜裹在胸前，婴儿的头部靠母亲的左肩一方，孩子紧贴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会很安静，睁眼看见的是母亲的脸庞，聆听的是母亲有节奏的心跳声。

为了保证孩子顺利成长，不让邪恶的鬼怪靠近他，母亲常常用动物的骨牙制成项链挂在孩子的脖颈上，以此避邪驱恶。如果孩子在夜里经常惊醒，啼哭不止，这是因为孩子的灵魂在野外迷路了，母亲要举行“叫魂”仪式。母亲抱着孩子围绕房屋走几圈，不停地说喊：“我的孩子回来吧，回来吧，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所有的母亲都相信这种方法非常灵验。

母亲是独龙族人家庭的中心，不论是心灵手巧的大姑娘，还是勇敢剽悍的小伙子，身上穿裹的第一件襁褓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一个男子汉，他可能降龙伏虎，也可能骄横暴躁，像一头好斗的公牛，但在母亲那双责备的眼睛面前，会立即变得温顺安静。母亲出门劳作回家来，孩子们总是簇拥在母亲的身旁，争着去嗅闻那种母亲身上特有的“妈妈味”。这种“妈妈味”在独龙族人生的各个阶段，会有不同的体验。幼年时，是一种对母亲自然的依恋，长大后，不论为人父母，也不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离天边，都能随时随地感受到。它是母亲心灵深处最深切的关爱和呵护，影响着独龙族人的一生一世。

独龙族女子性情随和，小姑娘遇见陌生男子都会羞涩，但内心深处都有一种特有的耐性和刚强。她们除了生理原因期间不能像男子那样摔斧头伐木，进山林狩猎，下河捕鱼以外，平时的劳动强度一点也不亚于男子。她们也同样能砍伐灌木丛、挖地、播种、采集、背柴，此外还要做饭做菜、纺线、织布、养育子女。每逢大家聚会娱乐，有的男人有时流露出“重男轻女”的意思，女人们则有一个要命的问题：“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是一个个像神话传说的那样，是从树里蹦出来的吗？”

独龙族的女子，她们的智慧埋在心灵深处，平时不轻易流露、张扬。这些品质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能显现出来。她们有的能言善辩，能化解矛盾纠纷，能促成一桩美好的婚姻；有的沉默寡言，却能织出全村最绚丽的独龙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