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语言文化
语言既是一个民族文化的载体,也是一个民族精神的载体,同时还是一个民族最具代表性的一种人文符码。作为一个古老的民族,土家族也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文化。由于社会与时代的变迁,目前土家语已经成为一种濒危语言,亟待抢救和保护。
其实,关于土家族识别与调查工作始于土家族语言调查。20世纪50年代初,著名语言学家罗常培根据当时到北京参加少数民族国庆观礼团的田心桃的土家语讲述录音,研究认为田心桃所说的这种语言既不同于苗语,也不同于汉语和其他任何民族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一种特殊语言。其后,同样是著名语言学家的王静如教授写成《关于湘西土家语言的初步意见》一文,以深厚的语言学理论和令人信服的推理确认土家语言是一种单独的民族语言,奠定了中央确定土家族为一个单一民族的语言理论基础。1956年9月,时任湖南省委第一书记的周小舟在听了调查组录制的土家语录音后,十分果断地说:“其他情况不要讲了,就凭这种语言,土家是少数民族,上报中央。”
土家语是一种古老语言,土家族人自称为“π誺35Z誺55諾α21(毕兹萨)”,即“土家语”。土家族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土家语支。[27]
古代土家人不通汉语,完全以土家语作为日常的交际工具。虽然古代土家语的使用情况在汉文献中很少记载,但我们还是可以从土家族的民间传说,古代留下的地名、人名中能窥见一斑。在土家族地区留存的用土家语命名的地名可谓比比皆是,仅叶德书、向熙勤所著的《中国土家语地名考订》一书就收录了1640多个土家语地名[28]。据该书考订,在土家族地区,许多村级地名且不说,就连许多乡镇甚至县名也是土家语地名,如龙山县境内就有“桶车”(?H誨Γ53ΖΗε21,即窝水)、“洗车”(Χ誺53ΖΗε21,即醋)、“猛西湖”(μυ53Χ誺53,即竹子多的山谷)、“洛塔”(?ο35?Ηο21,即传说中的土家先祖“洛托”的转音)、“猛比”(μυ53π誺21,即小竹子)等乡镇;永顺县境内有“勺哈”(σο55ξα53,即三块平地)、“首车”(σΕυ53ΖΗε21,即出产丝布的地方)、“西米”(Χ誺55μ誺53,即海南杞李参树多的地方)、“塔卧”(?Ηα35ο53,即田螺)等乡镇;保靖县境内有“普戎”(πΗυ55∴υΓ35,即凤鸣之地)、“比耳”(π誺35ε53,即小地方)、古丈县境内有“茄通”(ΘΗ誺ε555ΗυΓ53,即山窝窝)等乡镇;张家界市武陵源区有“索溪峪”(σο21Χ誺55φΕυ55,即大雾的山寨)、慈利县有“岩泊渡”(“岩泊”α21πα21,即石头);湖北省来凤县境内的“舍米湖”(σε53μ誺21ξυ21,即猴子多的地方)、革勒车(κε21?ε21ΖΗε21,即这里有水的地方),鹤峰县的容美(∴υΓ53με誺21,即妹妹),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境内的磨市(μο21σ誺21,即盛产布匹的地方);重庆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境内的石耶(σ誺21φε53,即野兽出没的地方)、峨溶(Γο53φυΓ55,即银寨),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境内的车田(ΖΗε21?Η誺ε21,即水田),石柱土家族自治县的石柱(σ誺21Ζυ35,即野兽出没的地方)、悦崃(φ誺555αν53,即种苏麻的地方),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境内的桑柘(σα55ΖΗε21,即盛产丝布的地方);贵州省印江土家族自治县境内的峨岭(ο53?:53,即蛇岭),沿河土家族自治县境内的夹石(κα21σ誺21,即枫香树多的地方)、客田(κΗε555Η誺ε53,即出产铧口的地方)等乡镇的地名都是土家语地名的遗存。在湖南土家族民间世代传承的“梯玛神歌”“舍巴日”“毛古斯”“哭嫁歌”“咚咚喹”等史诗、传说和民族音乐舞蹈中也保留了大量的土家族语言信息,可以说土家族语言就是土家族文化的基本载体。如“梯玛”(?Η誺53μα55)就是“敬神的人”,“舍巴日”(σε53πα53∴誺55)就是“跳摆手”或“摆手舞”(小摆手),其中在“梯玛”唱词、“摆手歌”“哭嫁歌”中保留了大量的古代土家语的词汇,如“梯玛”法事的第二场叫“服司妥”(ξυ21σ誺35?Ηο53),就是古代土家语,即“还愿”之意,而“马”“骡子”等在现代土家语中就借用了汉语的称呼,而在“梯玛”唱词中却有相对应的土家语(马叫“μυΓ53”,骡子叫“κε21”);“摆手歌”中的“补所”(πυ53σο53)是指“哥哥”,而现代土家语则称为“阿阔”(α35κΗο53),而“倮很第盖”(?ο53ξ:53?誺35κα誺35)一词就根本找不到相对应的现代土家语词汇(有学者只好将其译为“英雄故事”);在“哭嫁歌”中也保留了大量的古代土家语亲属称谓,如称“爷爷”“奶奶”分别为“母斯阿巴”(μυ53σ誺53α21πα53)、“母斯阿涅”(μυ53σ誺53α21Ν誺ε53),而现代土家语则分别称为“帕铺”(πΗα21πΗυ55)、“阿玛”(α55μα53),“妹妹”称为“阿惹来”(α55∴ε555α誺55),而现代土家语则称为“冗”(∴υΓ53),等等;在“摆手舞”“毛古斯”舞蹈中,大量的舞蹈语汇也都是土家语。
土家族古代历史上的许多人名也多是用土家语称呼。如传说中的土家族祖先“八部大神”就都是土家语称呼,他们分别叫“Γαυ55ZHαυ21ξο21σε53(敖朝河舍)”“Χι555Ηι53?αυ53(西梯佬)”“?ι53?υ53(里都)”“συ53?υ53(苏都)”“?α55υ55μι53(那乌米)”“?οΓ53ZHι55ε53ξυ35συ53ε53ΖΗοΓ35(拢此也夫苏耶冲)”“Χι55ξο555αυ53(西呵佬)”“Θε21ε53ξυ35ε53?α35ξει555ε21ε55(借耶夫耶那黑列耶)”等,都是有名无姓的土家语称呼。摆手歌中的“με21?誺ε21πα53(墨贴巴)”(即“天老爷”)、“?ο53?誺ε21πα53(糯贴巴)”(即“人老爷”),毛古斯中的“ο35π誺53?誺ε21(沃必爹)”(即私生子)等也都是用土家语命名的。
土司时期也仅是少数土司、土官略懂汉语,日常交际仍以土家语为主,正如(清)乾隆《永顺县志》所说:“土人言语呢喃难辨。”且很多土司的姓名也用土家语称呼,如永顺土司鼻祖彭士愁土家语就叫““με21?誺ε21συΓ35(墨贴送)”(即“天大的官”),土司时期土家族地区的土司姓名以土家语称呼者更是随处可见,如永顺宣慰司的“彭福石冲”,南渭州土司“彭始主俾”“彭惹即送”“慨主俾”、驴迟洞长官司的“向达迪”“向尔莫踵”“向麦帖送”、田家洞长官司的“田麦依送”“向麦和送”“向麦答送”、保靖宣慰司的“彭药哈俾”“彭南木杵”、两江口长官司的“彭莫古送”“彭大虫可宜”等等。可见,从上古时期直至清代前期“改土归流”以前,湘西土家族地区一直是用土家语作为最主要的交际工具的。清雍正年间在湖南土家族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改土归流”后,清政府在湖南土家族地区“宪檄开义馆,选师儒,勤训迪,兼谕各乡随时导引。一切语言必照内地,并旧时陋习尽微微革除”[29]。随着“改土归流”后湖南土家族地区经济、文化、教育、商业和交通的不断发展,土家语使用的频率也在逐渐减少,土家人“能道官音者十有五六”了。
据20世纪50年代汪明瑀教授《湘西土家概况》一文记载:“土家自称为‘毕兹卡’,他们分布在湖南的西北、湖北的西南、四川的东南(今属重庆市——笔者注)和贵州的东北——湘、鄂、川(今属重庆市——笔者注)、黔四省接界的区域内。人口估计30万。在这个区域内,有百分之八十的土家是聚居在湖南湘西苗族自治区境内,人口约有24万以上。”[30]据当时学者的不完全统计,聚居在湘西境内的大约有超过20万土家人还能熟练地操土家语。因此,土家语也成为了当时确认土家族为一个单一民族的重要依据。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时光,至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时,土家族人口已猛增至802.81万人。但是,与土家族人口迅猛增长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土家族语言在新中国成立以来的50多年间,随着外来多元文化的不断渗透和影响,族际交往和族际通婚的日益频繁,土家语作为一种弱势语言消亡的速度更为加快。如今已只有龙山、永顺、保靖、古丈、泸溪等县境内的几十个乡镇村寨还有不足5万人可以使用或懂得土家语了,且多半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还会操土家语,青年人和小孩使用和懂得土家语的已是少得可怜了。而湖北、重庆、贵州等省(市)境内的土家人已基本不会讲土家语了。因此,许多语言学家已将土家语列为深度濒危语言的范畴。
据叶德书先生研究,在湖南土家族地区操土家语的人群可以分为沿用型(即本民族内部或与外人接触都沿用土家语作为交际工具)、兼用型(即土家语和汉语兼用)和转用型(即在交通发达,经济、文化发展较快的乡镇的土家人都转用了汉语,但仍使用一部分土家语单词和保留了大量的土家语地名)三种类型。[31]
土家族语言的基本特征是有声调;无复辅音,复合元音较多,辅音韵尾较少;词汇以复音词为主;句子的基本语序为主谓结构或主宾谓结构;名词和领格代词、定语在被修饰语之前;形容词、数量词作定语在被修饰语之后;指示代词位于修饰的名词之前。
土家族语言分为北部方言和南部方言。北部方言主要分布在龙山、永顺、保靖、古丈等县境内,语言分歧不大,各地均能通话。南部方言主要分布在泸溪县潭溪乡境内的十几个村寨[32],其语音、词汇与北部方言差别较大,彼此之间不能通话。一般而言,土家语的南、北两个方言,分别以龙山苗儿滩镇星火村和泸溪县潭溪乡且己村为标准音点。土家语无论北部方言还是南部方言都主要由语音、词汇和语法三部分组成。
湘西土家语北部方言的语音包括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内容,声母共有21个:π、πΗ、μ、?、?Η、?、κ、κΗ、Γ、ξ、?、Θ、ΘΗ、Ν、Χ、?σ、σΗ、σ、ζ、φ、ω。韵母有23个:α、ο、藓、誺、υ、誺α、誺ε、υα、υα誺、α誺、ε誺、υ誺、αυ、誺αυ、5υ、誺υ、αν、誺αν、υαν、εν、誺ν、υν、υ。声调有4个:高平(55)、低降(21)、高降(53)、中升(35)。土家语音节结构有声母+韵母+声调:如+σΗυ53(房子)、θ誺ε35(手)和韵母+声调:如o35(蛇)、ν35或αμ35(黄牛)两种形式。
土家语词汇丰富,构词灵活多样,按照词的语言形式不同,可分为单音节词如με35(天)、?誺53(地)、μ誺55(火)、σα53(冷)等,双音节词如συ21συ21(月亮)、?誺ε53ξε53(豆腐)、∴υ53κα21(害羞)等和多音节词如παν35?誺ε55Χ誺55(葡萄)、ΘΗ誺α21κΗυ55ξαν21(杜鹃)、ΘΗ誺ν21ΘΗ誺ν21ο35σ誺21(蝉)、?誺35?誺35κΗυ555誺53(蟋蟀)等。按照词的结构形式不同,又可把词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两种,其中单纯词又有单音节单纯词如?ο53(人)、?σΗε21(水)、με35(天)等和多音节单纯词如?誺ε53ξε誺53(豆腐)、παυ35?誺ε55Χ誺55(葡萄)等;合成词又有复合式如Θ誺ε35Θ誺21(手脚)、ΘΗ誺ε21πΗα35(犁耙)、με35συ21(天亮)、?誺53κα53(挖土)、υ35Χ誺21(牛草)、?誺21Θ誺55(说完)、5σΗ誺555σΗυ53(书本)等;附加式如α35?α55(姐姐)、ο21π誺55(小背篓)、ζα21π誺35(鸡儿)、?ο35πα53?誺ε53(男人们)、υ35κΗα53μα53(守牛的人)等;重叠式如συ21συ21(月亮)、Χ誺53?α35Χ誺53?α35(锋利)、ο35κΗ誺53μα誺21(黑漆漆)等及四字格如Θ誺55κΗο53συΓ55κΗο53(走去走来)、κ誺35?誺21κε21?誺21(讲这讲那)等多种组合关系。从词义看,土家语词义有单义词如?誺35(老虎)和多义词如Χ35Χ誺55一词就作修、铲、打、搞等多种解释;有同音词如o35可作蛇、背解和同义词如α21ξο35、ξαυ35?αυ21都作那样解,还有反义词如κα35κα53(稀)、?α35(密)、∴υ53(轻)、?ν53(重)等。同时,随着社会历史发展,土家族与汉族经济文化交往密切,在词语方面也大量借用了汉语,可分为早期和近期借词,借入方式有半借如?σΗ誺555Ηυ53(读书)、全借如Χ誺αυ21?Ηαν21(学堂)等形式,特别是一些政治、经济、军事、文教、科技等方面的名词术语,几乎完全借用汉词。
土家语语法包括词类和句子两个方面。土家语词类根据意义和语法特点可分为两类十种。实词类有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代词;虚词有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各种词类在句中的用法有些与汉语相似,有些却独具土家语特色。
在土家语中,名词可用作主语、宾语、定语、状语,亦可用形容词和数量词修饰,修饰语在中心语之后。名词后附加?ε55、ΘΗ誺55、5α55等表示复数,表们(人称)、群、些(动物或事物)之意;加πα53或α55πα53表示阳性,加?誺21κα21表阴性。名词中的方位词一般作状语,位于名词或代词之后,如:κο35Γα35?Ηα555誺藓53(他在我后面)。名词中的时间词在句中一般作状语,位于谓语前或句首。
土家语的动词主要作谓语。不及物动词作谓语,位于主语之后;及物动词作谓语,则与其他宾语所表示的支配关系一律是宾动式。动词能与副词组合,受副词修饰。动词后加助词ξυ21(快要、将要)表示将行体,加助词?α55(正在)、5υ55(已经)表示进行体,加助词5υ21(了)表示完成体。能愿动词如?α誺53Χ誺21(能够、会)、?ο21(应该)在句中位于动词之后表示动作的意愿和可能,能愿动词除与动词、副词组合外,一般不与其他词类组合。
土家语的形容词主要作定语,亦可作谓语和状语,形容词作定语一般在所修饰的名词后面。形容词的比较级用α55+形容词?誺藓55的形式表示,会有更的意思,这时的逻辑重音在α55上面。形容词的最高级有三种表示方式:一是形容词叠用(一般不重叠)当中介以衬音助词5藓55,这时逻辑重音在5藓55上面,有最的意思;二是形容词后用Χ誺555Ηα誺35来表示最的意思,三是形容词后附迭音接尾,反映形容词性质的很高程度。
土家语的数量词可作补语和状语。土家语中无独立的数词类和量词类,表基数的只有十个音节,即?α55(一)、5誺藓55(二)、σο55(三)、∴藓55(四)、υΓ55(五)、ο21(六)、?誺藓21(七)、誺藓21(八)、κ藓55(九)、ξ藓誺35(十)。这十个音节只是表基数的词素,单独使用无意义,只有同表量的词素组合成词,才能表示数量,如ο21πυ55(六个)、κ藓55πυ55(九个)等。表量的词素也有名量和动量之分,表名量的有5αυ53用以限制修饰有生命,如?ο53?αυ53(一个人);πυ55用以限制修饰无生命,如π藓555藓55X誺53?α55πυ55(一个梨子);5σ誺55用以限制修饰细长物体,如μυ53?α35?σ誺55(一根竹子);只能限制修饰成双成对的物体,如πυ53?σ誺555α55∴υ53(一双筷子)等,表名量的词用在所修饰的中心词之后。表动量的词素主要有ΘΗ誺藓55(遍、次)、μυΓ55(顿、餐)、5υΓ55(下)等,一般用在所修饰的中心词之前。土家语计数量的方式很特别,从1到10轮番计数,循环反复,周而复始,因而土家语中无10以上的表数词素。10以上的数目字均借用汉语汉词,百、千、万更没有。
土家语的代词有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三类。人称代词可作主语、宾语和定语,且有单数和复数的区别,如Γα35(我)、αν35Ν誺53(我们)、Ν誺35(你)、σ藓35(你们)、κο35(他)、κε誺555σε55(他们)。单复数都用第一、第二、第三人称,如Γα35(我)、Ν誺35(你)、κο35(他);αν35Ν誺53(我们)、σ藓35(你们)、κε誺555σε55(他们)。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可作主语、宾语、定语和状语。指示代词有近指和远指之分,如κε21(这里)、藓ν55κ藓53(那里),疑问代词有表示人α53σ藓21(谁)或事物ΘΗ誺藓53X誺21(什么)、时间κα誺53Θ誺υ55(多久)、数量κα誺53(多少)、性质、状态、方式和程度的。
土家语的副词作状语,主要限制修饰动词或形容词,一般位于中心词前,也有少数放在中心词之后。土家语的副词不多,多借用汉语副词,土家语原有副词有表示程度?α誺35(最、很、非常)、范围ξυ35Ν誺55(全部、都、一概)、时间μο55μο21(刚刚)、μυ35?αν21(现在)、Θ誺ν53?ο(经常)、否定?α誺35(没有)、肯定X誺ε35(有)等语气的。
土家语中的介词较少,多借用汉语介词,主要用事与名词、代词等构成介词词组充当句子成分。土家语中的介词有?誺藓55(从)、πο55(往、到)表示起止的方向或地点,5誺藓55用在动词、代词后面,用在名词、代词后面。
土家语的连词较少,主要是连接词、词组和句子,表示并列关系的有N誺ε21(和)、?σ55(同、和)等,表示选择关系有μ藓55(或者)等。有时表并列的连词N誺藓21可省略,借助副词ξυ35、Ν誺35、?α53、ξα21来表示。
土家语的助词有结构助词、语气助词和时态助词三类。结构助词有Ν誺藓35(的)、μο21(地)、Χ誺21(得)、κo35(被)等。语气助词一般位于句尾,少数在句中。表示陈述语气的助词有?誺αυ53(了)、?ο55(了);表示祈使语气的助词有πα21(吧)、μαν53(嘛)等;表示疑问语气的助词有πα35(吧)、ξο55(吗)、μαν53(吗)等。时态助词有πο21(着)、?誺αυ53(了)、πο21?α21(过)等。
土家语的感叹词一般独立于句子之外,表示各种感情,有αν21Ν誺藓21(哎呀)、誺藓55ξ藓50(咦)、αν21αν55(唉)、o21ξo35(哦)、μ藓55藓55(天呀)等等。
土家语南部方言区,主要分布在泸溪县潭溪乡的下都、铺竹、波洛寨、且己、下且己、大波流、小零溪、梨木寨、土麻寨等十多个村寨。但在日常生活中男女老幼都能以土家语流利交流的,只有铺竹、波洛寨和下都3个村寨。其余村寨基本上只有中老年人仍在使用,年轻人及儿童已基本不会讲了。因此,实际上操土家语南部方言的只有2000余人了。
土家语南、北部方言的差异主要表现在语音上。南部方言的声母有26个(李敬忠先生认为有29个),比北部方言的21个要多出5个,即π、πΗ、β、μ、ω、?σ、?σΗ、δζ、∴、?、?Η、δ、ι、Θ、ΘΗ、δ∴、Χ、φ、?(ν)、κ、κΗ、ɡ、ξ、?、Γ。韵母有30个,其中单元音韵母6个(ψ、ι、α、ο、ν、Χ),复元音韵母13个(ψι、ψε、ιε、ια、ιο、ιν、ιαν、ον、αι、αν、νι、να、Χε),半鼻音韵母9个(yin、yan、in、ian、ien、an、Ε、ιν、νιν、υαν),鼻音尾韵母2个(οΓ、ιοΓ),有4个声调,即高平(55)、中升(35)、中平(33)、低降(21)。但李敬忠先生认为还有一个低升(13)调。[33]
土家语南、北方言语音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第一,南部方言有浊塞音声母β、δ、ɡ,浊塞擦音声母δζ、δ∴,唇齿擦音准和撮口韵,而北部方言中则不存在;第二,北部方言中鼻化韵母较多,而南部方言中则较少;第三,南、北两种方言在语音上存在对应关系,如声母北部方言的π、?、κ、?σ、?Χ分别与南部方言的β、δ、γ、δζ、δ∴对应,韵母α与ο,υ与ω等对应;第四,声调上有细微差别,北部方言有个高降调53,而南部方言有个中平调33。
土家语南、北方言的词汇差别也较大。一般而言,操北部方言的人数较多,故保留本民族词语也就较多,而南部方言操用人数较少,保留本民族语词也相对较少。吉首大学叶德书、彭秀模等先生曾就南部方言收集了2615个词汇,选出了1500个常用词进行对比,其中相同、相近或有语音对应关系的同源词占45.5%。有的是声、韵、调完全相同,如火,南、北部方言都叫μ誺55,你都叫Ν誺35,买都叫πΗυ55等等;有的声、韵相同,如竹都叫μυ53,呕吐都叫πΗ誺35等;有的则是声韵有对应关系,如萝卜北部方言叫?α55πε53,南部方言叫?α33βε33,船北部方言叫πυ53,南部方言叫βυ21,先北部方言叫?α35π誺ε35,南部方言叫?α35β誺0ε33等;但也有些词则完全非同源词,如石头北部方言叫α21πα21,而南部方言则叫?Ω35,地北部方言叫?誺53,而南部方言则叫μυ21?σΗ誺ε35,水牛北部方言叫∴υαν35,而南部方言则叫σ誺35等。
土家语北部方言与南部方言在语法上则比较一致,但仍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如北部方言的动词有体的语法范畴,而南部方言中则没有;北部方言形容词只有多音节的才有重叠形式,而单音节词都不重叠,而南部方言不论单音节或多音节都有重叠,单音节重叠用AA式,如μ誺ε21?ο35?ο35ωυ21(天黑漆漆的)。这些都反映了土家语南、北方言的差异。[34]
土家族现今却没有与自己相对应的文字,一般都采用汉文记事。但并不能就以此断定土家族从来就无文字,也并不能说明土家族历史上就从来没有进行过创造自己民族文字的尝试。巴蜀史研究专家童恩正先生曾根据川渝地区(古代巴蜀之区)出土的器物上刻有的符号断定为巴蜀文字[35],但是否就可以认为是古代土家族先民的一种文字符号,还有待进一步考证。历史文献中也有关于湘鄂渝黔边古代人群存在着与汉语完全不通的语言的记载,如《隋书·地理志》记载:荆州诸郡“多杂蛮左,其与夏人杂居者,则与诸华不别。其僻处山谷者,则言语不通,嗜好居处全异,颇与巴、渝同俗”。[36]但这些语言因为都没有相应的文字书写符号,因此这些人群的语言究竟是什么形态无从考证。直到清代雍正年间在土家族地区实行大规模“改土归流”后,中央王朝派遣大量汉人“流官”进入土家族地区任职,他们对这种“呢喃难辨”的“土人言语”也只有用汉字记录下来。如清代雍正、乾隆年间,湖南永顺县首任知县李瑾撰修了第一部《永顺县志》,李氏在书中将当地土家族称为“土人”,并在卷四“风土·习俗·语言”中用汉字记录了144个土家语词和词组,如“土人称天曰墨,地曰理,土亦曰理,人曰那上声,日曰砚,月曰舒舒,云曰爱浪翁,莽曰所帕,风曰热署,大雨曰墨者,细雨曰墨者喧,下雪曰舒舒者,大山曰卡科,小山曰卡科鼻,水曰辙,河曰受,路曰喇,池曰熊节,田曰细烈格,火曰米,烧水曰米那上声,岩曰什体各落,烘火曰土鸟,热曰古,冷曰撒,树曰卡木,柴曰卡物,竹曰猛,花曰卡帕,吃酒曰热胡,吃茶曰腊辙胡,吃饭曰只架,行曰喇儿,坐曰猛背,官曰夸……”随后,清乾隆、道光年间湖南溆浦人严如煜所著《苗防备览》卷九《风俗·永保土人风俗》(下)中也记录了湘西永顺、保靖一带的140个土家语词汇[37],因为是汉人用汉语记录土家语,因此,存在着记音欠准确之处甚多。
此外,在土家族地区木匠这一行业中通行着一种奇特的书写符号,当地木匠将这种书写符号称为“鲁班字”。其奇特之处在于:(一)这种书写符号不是用笔(包括毛笔、钢笔、铅笔、粉笔等)书写,而是木匠用墨签(用竹片做成,用于在木材上画墨)蘸上墨盒里的墨汁书写;(二)这种符号不是书写在纸张上,而是用墨签十分流利地竖行草书在建筑用的木材上;(三)书写讲究规则,凡土家族木匠皆能书写和读懂,即使不识汉字的木匠亦不例外,而其他人无论汉文程度多高也无法书写或识其一字;(四)这种书写符号只在土家族木匠行业中通用,一般不传外人。可见,土家族民间的能工巧匠也曾创造对本行业通用的书写符号[38]。
与土家族人口急剧增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土家语使用人口的不断减少。据徐世璇研究,土家语在1900年有40万人使用,1950年降至20万人,2003年更降至6.5万人[39]。而张军先生确认如今土家语的使用人口不会超过5万人。尽管这些统计都不是很精确,但土家语使用人口的锐减确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确实在湖北、重庆、贵州的土家族社群中已经很难找到以土家语作为交际工具的了,作为常用交际工具的土家语目前仅保存在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龙山、永顺、保靖、古丈、泸溪五县。而就是在这几个县,据张军先生推算,2005年土家语使用人口也只有46267人,仅占土家族总人口的0.58%,而且“保靖仙仁乡,永顺和平乡双凤村,龙山靛房乡、坡脚乡,这些都是目前土家语保留最好的几个乡……在土家人口中,20岁以下年龄段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转用汉语了。这说明80年代后新出生的人口对土家语使用人口数量的影响微乎其微”[40]。同时,也说明了土家语的传承出现了严重的断代。因此,如何拯救土家族语言传承的断代和延缓土家语的消亡也已成为土家族研究学者尤其是老一辈土家族学者十分忧虑和关注的问题。他们也一直在积极采取行动,改变土家语的濒危状况。
其实,土家族语言的濒危与传承危机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已经引起了土家族学者的忧虑和高度关注。1984年,吉首大学中文系彭秀模、叶德书两位教授以龙山苗市土家语音为标准音点,以土家语的北部方言为基础方言,创制了《土家语拼音方案》(草案)。随后,叶德书先生根据这个方案编写了《土家语课本》(一、二册),并且在湘西州政府、州民委的支持下,叶先生于1986年开始亲自在龙山县坡脚乡(现属靛房镇)民族中心完小主持“土家·汉双语双文接龙教学实验”,随后扩大到邻近的他砂和靛房乡,实验班级也由最初的3个班级90名学生发展到10个班级280多名学生,实验教师也由2人增加到12人。这项实验前后坚持了数年,效果十分显著。[41]可惜的是,这项实验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延续下去。
近年来,面对土家语语言活力的急剧衰退和濒危程度的日趋加深,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第一任副州长田荆贵先生和著名土家语研究专家、吉首大学文学院退休副教授叶德书先生向湘西自治州州委、州人民政府递交了《关于紧急抢救、保护土家语的建议》,得到湘西州人民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2008年,在湘西自治州州委、州人民政府领导下,由湘西州民委牵头、州教育局、州文化局、州旅游局等配合,在湘西自治州土家族聚居区且土家语保存相对较好的龙山县靛房镇坡脚小学、靛房镇中心完小、靛房镇初级中学、他砂乡中心完小和永顺县对山初级中学等开展土家语双语双文教学试点。经过一年多的教学实践,效果较好,这对于延缓土家语的消亡还是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