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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碧血鸳鸯》作者徐春羽与《七杀碑》作者朱贞木的小说创作

武侠小说北派四大家（先师张赣生先生排定，指还珠楼主、白羽、郑证因、王度庐）在民国后20年内相继崛起，各擅神怪、社会、技击与侠情诸流派，代表着民国武侠小说创作的最高成就。如果将他们誉为此时期混沌江湖中的熠曜北斗，那么能够与之交相辉映并一夺璀璨者，除南派向恺然与顾明道外，便是北派的徐春羽与朱贞木了。

关于徐春羽的生平资料，目前所见甚微。据说他为旗人，大约于1905年生于北京。少年学医，曾悬壶应诊。中年以后弃医从文，操觚办报。上世纪40年代由北平到天津，自办《天津新小报》。其小说创作始于何年，现已很难查考，但他在40年代初便已成名则是事实。1942年《立言》画刊的一则图书广告称：“三名武侠小说家近著三武侠小说”，徐春羽排在第一位，其后依次是还珠楼主与白羽。这虽然是书商为宣传效果而信手为之，但其当时名气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徐春羽一生共作武侠小说10余部，其中最著名者便是《碧血鸳鸯》。是书共9集90回，第一集出版于上世纪30年代末，而第8集到1943年方由天津励力出版社付梓。一部50万字的说部，陆续写了四五年，可见他对此书写作倾注的心血。全书情节极具变化，主要叙述江湖上正邪两派间围绕劫镖盗宝而展开的明争暗斗。写得古朴豪壮，语言不饰雕琢，颇有民间说书口吻。除此之外，较著名的长篇尚有《宝马神枪》、《逃刑传》、《铁观音》、《草泽群龙》、《琥珀连环》等。这些作品在当时虽然颇受读者青睐，但其表现内容与艺术水准却颇参差。既有以禁烟大臣林则徐为原型，描述清代侠客驱逐海盗的激昂之作《琥珀连环》；也有为取悦读者而内容淫邪、格调不高的荒诞之文。如在《草泽群龙》中，他对女侠赵南为给姐妹报仇，乔装美女，潜入京城恶少之家，割取其阳物的描述，便极具狎邪之笔。但是尽管如此，徐氏整个武侠小说创作，与南派某些率而操觚的混世之作相比，还是技高一筹的。其作品中表现出的浓郁民间故事韵味，颇具清人笔记之遗风。

与徐春羽同时期的朱贞木则是以融合还珠楼主的超凡想象与南派如顾明道等的奇诡布局而自成一家。朱贞木与徐春羽大约同年出生，名贞元，字试颛，浙江绍兴人。上世纪20年代中期在天津电话局任文书股课员，与后来进局的还珠楼主及吴云心为同事。据吴云心先生回忆，其“公余作画，并治印，皆达到一定水平。……天津电话局在日伪时期一度在英租界抗拒日伪接管，是时朱尚在局。后在日方电信公司工作，日本投降后，电信局复员，朱离局。”他从事武侠小说写作受还珠楼主影响颇大。1932年还珠在《天风报》连载《蜀山剑侠传》，誉满平津，朱见状亦步其后尘，握管任侠，于天津《平报》连载《铁板铜琶录》，因想象力不及“蜀山”，故反响平平。但他从此与武侠结缘，乐此不辍，至1949年底封笔，他已写作武侠小说17部，终与北派另外四大家并驾齐驱。因此台湾叶洪生先生认为，大陆美学家张赣生首倡北派四大家，“而将朱贞木排摈在外，有欠持平，现笔者乃据史实，增列朱氏，改称‘北派五大家’”。

与还珠楼主、白羽、郑证因、王度庐相比，朱氏早期作品除《飞天神龙》、《炼魂谷》、《艳魔岛》三部曲外，产生轰动者少。倒是在40年代后期，其作品质量明显提高。如这一时期写下的《蛮窟风云》（即《边疆风云》）、《罗刹夫人》、《七杀碑》、《苗疆风云》等，充分显示了他布局奇诡多变，描写脂香风雅的个人特色。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七杀碑》。

《七杀碑》发表于1949年春，是时平津已相继解放，两地的文化主管部门正在对遗存报刊进行登记整顿，不久便将大部分停刊，余者除刊发新政权宣传类稿件外，副刊也均是歌颂新时代的诗歌与散文，通俗小说的连载此时已无付梓之地，因此该书可能是朱氏的封笔之作。书叙四川武林高手杨展与“川南三峡”力斗华山派的故事。关于此书写作缘起，作者曾云，1936年春天，他在北京琉璃厂书摊中，见一手写诗册，内有《七杀碑》故事一则，写明朝张献忠入蜀，屠杀惨烈，而屡受挫于以杨展为首的川南七杰，遂立碑而誓，欲杀七雄。于是朱氏便以此为蓝本，“兼采各家笔乘、故老传闻，综合七雄事迹，演为说部”。全书写得惊险离奇，环环紧扣，既有北派作品雄浑飞扬之神气，又借鉴了南派作家将“武侠、爱情、冒险”相结合的故事结构，堪称一部融南北派风格于一体的武侠力作，同时它也为民国南北两派武侠小说创作画上了一个句号。

此外，朱氏小说多以边疆风物为场景，布局奇诡、语言新潮的特色，以及率先打破民国武侠小说章回体对偶回目，首创文白夹杂之短句分章节的“现代”手法，多被后来港台武侠小说作家所仿效，并被研究者誉为“新派武侠小说之祖”。

虽然徐春羽与朱贞木在民国后期武侠小说角逐中出手不凡，脱颖而出，但是由于前者仍未摆脱郑证因与白羽的路数；而后者亦未跳出还珠楼主的樊篱，故最终还是未出其右，以至在1949年之后，他们便销声匿迹了。据说建国后徐春羽曾在北京西直门一家百货店当售货员；而朱贞木则在天津小白楼以开面馆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