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长篇社会小说《情海春潮》书外话

网蛛生的《情海春潮》日前已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人们在一睹这部民国时期著名社会小说之全貌的同时，亦深深为作者洞悉社会之细微和描绘世相之生动所叹服。其实，在60余年以前，此书与其作者在全国尤其是南方文坛便已颇负盛名。但那时该书名为《人海潮》，而作者之真名即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通俗小说家平襟亚。

平襟亚又名平襟霞，原名平衡，号襟霞阁主，笔名网蛛生、秋翁。1894年出生于江苏常熟，自幼家境贫寒，嗜好读书。13岁便在南货店当学徒，数年后，考入常熟乙种师范学校读书。毕业后执教乡校并任校长。“五四”运动前夕，他只身闯入上海，以卖文为生。不久便与朱鸳雏和吴虞公二人组成出版机构“襟霞图书馆”。他将耳闻目睹的许多刀笔诉师的故事连缀成篇，写成一部《中国恶诉师》出版，由于该书极具趣味，备受市民读者青睐。1926年，他应上海《福尔摩斯报》编者吴微雨之约，写了一篇披露流氓敲诈钱财的文章，刊出后得罪了法租界巡捕房包探程子卿，程于当晚将报馆砸毁，并要缉捕作者与编者，后经黄金荣出面调解，事件方才平息。然而平氏不以此为戒，于同年再次因写文章而吃官司，这便是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女词人吕碧城状告平襟亚诽谤案。

平襟亚画像

吕碧城出生于官宦之家，以词佳盛名，早年客居天津因投稿结识《大公报》创始人英敛之（著名演员英若诚之祖父），被延揽进报社，旋即游学东瀛。归国后，经英敛之介绍而识严复，严赏识其才，遂荐往学部大臣严修处，由严修推荐，出任天津北洋女子师范学校校长。不久卸任南返，加入“南社”。此间她曾为爱犬受伤事，与外国人对簿公堂，胜诉获赔偿。1926年，平襟亚于上海自办《开心》小报，并写有《李红郊与犬》一文。吕阅后认为平襟亚故意影射，诬其人格，遂仗英租界领事之势向法庭提出诉讼。平襟亚闻言，立即潜往苏州避祸。但吕碧城穷追不舍，竟登报悬赏：“如得其人，当以所藏慈禧太后亲笔所绘花卉立幅以为酬。”平襟亚见状，遂化名沈亚公（其入赘沈家），隐于苏州调丰巷，深居简出。为解寂寞，排遣郁闷，便开始了长篇小说写作，此书便是日后使他获得极大声誉的著名长篇社会小说《人海潮》。

吕碧城（1883—1943）

《人海潮》竣稿之时，吕碧城已远游欧美，平襟亚经人向法院斡旋后，重返上海，自办中央书店，出版《人海潮》一书。此书出版大为轰动，销路甚广。平氏遂将此书所得扩充书店。不久又写出《人海新潮》、《人心大变》等说部付梓。1938年5月，中央书店因出版抗日漫画，平氏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关押28天后，被保出狱，继续经营中央书店，直到1955年因资金拮据，经新上海文化管理部门批准方才歇业。新中国成立后，平襟亚经夏衍介绍入上海文史馆任馆员，同时兼任上海市新评弹工作者联谊会主任委员和上海市评弹团顾问，编有剧本《十五贯》、《杜十娘》等，晚年身体多病，记忆力消失，于1980年8月5日病逝于上海。

民国版《人海潮》封面

平氏有子现居台湾，乃现今于海内外颇为走红的台湾著名言情小说作家琼瑶之夫，近年所演台湾琼瑶系列电视连续剧，在编剧琼瑶大名之后，出任制片人的平鑫涛者是也。平鑫涛当年大学毕业，以二两黄金独闯台湾，与二三同好办起综合性杂志《皇冠》，惨淡经营，入不敷出，直到第九个年头方才遇到在当时尚默默无名的琼瑶，此时身为《皇冠》杂志社社长与《联合报》副刊主编的平鑫涛，凭其职业敏感，看到了琼瑶的潜力，遂于杂志与报纸上分别推出其长篇小说《六个梦》与《烟雨濛濛》，使之名声大噪，誉满台岛，被读者推为当时最有影响的言情小说作家。此后他二人便开始了长达15年之久的马拉松之恋，这期间二人感情波澜起伏的“生死恋”故事，决不亚于琼瑶笔下男女主角的悲欢离合。1979年5月9日，二人终于喜结连理，共筑“可园”。近年来他们夫妇频繁往返于大陆与台湾之间，为两岸的文化交流尽心竭力，可谓“妇唱夫随”，事业中天。值得玩味的是，平襟亚之子未承父业，其媳却重蹈“父”辙，亦治通俗小说写作，且声名已远超平氏，这或许也可视为中国现当代文坛上的一段佳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