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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 从张恨水小说《啼笑因缘》书名说起

从张恨水小说《啼笑因缘》书名说起

《啼笑因缘》是张恨水先生的代表作,虽然作者生前多次说明自己的代表作是《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和《八十一梦》,至于《啼笑因缘》,那是“因为书销得这样多,所以人家说起张恨水,就联想到《啼笑因缘》”(张恨水自语)。然而该书已成为他最有影响的作品,其人名与此书名已密不可分,却是事实。《啼笑因缘》自1929年写竣,1930年在上海《新闻报》副刊“快活林”连载,1931年由上海三友书社出版单行本,至新中国成立前,据作者自己统计,其版本已超过20版,并多次被搬上银幕与舞台。但就是这样一部名噪一时、妇孺皆知的通俗佳构,其书名却使一些读者猜测良久,不得其解。

记得少时初读此书,总觉书名有异。全书以樊家树与沈凤喜的恋爱悲剧为内容,分明是一部言情小说,可作者不写“姻缘”却名“因缘”,岂不与内容相悖。后来见有文章说“因”系“姻”字所误;再后来又见文章云,就是“因缘”而非“姻缘”。曾见过几个该书不同时期的版本,亦均作“因缘”,于是便愈发不解。曾将此疑说与友人,友人亦有同感。直到后来见到作者女儿张明明回忆其父的文章,对此疑问方才释然。

原来该书在酝酿构思之时,张恨水曾与同在《世界日报》任职的左笑鸿有过一夕谈。张在讲过该书的梗概之后,左问张题目是否想好了。张答想用《啼笑因缘》。左言蒲松龄有《醒世姻缘》。张答:“我一猜就知道你觉得有些俗,不过蒲松龄的小说专讲婚姻,而我写的这个就不完全是婚姻问题,所以,因缘的因字没有女字旁。”阅罢此文再翻原书,深感张氏这一字之改寓意颇深。全书虽是以樊、沈二人的姻缘为主线,但确实不仅是在完全讲婚姻。樊家树与沈凤喜邂逅相识,樊家树对沈凤喜由怜生爱,资助其读书上进。然而沈凤喜却经不住金钱诱惑,在樊家树返杭探母期间,背叛爱情做了军阀的姨太太。樊家树返京发现情变伤心不已。沈凤喜后来遭军阀虐待致疯,并对樊家树产生了深深的忏悔。这一切正是北洋军阀时期黑暗与动乱的真实再现,所反映的岂不正是那个可嘲可讽、可悲可咒的社会的一种因果缘由吗。“因”与“姻”虽只是偏旁之差,但所包容的内涵底蕴却截然相反,它已由男女私情转换成一种社会畸象,这一音同字异的改动可谓是作者的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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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让张恨水妇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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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拍摄的电影《啼笑因缘》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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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啼笑因缘》时的张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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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中)与万枚子(左)、左笑鸿(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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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与夫人周南合影于1932年

张恨水的小说创作,始终在追求一个“变”字。正是这种“变”,使得其作品总是在时时出新,使人阅之如行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也正是由于这种“变”,使得作者又总是在鄙薄自己的一些旧作,随写随弃,以致竟矢口否认《啼笑因缘》是他的作品。据张明明所著《回忆我的父亲张恨水》一书披露,上世纪50年代中期,在一次全国政协会议上,“毛主席和父亲握手时,茅盾在一旁说了《啼笑因缘》就是张先生写的。父亲闻言立即辩正:‘我是写《春明外史》与《金粉世家》的。’”(详见香港广角镜出版社1979年版)但不管作者怎样认为,评论界始终将《啼笑因缘》看作是张恨水先生成功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