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中而不得立

20世纪30年代的民意测验显示，七成的美国人觉得参加“一战”是个错误。遥想“一战”当年，后悔不已。出兵二百万，牺牲近五万，但最后还含恨巴黎，打仗太不划算了，不如中立来得实际。

1935年，国会立法，禁止美国公民向国际战争的交战国售卖军火。同年，法西斯意大利侵略埃塞俄比亚，英法美坚守“中立”，但仍向贫油国意大利大量输出石油，诚如后来墨索里尼自己所说：“如果国际联盟把对意大利的经济制裁扩大到石油方面，那么我一周后就只好退出阿比西尼亚。”

美国的《中立法》随之加码，1936年，加了一条禁止向交战国出卖战争原材料，不予贷款和记账。但立法总是滞后于新情况的出现，同年，西班牙内战爆发，法西斯佛朗哥嚣张异常，而按照《中立法》，这样的战争不在被制裁范围之内。

1937年1月和5月，国会分别通过两条中立法案，以修补《中立法》没有涵盖的国家内战。法案收紧了美国企业和个人对参战国的协助，甚至禁止美国公民搭乘参战国的船只出国，如果你实在要坐，那首先你要晓得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国家不对此负有保护责任。

1939年9月，德国闪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欧洲各国在希特勒的闪电战面前如纸糊的一般，有的国家抵抗不了一个月，有的一周就沦陷了，强大的马其诺防线也成了摆设。“一战”时拖垮德国的法国大地，而今竟只有投降的份。整个欧洲只有英国凭借英吉利海峡才能阻挡德国军队的进攻，但伦敦也被德国飞机炸得面目全非。英国人抓紧换了一位叫丘吉尔的强硬领导人，他艰难地支撑着，让一个世纪前的世界霸主在法西斯面前苟延残喘。

在罗斯福的督促下，《中立法》适时而变，美国开始容许交战国以现金支付方式购买美国的武器，但前提必须是购买国用自己的船只运送，美国不负责送货上门，因为你们都在交战区。新版的法案貌似一碗水端平，但由于英国和法国控制了海路，法案对他们更为有利。

这时不少美国人已经开始纠结，一方面当然希望继续保持中立，让美利坚免于战火纷扰，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看着本是同根生、同为民主范的英法遭受德国纳粹的蹂躏。以报人威廉·怀特为首的主战派已经开始呼吁美国立即向英国提供援助。

转眼已是1940年，又到了总统大选的时候了，罗斯福厚着脸皮竞选他的第三届，怎么处理外交政策成为此次总统大选的敏感而又不得不触及的话题。

正当罗斯福与共和党的威尔基你来我往竞选世界上唯一没有卷入战争的大国领导人的职务时，德国与英国正在英吉利海峡上空用子弹跟对方打招呼。丘吉尔向罗斯福发出了紧急求助信，他承认英国的单独抵抗持续不了太久，英国需要立即得到帮助，他向好朋友请求给予50艘战舰的帮助。

如果是在平时，如果威尔基够小人，一定会抓住这个小辫子不放，置罗斯福于死地，但威尔基没有这么做，他也觉得如果他是现任总统，可能也会答应英国人的请求。但为了谨慎起见，罗斯福在竞选结果出来以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他也没有明言拒绝丘吉尔，言下之意：你再坚持坚持，等我确定不用从白宫搬出去再说。

总统大选后不久，罗斯福又接到了丘吉尔诚恳无比的求助信。这位以强硬著称的首相明显扛不住了，他迫切要求美国提供更多的武器和飞机以对抗德国。

罗斯福答应了，他赶到国会，义正词严地为他向英国提供更多的援助做辩护。他说，《中立法》已经不合时宜了，我们的邻居英国正在与民主的共同敌人作战，如果他的院子着火，我这边有水龙头，当然是要救的。因为如果英国足够安全，那么美国大陆就能够免受战争的威胁。

国会吵了半天后终于同意了强硬的总统的提议，增加对英国的援助。此后的几个月里，美国越来越接近向德国开战。1941年3月，罗斯福允许英国军舰到美国港口停泊维修，6月，美国抓捕了一些由德国控制的船只，美国还接管了德国和意大利在美国银行里的资产。

8月初，罗斯福、丘吉尔分别率领本国政府的官员乘军舰在纽芬兰的阿金夏港举行会谈，并于14日正式对外公布联合声明，史称《大西洋宪章》。

《大西洋宪章》中有一句话说得很精彩：一个国家的民众有免于恐惧的自由，使世界上一切地方，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向任何邻国发起侵略行动。换言之，如果德国让我恐惧了，我就有自卫甚至率先向其宣战的权利。

后来丘吉尔曾向他的助手悄悄说过，罗斯福对他说，美国打算不断对德国挑衅，“为了挑起个事儿，得不惜一切手段”。

9月4日，一艘德国潜艇向美国船“优胜者号”发射了鱼雷，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罗斯福说这艘船是以和平方式往冰岛运送邮件的，德国这种海盗行为可谓人神共愤。

罗斯福和丘吉尔在军舰上会晤

可真实的情况是，“优胜者号”压根就不是一艘普通的船，而是一艘正经八百的军舰，而且它追踪那艘德国潜艇好几个小时，用信号把它的位置告诉了英国空军，导致潜艇舰长实在忍不住，才违背了元首希特勒千万不要向美国船只开火的指示。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希特勒，从此之后，美德之间的海上摩擦不断，到1941年底，不间断地有美国水兵或船员被德国人带去见了纳粹人的上帝，美国和德国之间的战争已如箭在弦上。

可谁能想到，率先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并非不可一世的希特勒，而是遥远的日本。

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