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进步主义时代的彼岸参照

有学者说，美国真正的变化在1890年以后到来。进入19世纪的最后10年，美国工业产值开始跃居世界头把交椅。又经过10年发展，J.P.摩根收购了卡内基的股份，人类有了第一家资产超10亿美元的大公司，并控制了全美60%的钢铁生产。此后的30年内，美国城市居民增加了300%，1910年人口普查局调查显示，美国的城市人口占了总人口的45.7%。

GDP和城市膨胀太快，硬件和软件的跟进又相当滞后，结果导致问题重重，一时间社会出现了太多的不和谐面。

1896年，查尔斯·斯帕尔在一项调查中发现，占全美国人口1%的人拥有的财富占全美财富的一半以上，12%的人拥有全美国近90%的财富。

罗伯特·亨特在《贫困》一书中披露，繁荣的背后，处于贫困之中的人不下1000万，1904年全美国至少有400万人靠救济生活。全美2900万劳动者中，竟有175万人是10到15岁的儿童。

1918年，美国儿童局的一项调查显示，在被调查的20个国家中，美国有3000名妇女因生育而死亡，排倒数第三，每年有25万婴儿夭折，排倒数第四。

阿拉巴马州的伯明翰成为了钢铁之城，那里的焦炭炉夜以继日地将煤烟、灰尘和废物排向天空，根据伟大的物理学家牛顿的物体运动三大定律之一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原则，你把烟囱高耸入云去侮辱蓝天，蓝天也会以反作用力来回报你。不久，酸雨降落，不毛之地随处出现，河流湖泊大量污染，大量动植物死亡。

大量农村人进城，血汗工厂遍地开花，死伤数十人的矿难不断。当时全美每年都有3.5万工人因为工业事故丧生，工厂主却很少要为这个负责任。不光企业主，有关部门甚至总统都是如此。

郁闷的社会让酒精成为一种时宜，仅仅三十年，啤酒年消费量从每人2.7加仑猛增到17.9加仑，在一个城市中教堂和酒吧的比例是1∶31，这在当时美国的正统人士看来，是一个无异于2012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消息。

……

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才有了争取进步的时代需求，而这一切，都源自对一种制度和社会的恒久信心和坚定的责任心。

《麦克卢尔》杂志是当时最有名的“淘粪者”刊物，不揭发完世间黑幕誓不罢休。它的女记者艾达·塔贝尔是最有名的“黑幕揭发者”，在杂志老板麦克卢尔的支持下，塔贝尔开始将笔端触及美国最有权势的公民约翰·洛克菲勒以及他旗下庞大的美孚石油公司。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美孚石油帝国如何巧取豪夺致富，政府又如何与其官商勾结，以及工人的生活如何困苦等内幕被详细揭露，展现无遗。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记者大军和公共知识分子倾巢而出，齐力挖掘美国社会各个角落的阴暗和不公。从托拉斯企业到贫民聚居地，从童工到女工，从肉体交易到权钱交易，从血汗工厂到种族歧视，从食品安全到环境问题，之前美国人所不知道的、不敢知道的，一一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真正的社会公平是不怕拿到太阳底下晒的，只有卑鄙和不公才蝇营狗苟地躲在摄像机和报纸的后面。

1905年，28岁的黑幕揭发记者辛克莱通过两年来坚持不懈的调查，写成《屠场》（又名《丛林》）一书，里面描写了太多大概是今天的我们穿越带去的东西：变质的火腿经过甲醛处理后再度使用，和腐烂的垃圾肉、老鼠肉一起制成香肠。这立刻引发了公众的愤怒，这些恶性的食品安全事件足以表明诚信的缺失、道德的滑坡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老罗斯福总统派出个人特使到芝加哥视察后发现辛克莱所言非虚，立刻通过《肉检法》，狠抓食品安全。一开始，工厂主对总统的强硬检查竭力抵制，但后来发现这些执法让消费者更加放心，反而有利于促销，利润不降反升时，就开始拥护英明而伟大的总统了。

要做到伟大，就不能只向一些黑作坊开刀，还要敢在超级既得利益集团头上动土，但纵观古今中外，能成功者凤毛麟角。单说老罗斯福与操控华尔街的摩根集团的第一场拉锯战，就耗时两年，这让《反托拉斯法》名声大振。在罗斯福的两届任期内，提出了43起反托拉斯的起诉案件。

如果你要衡量这项工作的难度，可以简单做个对比，当社会向前进化了一百年后的今天，目前为止美国历史上最帅的第一位黑人总统在获胜演说中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能允许商业街挣扎的同时却让华尔街繁荣，而如今黑帅哥一任总统都要做完又想谋求连任了，对华尔街尚无太大行动。我们只能说，西奥多，你的名字叫做伟大。

如果你把老罗斯福当成了铁腕行政领导人，那可能就忘掉了1787年联邦宪法的精神。与摩根长达两年的斗争，阵地是在法院，而众所周知，美国的司法是独立的。

“二战”时风光无限的麦克阿瑟在1906年时只是老罗斯福手下一名低级副官，有一次他满怀敬意而弱弱地问总统为何如此受民众爱戴，只得到一句回答：把民众心里说不出的苦恼替他们表达出来。

社会日益分化为富人和穷人，富人由罗斯福对付，但穷人由谁接济呢？20世纪前后的社会进步时代，美利坚的中产阶级和基层民众把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起来，把社区服务中心运动推向了高潮。这不由得让我们想到了今天常听到的那句话：多行动，少观望。

一百年过去了，希望以上的文字能对我们有所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