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不是所有白皮肤都光鲜

1890年，堪萨斯的自耕农佩卡姆给婶婶写了一封信，算了一下自己一年的收成后，结尾来了一句：如果谁要遭受惩罚，就让他来堪萨斯吧。

同年同地，一个农民向联邦有关部门的官员哭诉：他种了一年小麦，今年还不错，多收了三五斗，卖掉后全年收获了41.48美元，但是，之前买种子和脱皮的费用就高达56美元。最后他高喊：上帝让我们拥有了信仰，但堪萨斯让我们破产。

这不过是前一个世纪之交美国普通农民生活的一个缩影，那是一个见证奇迹的时代，洛克菲勒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世界上最富的人，爱迪生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美国甚至由一百多年前的殖民地变成现在到处欺负他国、开疆拓土的强国，但这一切，跟底层的人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年代，1%的美国人掌握着全美1/4的财富，10%的人占据着73%。财富如滚雪球般急剧增长，但下层人得到的实惠却少得可怜。

农民的日子不好过，工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一场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拔河赛正在上演。公司领导人追求较低的劳动成本，工人则需要更多工资来养家糊口，同时主张更多的自主权，不被当做流水线上一个毫无自由的零件。

如果是技术工人，那就相对逍遥些。他们随心所欲地更换工作，想休假就休假，南方工场的白人技工习以为常地旷工，大多数人有周一烂醉成泥的习惯，雇主却甚少开除人。发薪日一过，上工人数就会大跌，大概都去喝酒了，工人们在工场和工场之间打游击战，拎包上工，换工作比换衣服还方便。后来这种风习传染给匹兹堡的体力劳动者，他们一高兴起来，就会放下工作去庆贺所谓的“圣星期一”。

到20世纪早期，新型的商业娱乐开始改变工人阶级消遣的性质，许多年轻男女工人把他们的部分收入消费在游乐园、舞厅和五分钱戏院，花不起五块钱听大歌剧的人一定舍得看一场卑微的五分钱电影。

工人们之所以不怕失业和挨饿，是因为他们可以罢工，但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1886年5月1日，芝加哥20万工人大罢工，他们斗争的目标是应得的八小时工作日。这叫老板们坐立不安，芝加哥商业俱乐部购买了2000美元的枪支用于警戒对付这次有预谋的罢工。5月3日，警察开始向罢工的人群开火，打死打伤四人，一些非政府人士号召第二天再集会，抗议政府的暴力镇压。

这场集会一开始倒没发生什么事件，眼看平平安安就要过去了，但最后一位工人讲演者刚登上讲台，180 名警察冲进广场疏散人群，这时一颗炸弹（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飞向警察中间，炸死一名，炸伤七名，被惹怒的警察立即向人群开火，打死一名，打伤多名，算是打了个平手。

炸弹事件后，警察局决定不能善罢甘休。他们查抄任何可疑对象的家和办公室，有数百人在未被指控的情况下被逮捕，尤其是那些罢工运动的领导者都被袭击，8名骨干工人领袖被指控涉嫌广场炸弹事件和企图谋反，法庭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开庭审判，判决其中4人于1887年11月11日执行绞刑，一人于狱中自杀，其他3人则直到五年后才被释放。

本地人过得不舒服，外地人就更甭提了。美国内战那几年，爱尔兰全部人口的四分之一，170多万人都来到美国，以前在爱尔兰不是饿死就是将要饿死，那么来美国后呢，他们会告诉你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吃的是猪狗不如，而今，终于如了。

1884年，有一个叫奥唐奈的爱尔兰移民向调查劳资问题的参议员哭诉自己的困顿，说去年只赚了133美元，但光房租就要交72美元，两个孩子连双完整的鞋都没有。参议员提了个很富建设性的意见：你为什么不去西部发展，去西部只要1500美元就够了。奥唐奈当即回答：阁下，我至今还没见到过20美元以上的钞票。

好雷人的官腔，这好比说一个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扫地的老大姐跟有关部门领导反映，自己一年才赚一万多块钱，孩子大学学费就花了六千八，得到的回复却是：你干吗不去还没限购的二三线城市投资房地产呢，在那里只需要15万就可以付掉首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