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结
——文人西厢与艺人西厢

明清以来的“说唱西厢”，不论哪种曲艺类型，从精神到艺术，即使是完全依据王实甫原著的故事框架进行敷衍的，都与原著大不相同，甚至完全不同。《莺莺传》、《董西厢》、《王西厢》是文人西厢、精英文学，各种说唱本西厢则是艺人西厢、世俗文学。尤其是王实甫《西厢记》，更与曹雪芹的《红楼梦》双峰并峙，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前后辉映的两大高峰，成为精英文学的典范，所追求的是文学的深沉与完美；而说唱西厢则意不在文学，只是借《西厢记》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和人物，表现说唱艺人的功夫技艺，有的连故事也不讲究，更无视思想和人物，傅惜华编《西厢记说唱集》中就有相当多的这类零篇碎曲。《文心雕龙·乐府》说：“诗为乐心，声为乐体：乐体在声，瞽师务调其器；乐心在诗，君子宜正其文。”^[53]吴梅说：“巴人下里，和者千人，益无与于文学之事矣。”^[54]这种现象自古如此。人们去听曲艺，主要是为欣赏演员的表演技艺，如评弹的说、噱、弹、唱，而不是欣赏文学。说唱艺术家，“惟在能刻画描摹，技尽于场上”，而“无与于文学之事”^[55]。所以艺人西厢文字粗疏，文理不通者也不鲜见；结构散漫，长篇作品往往取开放式结构，方便艺人随时增删，比如问路，可以多问几个人，也可以少问几个人，依演出时间而定；思想则浅陋媚俗，并且与人物形象的思想性格时有矛盾龃龉之处。总之，没有文人的参与创作，很难成就严谨深刻的经典性著作。说唱西厢作品，完全可以标以“新”字，如《新西厢》、《××西厢》之类，不必要、也不应该把“忠实于原著”作为自身的价值所在。

说唱文艺在《西厢记》故事传播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低估的，仅评弹本《西厢记》一次就印刷了12.8万册，如果加上到书场听书的观众，人数之众，就难以计数了。从《西厢记》的说唱历史来看，其受众之多，恐怕不知要超过元稹、董解元、王实甫作品读者及观众之总和多少倍。在“西厢故事”的传播中，占有重要地位，是不可忽视的。

（本文为2011年3月31日—4月3日在美国夏威夷举行的中国讲唱文艺、文学国际研讨会上宣读的论文）

【注释】

[1]傅惜华编《西厢记说唱集》6页，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58年，以下简称《傅集》。

[2]清嘉庆间北京钞本《杂曲二十九种》，《傅集》113页。

[3]1947年河南排印本《鼓子曲存》，《傅集》182页。

[4]《傅集》386页。

[5]《傅集》43页。

[6]1947年河南排印本《鼓子曲存》，《傅集》183页。

[7]清道光八年刻《白雪遗音》所收小曲马头调《拷红》，《傅集》81页。

[8]清乾隆六十年北京集贤堂刻《霓裳续谱》所收牌子曲寄生草《因为隔墙吟诗》，《傅集》44页。

[9]清嘉庆间会文堂刻《西厢记鼓词》，《傅集》237页。

[10]清嘉庆间会文堂刻《西厢记鼓词》，《傅集》208页。

[11]清嘉庆间北京刻子弟书《红娘寄柬》，《傅集》290页。

[12]清咸丰间北京百本张钞本莲花落《十里亭饯别》，《傅集》120页。

[13]北京旧钞本子弟书《西厢记》，《傅集》320页。

[14]清嘉庆间会文堂刻《西厢记鼓词》，《傅集》191页。

[15]《傅集》6页。

[16]杨振雄演出本《西厢记》349页，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以下简称《杨本》。

[17]《杨本》5页。

[18]《杨本》91页。

[19]《杨本》350页。

[20]《杨本》4页。

[21]《杨本》761页。

[22]《杨本》324页。

[23]《杨本》319页。

[24]《杨本》441页。

[25]《杨本》67页。

[26]《杨本》439页。

[27]《杨本》257—258页。

[28]《杨本》478页。

[29]《杨本》755页。

[30]《杨本》441页。

[31]《杨本》754—755页。

[32]《杨本》424页。

[33]《杨本》433页。

[34]《杨本》707页。

[35]《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22—23页，傅晓航校点，甘肃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36]《杨本》761页。

[37]《杨本》8页。

[38]《杨本》170页。

[39]《杨本》171页。

[40]《杨本》410页。

[41]《杨本》722页。

[42]《杨本》754—755页。

[43]《杨本》337页。

[44]《杨本》261—266页。

[45]《杨本》676页。

[46]《杨本》489页。

[47]《杨本》548—549页。

[48]《杨本》118页。

[49]《杨本》345页。

[50]《杨本》379页。

[51]《杨本》381页。

[52]《杨本》547页。

[53]周振甫注释《文心雕龙注释》6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54]《吴梅戏曲论文集·中国戏曲概论》166页，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版。

[55]卢前《明清戏曲史》79页，陈企孟校点，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词曲研究室编印，198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