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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瑾讲《西厢记》
1.3.6 文备众体的传奇名篇——《莺莺传》的艺术

文备众体的传奇名篇
——《莺莺传》的艺术

崔张故事后来之所以能繁衍成文学大国,用鲁迅的话说是“煊赫如是”,正是由于其蕴涵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张生文过饰非的道德说教,并没有妨碍故事的传播。创作过程中,当莺莺形象浮现在作家脑际的时候,给元稹带来的是温馨和柔情,使他重新回到初恋的甜美情境,于是怜香惜玉的儿女真情流注笔端,塑造出来的莺莺形象可亲而不可怕,可爱而不可憎。形象的光彩和魅力,没有被作家泼往她身上的言不由衷的污水所贬损。赵德麟说:“如其都愉淫冶之态,则不可得而见。及观其文,飘飘然仿佛出于人目前。虽丹青摹写其形状,未知能如是工且至否?”没有真情,没有传神的文笔,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美国的阿诺德·豪赛尔说:“由艺术所取得的和所传播的对价值的认识,根本不受它的意识形态特征的损害。”“在艺术作为意识形态的价值的同时又具有客观价值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因为当成功的艺术作品成为一个独立的创造物时,就不会受作者主观意图的束缚,有时甚至抵抗作者。从接受者说,“在艺术中,一代人对历史的解释和评价不仅对后一代人不构成束缚,而且被常常不屑一顾,以致被坚决反对,为的是使新的一代能对过去的艺术作品去作直接的接触。”[17]

从小说角度说,《莺莺传》并非上乘。过多的诗歌穿插阻滞了叙事的流畅;由于是自传体,为了掩藏丑陋,张生对莺莺由狂热追求、深挚迷恋,到忍情抛弃并诋毁的心理转换过程,交代得不清楚。但作为“传奇”文,却是一篇颇具特点的作品。陈寅恪《读莺莺传》说:“《莺莺传》中张生忍情之说一节,今人视之既最为可厌,亦不能解其真意所在。夫微之善于为文者也,何为著此一段迂矫议论耶?考赵彦卫《云麓漫钞》八云:‘唐之举人先藉当世显人,以姓名达之主司,然后以所业投献,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也。盖此等文备众体,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据此,小说之文宜备众体。《莺莺传》中忍情之说,即所谓议论。《会真》等诗,即所谓诗笔。叙述离合悲欢,即所谓史才。皆当日小说文中,不得不备具者也。”[18]

参考书

赵令畤《侯鲭录》,中华书局2002年。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

孙望《蜗叟杂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卞孝萱《元稹年谱》,齐鲁书社1980年。

许总《元稹与崔莺莺》,中华书局2004年。

【注释】

[1]李泽厚《美学三书》154页,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

[2]有人认为“传奇”之称乃宋人妄改,见罗宗强、郝世峰主编《隋唐五代文学史》中册461页注img13,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年。

[3]张毅《宋代文学思想史》304页,中华书局1995年。

[4]孙望《蜗叟杂稿》9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5]高彦休《唐阙史》,《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135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6]赵翼《廿二史札记》256页,北京市中国书店1987年。

[7]《新五代史·梁家人传·序论》,《二十五史》50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2000年。

[8]《南腔北调集·关于女人》,《鲁讯全集》卷四51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9]《且介亭文集·阿金》,《鲁迅全集》第六卷20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75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

[11]依许总先生说。

[12]普鲁斯特《囚犯》,转引自阿诺徳·豪赛尔《艺术史的哲学》50页,陈绍南、刘天华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

[13]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77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

[14]《旧唐书·高士廉传》,《二十五史》376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15]刘img14《隋唐嘉话》33页,中华书局1979年。

[16]《新唐书·杜兼传》附《杜中立传》,《二十五史》4677页。

[17]阿诺德·豪赛尔《艺术史的哲学》31页,陈绍南、刘天华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

[18]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120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