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玄言诗

司马氏依靠阴谋和杀戮，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割据局面，建立了统一的晋王朝，但很快就在“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的内忧外患中土崩瓦解。317年，琅琊王司马睿在江南重建晋政权，史称东晋(317—420)。此前则称西晋。

前已叙及，西晋王朝虽然不大重视文学，但仍涌现了不少的人才，并造就了太康诗坛的一度繁荣。相比之下，东晋文学的规模、堂庑、气象，比西晋还要逊色，这与司马氏偏安江左的政治格局庶几相关。约略言之，东晋文学的主要成就有二:一是伟大诗人陶渊明和他的田园诗，二是盛极一时的玄言诗。

先谈玄言诗。西晋时，汉末的“处士横议”演变为清谈;东晋时期，士族清谈玄理的风气愈演愈烈，对文学的影响也更大，出现了孙绰、许询等一系列作家，玄言文学占了文坛的统治地位，汉魏文风遂告断绝。诚如钟嵘《诗品序》所云:

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

东晋玄言诗亦有少数作品蕴含意味，很可一读，如孙绰的《秋日诗》和王羲之、谢万二人的《兰亭诗》等。孙绰《秋日诗》云:

萧瑟仰秋月，飚戾风云高。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疏林积凉风，虚岫结凝霄。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抚茵悲先落，攀松羡后凋。垂纶在林野，交情远市朝。淡然古怀心，濠上岂伊遥。

用精妙的笔触摹写景物，并且将景、情、理融为一体，从诸多方面体现六朝文人在自然与玄理中追求逍遥自在的恬淡心态。

然而从总体上说，玄言诗毕竟缺乏诗歌应有的基本素质。虽说诗歌与说理并非水火不容，而且后来到宋诗还演绎成泱泱大国，但玄言诗往往坠入理障而无理趣。如虞说《兰亭诗》:

神散宇宙内，形浪濠梁津。寄畅须臾欢，尚想味古人。

其“寄畅”宇宙、古今的体悟方式，俨然是玄学家把握世界和人生思维模式的形象描述。像这样的玄言诗实际上只是“三玄”的有韵的注疏，如果兼言禅理，又仿佛佛经中的偈语，失去了艺术的形象性和生动性，令人有味同嚼蜡之感。直到东晋末的陶渊明，才给文坛耳目一新，带来了富于现实内容、具有独特风格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