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两汉散文

西汉草创之初，秦朝快速灭亡的教训使初期的几代帝王都留意于历史上社会治乱的原因。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文士们撰写了大量的政论散文，因此西汉文坛上，最先兴起的是以贾谊、晁错等为代表创作的政论散文，以贾谊的成就最高。贾谊的代表作是《过秦论》、《陈政事疏》(一作《治安策》)、《论积贮疏》，晁错的代表作是《论贵粟疏》。这些作者多为朝臣，对汉王朝的兴衰怀有强烈的责任感，都有远大的抱负和坚定的自信，又受过先秦文化的陶冶，写作时雄肆之气自然喷薄而出。因此，西汉初期的政论散文的总体艺术风格是情感激越、笔力刚健、境界阔大、气势雄壮，呈现出一种力量的美，是当时蒸蒸日上的时代精神的写照。

汉武帝时期，淮南王刘安组织编写了《淮南子》，这是一部专为汉武帝提供的以黄老道学为理论基础的资政著作，既是哲学著作，也可视作政论散文。《淮南子》建构了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将天地万物、社会制度和人类的精神生活都纳入其中。它在说理、叙事方面都有一定特色，说理有庄子恢诡阔大的风格，叙事对先秦诸子都有所借鉴，比较细密曲折。

西汉政论散文文风的转变是从东方朔开始的，他前期的作品如《应诏上书》，语气纵横，言辞夸张，颇有战国纵横家的流风余韵，后期作品如《答客难》则有一股牢骚不平之气。稍后桓宽的《盐铁论》也颇有特色，记述比较生动，语言朗畅流丽，节奏跌宕有致。

西汉后期的政论散文作家以刘向、扬雄等为代表，刘向喜以历史典故议论时事政治，扬雄喜以生僻典故泛论社会人生。这个时期散文的整体风格是在说理时旁征博引，因而文气舒缓，行文有时欠流畅。

刘秀建立东汉王朝时，由于继承了西汉的文化政策，因此受到封建士大夫的真诚欢迎。东汉前期的政论散文多是没有文学价值的歌功颂德之作。值得一提的是王充的《论衡》，这是一部在思想史上有积极意义的著作，反对将儒学神学化，它以生活逻辑进行论证，语言平实质朴，明白晓畅。东汉后期由于政治黑暗，政论散文多具有批判性的特征。如王符的《潜夫论》，语言急切，情感激愤。

随着政论散文兴起的是历史散文，它也是为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而作，因为政论散文多针对时事而发，征引史事往往随手拈来，缺乏历史的深度，故以司马迁为代表的历史学家试图从更深远更广大的视角去解释历史的治乱问题。其中司马迁的具有深远影响的历史著作《史记》，因其试图以人性和个性的角度去解说历史，因此极具文学价值。东汉前期的历史学家班固仿照《史记》的体例创作了第一部断代史著作《汉书》，《汉书》是从儒家价值观念出发去评述历史，同时采取的是历史学家严谨的著述态度，因而文学性不如《史记》。但《汉书》在对人物进行描述时，刻画比较精细、具体，一些人物形象比较鲜明生动，语言也比较注重藻饰，因而显得典雅富瞻。

东汉后期最值得注意的文学现象是出现了抒情散文，如秦嘉的《与妻徐淑书》、《重报妻书》，这是散文这种文体中从未有过的题材，它以细腻动人的笔触描写日常生活和夫妻感情，开魏晋南北朝抒情散文的先河。

两汉散文无论是政论散文还是历史散文，都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政论散文可以视作先秦诸子散文的余波，虽然思想不及诸子散文深邃，文学价值也无法与其比肩，但它在面对现实的思考时，同样闪耀着理性的光芒。由于切合实际，所以更有一种平易感。它在平易中流露出的充沛的情感，也更容易为当时人们所接受。

历史散文在两汉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史记》和《汉书》不仅为史学作出了的贡献，在文学上也具有典范的作用，对后世的文学尤其是叙事文学的人物刻画、语言运用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