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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大传
1.25.5 第五节 无奈义军蜂起

第五节 无奈义军蜂起

隋炀帝面对此起彼伏的起义军,使用残酷的办法,一开始就下诏:“努力击贼,苟能保全。”还颁发了激励政策:“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官,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可是,屠杀并不能消灭义军,反而使义军的势力愈来愈大,隋炀帝只能不断地调兵遣将,加强防守。

正当隋炀帝派兵救援东都之时,柴孝和又去劝说李密“西袭长安”道:“秦地阻山带河,西楚背之而亡,汉高都之而霸。如愚意者,令仁基守回洛,翟让守洛口,明公亲简精锐,西袭长安,百姓孰不郊迎,必当有征无战。既克京邑,业固兵强,方更长驱崤、函,扫荡京、洛,传檄指,天下可定。但今英雄竞起,实恐他人我先,一朝失之,噬脐何及!”(《隋书·李密传》)其意谓,秦地山川形势坚固,秦、汉正是凭借着它建立帝王之业的。现在,最好是请翟让守卫洛口。裴仁基守卫回洛,你自己可以率领精锐部队向西进军袭击长安,如果西京能够攻下,大业的根本就可得巩固,兵势也就更强盛。然后再挥师东下,平定河、洛地区,只要传布檄文,天下就平定了。如今隋王室已失去了它的基业,天下英雄豪杰竞相逐鹿,你如果不早些举事,必定有先于我们动手的人,届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密认为此举有理,他说:“君之所图,仆亦思之久矣,诚为上策。但昏主尚在,从兵犹众,我之所部,并山东人,既见未下洛阳,何肯相随西入!诸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若然者,殆将败矣。”(《隋书·李密传》)其意谓,李密自己也曾经考虑很久了,可是隋炀帝还在,追随他的兵马还很多,且自己的部下都是潼关以东人士,看到东都洛阳没有攻下,谁肯跟我向西进军呢?各位将领都出身于草莽盗贼,留他们聚在一起,谁也不服谁,互相争一雌雄。这样,大业就会失败。柴孝和又进言道:“诚如公言,非所及也。大军既未可西出,请间行观隙。”(《隋书·李密传》)认为既然大军不能西进,我想从小路秘密前往,窥伺隋军的间隙,以便乘机进攻。李密认为此为上策,也应允了。柴孝和与几十名骑兵抵达陕县,山中的义军归附他的有一万余人。与此同时,李密多次率兵攻入东都西苑,直接跟隋军交战,不巧,李密被流箭射中,只好退兵回营。

李密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又率兵出战。越王杨侗派段达和庞玉等人乘夜出城,在回洛仓西北筑垒列阵,段达军大破李密军,杀伤大半人马。李密只好放弃回洛,回到洛口。庞玉、霍世举进驻偃师,柴孝和的部众听到李密败退的消息,就各自溃散。柴孝和轻骑回到李密军中,杨德方、郑德韬等全都阵亡。李密任命郑颋当左司马,荥阳人郑乾象当右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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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雕像

李密又统帅部众再攻东都,在平乐园与隋军会战。李密左边部署骑兵,右边部署步兵,中间使用强弩,千万面战鼓一齐擂动,发动了猛烈攻势,隋军大败,李密再次夺取了回洛仓。

隋炀帝知东都形势非常危急,又派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江、淮的精兵,将军王隆率领邛都夷部的黄蛮,河北讨捕大使太常少卿韦雯,河南讨捕大使虎牙郎将王辩等,各自率领辖下的军队一同赶赴东都洛阳,联合讨伐李密。兵临城下,隋炀帝才调派重兵围剿,为时已晚矣!武阳郡丞元宝藏,献出郡城,投降李密。李密封元宝藏为上柱国、武阳公。元宝藏派他的门客钜鹿人魏征代自己写信向李密致谢,并且请求将武阳郡改为魏州,又请求率领所部向西攻取魏郡,南下会合诸将,攻取黎阳仓。李密听后甚为高兴,就任命元宝藏为魏州总管,召魏征为元帅府文学参军,掌管记室。魏征年轻时就丧父亲,家庭贫穷。他喜好读书,抱有大志,行为不合世俗规则,不想经营谋生之业。最初做过道士,元宝藏召他掌管书籍。李密喜欢魏征的文辞,因此就将他召来。

河南、山东发大水,饿殍遍野。此时,隋炀帝下了一道诏命:开黎阳仓赈济饥民,但黎阳仓负责官员却不按时赈济,饥民饿死的每天有几万人之多。徐世绩对李密说:“天下大乱,本为饥馑。今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资治通鉴》卷一八四)认为天下大乱,本来就是因为饥馑的缘故,现在如果能再夺取黎阳仓,大事就可成功。李密派徐世绩率部下五千人从原武渡黄河,会同元宝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义军首领张升、清河义军首领赵君德,共同袭取了黎阳仓,并在那里据守,大开仓门,听任百姓来取粮。十天左右,就集结到精兵二十余万人。武安、永安、义阳、弋阳、齐郡前后相继投降李密。甚至连窦建德、朱粲等已经称王的义军也派遣使者依附李密。李密命朱粲当扬州总管,封为邓公。泰山道士徐洪客向李密献书,他认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资治通鉴》卷一八四)认为大批的人马长久地聚集在一起,到了最后,恐怕粮尽人散,出师时间长了,军心不稳,就会厌战,那样就很难取胜,获得成功。因此,他劝李密道:“乘进取之机,因士马之锐,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乘着有进取的时机,凭借着军队的一股锐气,沿运河东下,直扑江都,擒拿隋炀帝,号令天下。李密认为徐洪客建议很有远见,立即写信召他前来,但他没有来,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此时,隋炀帝也在加紧调派军队。隋朝援军王世充、韦雯、王辩以及河内通守孟善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各自率领所部军队,在东都会师,只有王隆没有在约定的日期抵达。越王杨侗派虎贲郎将刘长恭等将领统领留守的军队,庞玉等统领偃师的军队,与王世充等会师,共有十余万人,集中兵力进攻被李密占领的洛口。隋军与李密的军队隔着洛水,相互对峙。隋炀帝生怕诸军会师之后各行其是,于是专门下诏命令各军都受王世充的统一指挥。

为了加强军事指挥力量,隋炀帝又增派代理江都郡丞冯慈明到东都洛阳,结果,在中途被李密部属抓获。李密早就听说过冯慈明的名声,他让冯慈明坐下,并慰劳问候,向他深表敬意。李密对冯慈明说:“隋祚已尽,区宇沸腾,吾躬率义兵,所向无敌,东都危急,计日将下。今欲率四方之众,问罪于江都,卿以为何如?”(《隋书·冯慈明传》)其意谓,隋朝的气数已尽,你能和我共建大功吗?冯慈明答道:“公家历事先朝,荣禄兼备。不能善守门阀,乃与玄感举兵,偶脱网罗,得有今日,唯图反噬,未谕高旨。莽、卓、敦、玄非不强盛,一朝夷灭,罪及祖宗。仆死而后已,不敢闻命!”(《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你们李家几代,都侍奉先帝,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你却不能好好地恪守自己的世家门第,竟和杨玄感起兵造反,侥幸逃脱法网,活到今天,仍想着造反,我不理解你的用意何在。王莽、董卓、王敦、桓玄的势力并不是不强盛,一旦失败,全族受到诛灭,罪状连累祖宗。我对隋皇室唯有死而后已,不能听从你的吩咐。一听此言,李密大发雷霆,随即将冯慈明囚禁起来。冯慈明在牢里说通看守他的席务本,席务本暗中放他逃走。冯慈明命席务本携带他的奏章,前往江都,又给东都写信报告李密等义军的情况。冯慈明走到雍丘,又被李密的将领李公逸抓获,李密又出于义气将他释放。冯慈明走到营门,翟让怒道:“尔为使人,为我所执,魏公相公相待至厚,曾无感戴。宁有畏乎?”冯慈明勃然大怒道:“天子使我来,正欲除尔辈,不图为贼党所获。我岂从汝求活耶?欲杀但杀,何须骂詈!”接着又对其他义军道:“汝等本无恶心,因饥馑逐食至此。官军且至,早为身计。”(《隋书·冯慈明传》)最后,被翟让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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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洛口仓遗址

李密进攻天下粮仓——洛口仓时,隋将张季珣据险顽强抗击。李密又派人劝降,张季珣对李密破口大骂,李密听后,怒气冲天,又派精兵攻城,迟迟未能攻克。当时,李密在洛口仓城下部众达几十万,而洛口仓城四面全是悬崖绝壁,隋守军不过几百人,但张季珣守城的决心很坚强,发誓要与城池同存亡。然而,被围困的时间长了,水断粮绝,士兵开始体衰病倒,张季珣亲自抚慰,始终没有一个人叛离他。从三月直到九月,整整坚守了半年多,城池才被攻陷。李密部属拉着张季珣,硬是要他向李密下跪,张季珣就是不跪下,他说:“吾虽为败军之将,犹是天子爪牙之臣,何容拜贼也!”(《隋书·张季珣传》)李密还想让他投降,引诱、威迫,什么手段都使上,可张季珣始终不屈服,最后,李密把张季珣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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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书·张季珣传》书影

隋炀帝下诏尽速围歼义军。十月二十五日,王世充率军在夜色掩护下渡过洛水,在黑石扎营。第二天,留一部分军队守营,自己率领精兵在洛水北岸列阵。李密听此消息,就率兵渡过洛水迎战,结果大败,柴孝和落水淹死,李密率部下的精锐骑兵再南渡洛水,命其余的部众撤退到月城。王世充率众追击,把月城团团围住。李密从洛水南岸策马直奔黑石,王世充兵营中的守军惊恐万状,一连举了六炷烽火,向王世充告急,王世充撤除了对月城的包围,狼狈地回救自己的军垒,李密又回军迎头痛击,大破王世充军,斩获首级三千余。

王世充自从在洛水之北被李密打败后,就坚守营垒,拒不出战,越王杨侗派遣使者去慰劳王世充,王世充既惭愧又恐惧,于是,向李密要求交战。十一月初九,王世充与李密在石子河两岸列阵,李密营垒相连,南北长十余里。翟让首先和王世充交战,不胜而退。王世充追击翟让,王伯当、裴仁基从两旁横断隋军的后路,李密统率中军袭击王世充,王世充大败,向西逃走。

翟让的司马王儒信劝说翟让自任大冢宰,总揽政务,以此来夺取李密的权力,翟让不听。翟让之兄柱国荥阳公翟弘,为人粗鲁愚昧,他对翟让说:“天子止可自作,安得与人?汝若不能作,我当为之。”(《隋书·李密传》)其意谓,天子应该自己当,怎么可以随便让给别人!你如果不作天子,让我来做!翟让听了此言,哈哈大笑起来,可心里并不在意。李密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就厌恶他。总管崔世枢,最初在鄢陵起义就归附李密,翟让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府第里,向他索取钱财,崔世枢请求翟让不要处罚他,翟让就要给崔世枢加刑。翟让召元帅府记室邢义期和他赌博,邢义期有顾虑未来,翟让就把邢义期打了八十杖。翟让对左长史房彦藻说:“君前破汝南,大得宝货,独与魏公,全不与我!魏公我之所立,事未可知!”(《资治通鉴》卷一八三)其意谓,你从前攻破汝南时得了很多宝货,只给魏公,一点也不给我!魏公是我拥立的,怎么不知道呢?房彦藻听后感到非常恐惧,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密,并与左司马郑颋一起劝说李密:“让贪愎不仁,有无君之心,宜早图之。”(《资治通鉴》卷一八四)认为翟让此人贪婪而刚愎自用,没有仁爱之心,眼中更没有君王,应该早些想办法解决。李密说:“今安危未定,遽相诛杀,何以示远!”(《资治通鉴》卷一八四)认为如今我们的安危尚未确定,就相互诛杀,让别的地方的人怎么看呢?郑颋说:“毒蛇螫手,壮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彼先得志,悔无所及。”(《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毒蛇螫手,壮士砍断手腕,为的是保全性命。如果翟让他们先得了手,那么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李密听了他们的再三劝告,便设计图谋杀掉翟让,准备摆设酒席,宴请翟让。

十一月十一日,翟让和他的哥哥翟弘及侄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去见李密。李密和翟让、翟弘、裴仁基、郝孝德共坐一席,单雄信等站在翟让身旁侍卫着。房彦藻、郑颋来来往往地察看张罗。李密说:“今日与达官饮,不须多人,左右止留给使而已。”(《资治通鉴》卷一八四)认为今天宴请各位高官,不需要那么多人,左右人等只留几个服侍就行了。李密左右侍卫全部都退去,而翟让身边的侍卫仍留在那里。

房彦藻报告李密道:“今方为乐,天时甚寒,司徒左右,请给酒食。”(同上)即谓今天正好饮宴作乐,天气又这么寒冷,请给司徒(翟让)身边的侍卫以酒食。李密说:“听司徒进止。”翟让说:“甚佳。”(同上)于是,房彦藻就把翟让身边的左右侍卫全部带走了。唯独留李密手下的壮士蔡建德持刀侍立在那儿。

此时,还没有上菜,李密拿出一把良弓,交给翟让试射。翟让刚刚把弓拉满,蔡建德突然从背后用刀猛砍翟让,翟让扑倒在床前,从近乎于砍断的脖子中发出了牛吼般的声音,蔡建德将翟弘、翟摩侯、王儒信一并杀死。

徐世绩逃走出门,看门的卫兵挥刀把他的脖子砍伤,王伯当从远处大声喝止。单雄信叩头请求饶命,李密将他释放。翟让左右两旁的人都十分惊恐疑惧,不知怎么办好。李密大声宣布道:“与君等同起义兵,本除暴乱。司徒专行暴虐,凌辱群僚,无复上下;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君无预也。”(《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我和各位一同起义,目的本来就是要铲除暴虐,但司徒翟让凶恶残忍,凌辱众僚属,也不分上下尊卑,今天诛杀的只是翟让一家,跟各位没有关系。李密令人扶走受了重伤的徐世绩,安置在帐幕下,亲自为他敷药。翟让的部众打算解散,李密派单雄信前往传达他的慰问,随即,李密又独自一人骑马来到翟让的营中,告诉“杀让之意”,对其部下倍加安抚慰问。李密命令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分别统领翟让的部众。

事件很快平静下来了。翟让性情残忍,翟摩侯猜忌嫉妒,王儒信贪婪横行,所以,他们被杀的那天,“所部无哀之者”。但是,翟让被杀,极大地瓦解了瓦岗军的军心,义军愤愤不平,“众心颇怨”,将卒离心,李密的亲信也出现了“自疑”。当初,王世充知道翟让与李密的结合是不会长久的,心中希望他们互相图谋相斗,以图机会乘虚而入。等他闻知翟让被杀之后,失去“相图”之方,大失所望,王世充叹息道:“李密天资明决,为龙为蛇,固不可测也!”(《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李密天资聪明,做事果断,将来是一条龙还是一条蛇,难以预料,王世充的心中升起一阵恐惧。

此时,王世充的军士又有不少人投奔李密,大大影响了战斗力。东都官员甚为紧张,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来慰劳他,王世充诉说自己兵少,几次战斗后已疲惫不堪,越王杨侗又遵照隋炀帝的旨意增派了七万援军补充王世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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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像

王世充获得东都兵马之后,在洛北打了一场胜仗,可好景不长,在抢渡洛河一战中,又遭到李密军的猛烈攻击,结果落水淹死一万多人,王世充只身逃脱,洛北各军全线崩溃。此时,王世充不敢回东都,率军北赴河阳。当晚,风狂雨冷,士兵趟水浑身上下都打湿了,一路冻死的又数以万计,跟随王世充到达河阳的只有几千人。王世充绑缚自己投狱请求治罪。越王杨侗派人赦免了王世充,召他回东都,赐给他金钱锦缎美女安慰他。王世充召集逃散的旧部一万多人,驻扎含嘉城,不敢再出战。后又遭尉迟恭的征讨。

李密乘胜进据金镛城,修复城门堞、房屋,住在城内,战鼓的声音由此传到东都。李密的军队很快发展到三十万,在北邙列阵,南边逼近东都上春门。王世充不敢出战,只好派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领兵抵御李密的攻击,段达一见李密军势强盛,心中害怕,率先逃跑,李密纵追兵击,隋军溃败,韦津被杀。于是隋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渎等各自率领部下投降了李密。窦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圆朗等都派人奉表劝李密称帝,李密属下裴仁基等也上表请正位号。李密答道:“东都未平,不可议此。”(《资治通鉴》卷一八五)其意谓,东都没有攻克,还谈不上这事。此时的隋王朝已危在旦夕了,问题是不能急于进入东都,因为唐王李渊正以李建成为左元帅,李世民为右元帅,率领各路兵马十余万救援东都。

各路义军形成的一种合力,以摧枯拉朽之势使隋王朝覆灭了。但究竟最后“鹿死谁手”,这就由各路义军本身的素质及其机遇决定了。应该说,在隋末起事者中,最有影响的事件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