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河北义军重击隋兵

瓦岗军所以能够节节胜利，威震中原，离不开河北义军对隋兵的重击。

河北义军的首领是窦建德。他在年轻时就崇尚豪侠义气之举，他的胆识和膂力超过普通人，乡里的人都拥护他。正逢朝廷招募壮士去征伐高丽，窦建德因骁勇而被任命为率领二百人的部队长。同县的孙安祖也因骁勇而被挑选为远征战士，孙安祖因家被水淹没，妻子儿女又都饿死，申请免役，县令大怒，逮捕孙安祖，并鞭打孙。孙安祖一气之下刺死了县令，投奔到窦建德家，窦建德把他藏了起来。官军追捕孙安祖，循踪觅迹追到窦建德家。窦建德对孙安祖说：“文皇帝时，天下殷盛，发百万之众以伐高丽，尚为所败。今水潦为灾，百姓困穷，加之往岁西征，行者不归，疮痍未复，主上不恤，乃更发兵亲击高丽，天下必大乱，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但为亡虏邪！”（《资治通鉴》卷一八一）其意谓，隋文帝时，天下非常富盛，动员百万大军远征高丽，还被他们打败。如今大水成灾，百姓困穷，加之从前西征吐谷浑，参加者一去不归，留下的创伤还没有恢复；皇上不怜悯百姓的苦情，反而更加不断地发兵攻打高丽，天下必定大乱。大丈夫如果不死，当建立伟大功业，怎么甘心当亡命之徒！

《隋书·郭绚传》书影

大凡农民起义的领袖都有一种恢宏的气概和志向。于是就召集了无所依靠的少年几百人，让孙安祖率领进入高鸡泊，抢夺财物，孙安祖自称将军。当时鄃县人张金称，在河曲聚集百余人；蓨郡人高士达，在清河境内起兵反隋，有千余人。郡县官吏怀疑窦建德与义军有来往，就把他的家属都抓了起来，不论长幼，全部被杀掉了。官方的这一举动，实际上对窦建德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窦建德听到全家被杀绝的消息后，率领部下两百人逃奔高士达。高士达击败了隋将郭绚后自称东海公，让窦建德任司兵。不久，孙安祖被张金称杀掉，孙安祖的部众数千人全都归附了窦建德，从此声势渐盛，兵力多达一万余人，仍活动于高鸡泊中。窦建德能够礼贤下士，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大家都争相归附他，愿意为他尽死力。

正当窦建德兵势日益旺盛之时，张金称、郝孝德、孙宣雅、高士达、杨公卿等抢掠河北，攻陷郡县，隋朝的将帅相继败亡，只有虎贲中郎将蒲城人王辩、清河郡丞华阴人杨善会多次立功。特别是杨善会，他前后与义军交战七百余次，从来没有战败失利过。隋炀帝下诏予以奖赏，激励隋军奋力讨伐义军。

同时，隋炀帝又派遣太仆卿杨义臣讨伐张金称，张金称在平恩县东北处扎营，杨义臣率兵直抵临清县的西面，紧靠永济渠扎营，距张金称的营地只有四十里，深挖壕沟，高建垒墙，不主动与张金称交战。张金称每天率兵到杨义臣营地的西面讨战，杨义臣下令准备出击，身穿戴铠甲，与张金称约定交战的时间，可是到了时间仍不出战。直至天色将晚，张金称只好率军返回营地。第二天一早，张金称再来炫耀强大的兵力，这样过了一个月，杨义臣竟然没有出战。张金称以为杨义臣胆怯，多次逼近营地，辱骂杨义臣。杨义臣遂对张金称说：“汝明旦来，我当必战。”（《资治通鉴》卷一八三）张金称因此轻敌，没有把杨义臣看在眼里，慨然允诺，不再提防。当晚，杨义臣挑选精锐骑兵两千人，从馆陶渡河，趁张金称率兵离开营地时，立即进入张金称的营地，袭击他的家属和辎重。张金称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紧急率兵返回营救，杨义臣又从后面袭击，结果，张金称大败，只与身边的数人逃到清河郡东。一个多月后，杨善会在一次战役中，抓住了张金称，官吏在闹市中立了一根木柱，将张金称的头悬吊起来，拉开他的手足，让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割其肉。张金称在酷刑面前始终不屈，临死前还“歌讴不辍”（《资治通鉴》卷一八三）。隋炀帝看到张金称之首级后，心里大为“快悦”，可是，他没有想到杀了一个张金称，还有千万个张金称站起来。虐杀，酷刑，只能对义军起催化作用。为了激励隋军尽力诛杀义军，隋炀帝又下诏表彰杨善会，并任命他为清河通守。

与此同时，涿郡通守郭绚率领一万余人讨伐高士达。高士达自视才能谋略不及窦建德，于是就提拔窦建德为军司马，并把军权交给了他。窦建德请高士达留守大营，保护辎重及眷属，而自己挑选精兵七千人抗击郭绚。他又在多处公开场合有意声称跟高士达已经闹翻了天，并且传言高士达已经背叛逃亡，窦建德又派人晋见郭绚，请求投降，表示愿作郭绚的前锋，以追捕高士达来立功赎罪。郭绚完全听信窦建德的声称、传言以及表示，失去了应有的警惕，率兵跟随窦建德到长河县，也不再防备他。窦建德选中了时机，突然袭击了郭绚，杀获几千人，斩郭绚的首级献给高士达。张金称的余部也都归附了窦建德。窦建德的兵力得到很大的发展。

此时，杨义臣击败张金称之后，乘胜进军到平原，打算进入义军根据地高鸡泊讨伐窦建德。窦建德对高士达说：“历观隋将，善用兵者无如义臣，今灭张金称而来，其锋不可当。请引兵避之，使其欲战不得，坐费岁月，将士疲倦，然后乘间击之，乃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敌。”（《资治通鉴》卷一八三）其意谓，观察了所有的隋将，善于用兵的莫过于杨义臣了，现在他灭掉了张金称乘胜而来，锐不可当，我请你率兵先行躲避，使他想战而找不到对象，坐在那里耗费时间，等到他的将士疲劳厌倦，然后乘机袭击，唯此才能把杨义臣攻破，否则，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在义军领袖中，窦建德算是有胆略有计谋的领导人，上述计谋也是好的，可惜高士达不听此言，偏偏留下窦建德守营，保护辎重，而高士达自己率领精兵迎击杨义臣，刚接触时，取得了小胜，于是骄傲异常，大摆筵席，纵情畅饮，对杨义臣根本不放在眼里。窦建德听到“大宴”的消息就吃惊地说：“东海公未能破敌，遽自矜大，祸至不久矣。”（《资治通鉴》卷一八三），认为如此骄傲自大，灾祸必然将到。五天后，杨义臣果然大破高士达，在阵上将高士达杀死，传首江都。隋炀帝闻知后大为高兴，又下诏褒杨。杨义臣深受皇恩，乘胜追击，直逼义军的营地。营中的守军都溃散奔逃，窦建德仅和百余骑兵逃走，到了饶阳县，乘饶阳县没有戒备，攻陷饶阳，招兵买马，又集结了三千人，重振旗鼓。

起初，杨义臣杀死了高士达后，认为窦建德已不足为患，就率兵离去。窦建德返回平原，收编了高士达所属的散兵，安葬了死者，部队全穿白色丧服，为高士达举行追悼大会，军威又重新大振。窦建德自称将军。原先，起义军一旦抓住隋官及士族子弟，一律诛杀，唯有窦建德能够“善待”隋官及士族子弟，此着很得人心，这也意在分化敌人。因此，隋官中有些人就举城投降他，窦建德声势一天比一天强盛，戎装战士多达十余万人。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正月初五，窦建德在乐寿建立高台登极，自称“长乐王”，设置文武百官，改年为“丁丑”。这样一来，中原地区迅猛发展的义军形势对隋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一直踞守在江都的隋炀帝由于害怕中原地区的起义军，始终不敢返回洛阳。但他预感到中原一旦丢失，将会进一步危及江淮，导致自己的皇冠落地，于是在七月急派涿郡右翊卫将军薛世雄督精兵三万前往讨伐，还命令王世充等将领都受薛世雄指挥，所遇见义军，格杀勿论。薛世雄走到河间，在七里井驻军。窦建德的部众一听薛世雄将军来了，从占领的各城池中撤出队伍，假装逃跑，声称返回豆子。薛世雄以为窦建德他们是惧怕自己，于是放松警惕，不再设防。窦建德侦察到这一情况，就策划回击隋军。窦建德驻地距薛世雄的营地有一百四十里，窦建德率领敢死队员二百八十人先行，命令其余的随即继续出发，并与士兵约好：“夜至，则击其营，已明，则降之。”（《资治通鉴》卷一八四）其意谓，夜里到达薛营就进攻他们，如果到达薛营天已放明，就投降。实际上这是一道死命令。窦建德率军走到距薛营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天就放亮了，窦建德惶惑不安，就和大家商议投降之事。恰好此时，天降大雾，人相隔咫尺都无法辨认，窦建德高兴地说：“天助我也！”于是率军突入薛营袭击他们。薛世雄兵营大乱，“军不得成列，皆腾栅而走，于是大败”（《隋书·薛世雄传》），死者有一万余，薛世雄与左右数十名骑兵逃回涿郡。薛世雄自后惭愧忧愤，不久发病去世。由此，窦建德乘胜包围了河间。

七里井大捷，是继瓦岗军消灭张须陀后又一次重大的胜利。它不仅粉碎了隋王朝妄图消灭河北起义军的阴谋，而且给在河南的瓦岗军以巨大的声援和支持。

河北义军几易其主，最后之所以能在曲曲折折之中站住脚，是与窦建德的谋略分不开的。这支队伍后来成为推翻隋王朝的强大力量，也有力地支持了其他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