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急调重兵反击

正当辽东城危在旦夕，即将被隋军攻克之际，隋炀帝闻知杨玄感谋反后，当即下诏诸将率军撤退。派遣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乘驿站的传车发兵讨伐杨玄感。

杨玄感到达东都，自认为天下各地都会响应。他得到韦福嗣后，喜其有才，就视之为心腹，对李密却不那么信任了。可韦福嗣不是同谋，系因战场上被捕加入的，所以每次筹划计谋征求他意见时，他总是模棱两可，留有一手。后来，杨玄感又叫他作檄文，韦福嗣固辞不肯。李密揣测到韦福嗣的心思，就警告杨玄感说：“福嗣元非同盟，实怀观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侧，听其是非，必为所误矣。请斩谢众，方可安辑。”（《隋书·李密传》）认为韦福嗣不是举兵时的原始盟友，所以他还心存观望，这样一来，你刚开始做大事，就有奸人留在身旁，听从他在中间拨弄是非，必定被他耽误，请马上将韦福嗣杀掉！杨玄感一听要将韦福嗣杀掉，就感到吃惊，觉得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当即表示说：“何至于此！”李密知道自己的意见不会被采纳，就退了下去，对他的亲信说：“楚公好反而不欲胜，如何？吾属今为虏矣！”（《隋书·李密传》）其意谓杨玄感喜爱举兵造反，却又不知道如何取得最后胜利，我们如今都将是人家的俘虏了。所谓“好反而不欲胜”，只说对了一半，他哪里是“不欲胜”呢？他是迫于当时的形势，而不敢将韦福嗣开刀。不过阴阳怪气的话也就暴露了杨玄感举兵集团的裂缝了。

事到如今，下一步又该怎么走呢？李子雄劝杨玄感赶快称帝，杨玄感也吃不准，就去征求李密的意见，李密说：“昔陈胜自欲称王，张耳谏而被外，魏武将求九锡，荀彧止而见疏。今者密欲正言，还恐追踪二子，阿谀顺意，又非密之本图。何者？兵起已来，虽复频捷，至于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公当身先士卒，早定关中。乃欲急自尊崇，何示不广也！”（《隋书·李密传》）其意是说，从前陈胜打算自己称王，张耳规劝，却被驱逐在外，魏武帝曹操打算要皇帝加赐九锡，荀彧劝阻，却被诛杀。如今，我打算直言规劝，却又恐怕落得张耳、荀彧两人的下场。但是阿谀奉承，逢迎上意，又不是我的性格。为什么呢？试想一想，自从起兵以来，虽然屡次取胜，可是，天下之大，还没一个郡县响应。东都的防卫力量还很强大，各地的援军将越来越多，你现在应当挺身奋力作战，早日平定关中，可你却急于称帝，为什么要向人显示你那么狭隘的心胸呢？李密能说会道，杨玄感听后也觉得言之有理，会意地笑了，称帝之事也就不再提及了。

曹操像

隋炀帝急调的征辽大军陆续赶来了，屈突通率军进驻河阳，宇文述率军跟随其后，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又来赴援。杨玄感越来越感形势紧迫，他向李子雄问计，李子雄回答：“屈突通晓习兵事，若一渡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通不能济，则樊、卫失援。”（《隋书·杨玄感传》）认为屈突通精通军事，如果一旦他们渡过黄河南下，那大局胜负就难以决定，我们不如分出一部兵力抗击。屈突通不能渡河，那么樊子盖、卫文升就会失去援助。杨玄感觉得这个意见有道理，就准备派军北上抗击屈突通。樊子盖知道了杨玄感这项计谋，几次进攻杨玄感的营垒，使杨玄感无法抽调兵力去阻击屈突通。于是，屈突通率军渡过黄河，在破陵驻军。杨玄感又把军队分为两部分，西面抵抗卫文升，东面阻击屈突通。樊子盖的守城军也出城做大规模的攻击，杨玄感军队屡次被击败。杨玄感又去向李子雄问计，李子雄说：“东都援军益至，我师屡败，不可久留。不如直入关中，开永丰仓以赈贫乏，三辅可指麾而定。据有府库，东面而争天下，此亦霸王之业。”（《隋书·杨玄感传》）认为救援东都的军队越来越多，而且我军又多次被打败，不可久留此地，不如直接进入关中，打开永丰仓赈济贫苦百姓，三辅京畿之地就可以挥手而定了，我们据有府库，向东争夺天下，这也可以成就霸王之业。李子雄把“霸王之业”说得很有把握，好像唾手可得似的。杨玄感举兵后采取的措施主要就是这两条：一是开仓济贫，一是迎击官兵。这也是他一开始能赢得民心的根本所在。当时在一道谋划举兵的李密也附和说：“元弘嗣统强兵于陇右，今可扬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关，可得绐众。”（《隋书·李密传》）其意谓，弘化留守元弘嗣在陇右掌握着强大的部队，我们可以扬言他谋反，派遣使者迎接你，咱们借此机会进入函谷关，就可以把大家稳定下来。杨玄感认为此种骗计甚好，就号令部众向西进发。

正巧，华阴杨家宗亲派人前来充当向导。七月二十日，杨玄感解除了对东都的包围，率军向西逼近潼关，他声称：“我已破东都，取关西矣！”（《资治通鉴》卷一八二）说什么我已经攻破东都，现在去攻取关西了，这完全是骗人的假话。欺骗，往往是阴谋家惯用的伎俩。此时，宇文述等各路军队，在后追击。杨玄感前进到弘农宫，当地父老们挡住道路，劝杨玄感说：“宫城空虚，又多积粟，攻之易下。进可绝敌人之食，退可割宜阳之地。”（《隋书·杨玄感传》）其意是谓，弘农宫城已经成了空城，不过有好多积存的粮食，很容易攻下。杨玄感一听认为此话有道理。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对官员僚属们说：“玄感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成其计，则难克也；当以计縻之，使不得进，不出一旬，可以成擒。”其意是谓，杨玄感听说朝廷大军将到，他打算向西谋取关中，要是他这个计划成功了，以后就很难把他打败了，我们应当想办法把他套住，使他无法进军，不出十天，就可以将他抓住。

当杨玄感兵临城下，杨智积便登上城上的女垣大骂杨玄感。杨玄感勃然大怒，就停止前进，率军攻城。李密劝杨玄感说：“公今诈众入西，军事在速，况乃追兵将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据关，退无所守，大众一散，何以自全？”（《隋书·李密传》）其意谓，杨玄感蒙骗众人向西进军，兵贵神速，何况隋王朝的追兵将到，怎能在此地停留耽误。如果前进不能占据潼关，退缩又没有险要之地可以据守，大军势将一哄而散，你凭什么来保全自己？杨玄感不听李密的劝告，就率军攻城，他放火烧弘农城的城门，杨智积从城内向外放更大的火，杨玄感的士兵无法进城，三天仍然未能攻下城池，只好放弃，率军继续向西前进。当杨玄感到达阌乡，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各路军队在皇天原追上了他。杨玄感率军登上槃豆，筑营摆开战阵，连绵五十里，且战且走，杨玄感一天之内三次被击败。八月初一，杨玄感在董杜原再筑营列阵，各路官军一起进攻杨玄感，杨玄感大败，仅率十余骑逃往上洛。追击的骑兵很快追上了杨玄感，此时杨玄感只能用大声叱喝来吓吓追兵，追兵又转身退了回去。杨玄感逃到葭芦戍，只剩下他跟弟弟杨积善，徒步行走，他自知难逃一死，就对杨积善说：“事败矣。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杀我。”（《隋书·杨玄感传》）杨积善抽刀将杨玄感一刀砍死，然后又用刀自杀，可是自杀还没有死，就被追兵抓住了。政府军将杨积善和杨玄感的首级一并送隋炀帝的行宫。至此，宣告杨玄感的兵变彻底失败。

杨玄感之败，这与他策略上的失误有关，同时也是当时的情势之使然。北宋史学家刘敞在《公是集》中论及杨玄感兵变“误于失略”，此说为其弟刘攽协助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时，也写入史书。当时虽然从者十万，但“至于郡县，未有从者”，说明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还没有激化到使隋炀帝倒台的地步。

《公是集》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