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第四次北巡

第七次巡游，也就是第四次北巡，这是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的事。

八月初五，隋炀帝开始巡游北塞。

当初，裴矩认为突厥始毕可汗部众逐渐强盛，就向隋炀帝献策：“分其势”，即瓦解突厥可汗的势力。隋炀帝打算以宗室女嫁给始毕可汗的弟弟叱吉设，并封他为南面可汗，叱吉设不敢接受册封。始毕可汗知道此事之后大为反感，就对隋王朝产生了怨恨。突厥的大臣史蜀胡悉善于谋略，受到始毕可汗的宠信。裴矩诈称与史蜀胡悉做买卖，将史蜀胡悉诱骗到马邑，将他诛杀，然后派使者向始毕宣布诏命说：“史蜀胡悉忽领部落走来至此，云背可汗，请我容纳，突厥既是我臣，彼有背叛，我当共杀。今已斩之，故令往报。”（《隋书·裴矩传》）其意谓，史蜀胡悉背叛可汗来投降，我已经帮你将他处死了。始毕可汗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此就不再入朝了。

非但如此，始毕可汗还伺机袭击隋军。八月初八，始毕可汗率领数十万名骑兵策划袭击隋炀帝的车驾。义成公主先派遣使者向隋炀帝报告发生了事变。八月十二日，隋炀帝的车驾迅速驰入雁门城，齐王杨暕率领殿后部队进驻了崞县。八月十三日，突厥军队包围了雁门城，隋军上下惊惧恐怖，拆毁民宅，用木头铁器制造守卫城池的武器，城中有军民十五万人，而粮食仅能供应二十天。雁门郡所属四十一座城池，突厥军队已经攻破了其中的三十九座，只剩下雁门、崞县没被攻下，突厥军队对雁门猛烈攻击，流箭都射到了隋炀帝跟前，隋炀帝大为恐惧，据《资治通鉴》卷一八二载，隋炀帝“抱赵王杲而泣，目尽肿”，眼睛都肿了，看来，这次被围，给隋炀帝带来极大的痛苦。

萧瑀像

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劝说隋炀帝挑选几千名精锐骑兵突围出去，纳言苏威谏曰：“城守则我有余力，轻骑则彼之所长。陛下万乘之主，何宜轻脱！”（《隋书·苏威传》）其意是说，据守城池，隋军的力量绰绰有余，而轻骑则是突厥军的长处，陛下是万乘之主，怎么可以轻率行动。民部尚书樊子盖说：“陛下万乘之主，岂宜轻脱，一朝狼狈，虽悔不追。未若守城以挫其锐，四面征兵，可立而待。陛下亦何所虑，乃欲身自突围！……愿暂停辽东之役，以慰众望。圣躬亲出慰抚，厚为勋格，人心自奋，不足为忧。”（《隋书·樊子盖传》）认为隋炀帝不能在危境中侥幸保全，不然，一旦处于狼狈的境地，那就追悔莫及了，不如坚守城池挫败敌军的锐气，据守在城中，征召各地兵马前来救援。陛下亲自抚慰士卒，宣布不再征伐辽东，高悬奖赏，人人必会奋勇争先，何必担忧不能成功。内史侍郎萧瑀认为“突厥之俗，可贺敦预知军谋，且义成公主以帝女嫁外夷，必恃大国之援。若使一介告之，借使无益，庸有何损。又，将士之意，恐陛下既免突厥之患，还事高丽，若发明诏，谕以赦高丽，专讨突厥，则众心皆安，人自为战矣。”（《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其意谓，按突厥的习俗，可汗的妻子一定参与军事机密，况且义成公主是以皇帝女儿的身份嫁给外夷的，她肯定要依恃强大娘家的支援。如果派一名使者前往告知公主，即使没有什么益处，至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将士们忧心的，倒是一旦免除了突厥的祸患，势将再去征伐高丽，假设陛下公开宣布赦免高丽的罪过，专心征伐突厥，那么大家心里自然安定，就会人自为战了。萧瑀是萧皇后的弟弟。虞世基也劝隋炀帝加重悬赏，下诏停止征伐辽东的兵役，隋炀帝只好采纳了这些意见。

隋炀帝亲自视察慰劳将士，鼓励说：“努力击贼，苟能保全，凡在行阵，勿忧富贵，必不使有司弄刀笔破汝勋劳。”（《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其意谓，你们要努力打击敌军，如果这次能够保住城池，凡是参加战斗的人都不愁没有富贵，我保证：一定不允许主管部门的官吏玩弄刀笔挑剔刁难，贬低或是吞没你们的功劳。于是，他下令说：“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其意谓，守城有功的人，没有官职的直接授予六品官职，赏赐绸缎百匹，已有官职的人的级别和赏赐依次增长。他派出慰问将士的使者络绎不绝，于是军心大振，踊跃杀敌，昼夜抗击突厥的猛烈攻击，伤亡很重。

八月二十四日，隋炀帝下诏招募天下之士，郡守县令都竞相应召赴难。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十六岁应募从军，隶属于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的部下。他劝云定兴携带大量旗帜军鼓，发动佯攻，造成敌人的惊慌，说：“始毕敢举兵围天子，必谓我仓猝不能赴援故也。宜昼则引旌旗数十里不绝，夜则钲鼓相应，虏必谓救兵大至，望风遁去。不然，彼众我寡，若悉军来战，必不能支。”（《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其意谓，始毕可汗敢于举兵围困天子，必定以为我方仓促之间无法立刻救援。所以最好是在白天展开所有的旌旗，几十里连绵不断，夜里则锣声鼓声互相呼应。敌人一定以为隋军大批援兵到来，就会望风而逃。不然的话，敌众我寡，如果双方全军出动，我军必定无法持久。云定兴采纳了李世民的建议。

在下诏招募的同时，隋炀帝又暗中派使者绕道小路到突厥向义成公主求救，公主派人向始毕告警说：“北边有急。”正在此时，东都和各郡的援兵也都赶到达忻口。九月十五日，始毕可汗解除包围，退走。隋炀帝派人出去侦察，发现始毕可汗真的撤走，山谷空无一人，连一匹战马都没有，于是派出两千名骑兵在后面追踪突厥军队，隋兵追到马邑，俘获突厥老弱两千人返回。突厥的突然进犯，给了隋炀帝一个警告：如果不认真处置此类矛盾，那么隋代的江山随时可能倒塌，可惜隋炀帝没有很快警觉起来。

九月十八日，隋炀帝返抵太原，苏威对隋炀帝说：“今者盗贼不止，士马疲敝。愿陛下还京师，深根固本，为社稷之计。”（《隋书·苏威传》）认为如今义军不能消灭，政府军人困马乏，希望陛下速返西京，巩固根本是国家的长久之计。隋炀帝开始满口答应，认为这个意见很好。但是，宇文述又劝说：“从官妻子多在东都，便道向洛阳，自潼关而入可也。”（《隋书·宇文述传》）宇文述认为跟从车驾的官员家属大都在东都，最好是便道经过洛阳，从潼关进入西京长安。隋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

《隋书·宇文述传》书影

十月初三，隋炀帝到达东都，在街上左顾右盼对侍臣说：“犹大有人在。”（《资治通鉴》卷一八二）其意思是说过去平定杨玄感的叛乱时，杀人还少。接着又议论到悬赏的标准问题，苏威认为悬赏规格太重了，应该再斟酌考虑。樊子盖一再恳切请求遵守先前的许诺，认为不应失信于将士。隋炀帝说：“公欲收物情邪？”（《隋书·樊子盖传》）意谓樊子盖打算收买人心。樊子盖一听此言，害怕极了，不敢再答话。隋炀帝生性吝惜官爵赏赐，当初平定杨玄感时，应该论功授勋，升官晋爵的人很多，于是他就改变军队的职位级别：规定建节尉为正六品，以下依次是奋武、宣惠、绥德、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依次降低一级。此次参加保卫雁门的将士有一万七千人，可是得到勋位的只有一千五百人，都是比照平定杨玄感事件时行赏的标准，打一仗得第一功的人晋升一级，此前没有军职的人仅授予立信尉的职位；打三次仗得第一功的人只作到秉义尉；那些虽在战场但未立功的人打四次仗晋升一级，也不赏赐物品。由此，将士们“无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