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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大传
1.7.2 第二节 镇压同党

第二节 镇压同党

杨秀被禁锢之后,又株连一大批与杨秀关系密切的官员。

一、柳彧被贬。治书侍御史柳彧被誉为敢言的“正直士”,他就是因为同杨秀有往来而被“除名为民”,其中也有杨素个人的私怨。当时,杨素曾因犯小过,使隋文帝大怒,隋文帝要他到御史台去报到,命身为治书侍御史的柳彧审理。杨素长久以来依恃地位显贵,“百僚慴惮,无敢忤者”,一到御史台就登榻坐上柳彧的座位。柳彧从外进来,站在台阶下,举起笏版,神色庄重地对杨素说:“奉敕治公之罪。”(《隋书·柳彧传》)意谓,我奉皇帝命令要治你的罪!杨素只好走下来,柳彧手扶桌案而坐,让杨素站在庭堂上,柳彧一一询问,杨素一一答辩。于是,经此审查之后,杨素对柳彧恨之入骨。柳彧曾经藏有李文博所撰《治道集》十卷,杨秀派人去索取,柳彧就将《治道集》十卷送给他,杨秀回赠柳彧家奴、婢女十人。等到杨秀被认定有罪,杨素弹劾柳彧“以内臣交通诸侯”,开除官籍,贬为平民,发配到怀远镇去戍边。《治道集》商略治政得失,唐代中叶史学家杜佑深得“体要”而编纂《通典》,把史学功用推进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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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书影

二、益州大半官吏被定罪。隋文帝还派司农卿赵仲卿前往益州深入调查审理杨秀案件,连杨秀幕僚宾客曾经到过的地方以及所来往的人家,赵仲卿都苛刻地以法律条文去追究并严厉治罪,结果,那儿的州县官吏大半以上都受牵连而被定罪。隋文帝认为赵仲卿非常能干,赏赐他很优厚的财物。

三、加害前太子杨勇。隋文帝把前太子杨勇软禁在东宫,交给杨广负责看管。杨勇自认无罪,不应该受到罢黜,于是不断地请见父皇,面申冤屈。杨广从中阻拦,使杨勇的请求无法呈递到隋文帝那儿。杨勇悲苦交集,便爬到树上,面向皇宫哀嚎呼叫,希望声音传到父皇耳朵,引起父皇怜悯,得以召见。杨勇的哀嚎声果然被隋文帝听到了,隋文帝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杨素趁机回答:“勇情志昏乱,为癫鬼所著,不可复收。”(《隋书·文四子传》)说杨勇精神已经错乱,恶鬼附体,没有痊愈可能。

此时,贝州刺史裴肃正在四处活动,反对隋文帝对杨勇、杨秀的罢黜。他还特地派人给隋文帝呈递奏章说:

臣闻事君之道,有犯无隐,愚情所怀,敢不闻奏。窃见高颎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陛下光宠,亦已优隆。但鬼瞰高明,世疵俊异,侧目求其长短者,岂可胜道哉!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臣又闻之,古先圣帝,教而不诛,陛下至慈,度越前圣。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能迁善,渐更坛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心莫见,岂不哀哉!(《隋书·裴肃传》)

裴肃的言辞是相当严厉的:高颎天赋良才,又是开国元勋,佐命为大臣,受到大家嫉妒,以至于被废黜不用。希望陛下记着高颎的大功,忘记他的小过。还有,两位被黜为平民的亲王杨勇及杨秀,受到惩罚已经相当长时间了,难道他们没有洗心革面的心意吗?希望陛下弘扬君王和父亲的仁德慈爱,顾念父子骨肉天性的大义,封他们每人一个小国,继续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能有善行,就逐渐改变他们的待遇。如果态度仍是恶劣,再免除官爵,削除名位,这也不算晚。现在他们改过自新的道路被永远断绝,惭愧悔恨的心情无法获得宽恕,这岂不悲哀!隋文帝看了这一奏章后对杨素说:“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也。”(同上)其意谓,裴肃忧虑隋文帝的家事,也是诚心诚意的。于是征召裴肃进京。太子杨广一听此事,心里甚为紧张,他忙去问左庶子张衡说:“使勇自新,欲何为也!”(同上)其意谓,让杨勇悔过自新,其最终目的又要干什么?张衡告诉说:“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耳。”(同上)就是说,裴肃的意思是打算教杨勇像周代吴国的太伯、汉代的东海王一样。杨广听后,心里更为不平静。不久裴肃抵达京城,隋文帝在含章殿接见他,当面告示:“吾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自勇以下,并皆同母,非为憎爱轻事废立。”(《隋书·裴肃传》)隋文帝当面告诉他:杨勇有疯鬼附身无法复原,自新之事只能作罢,然后再命裴肃回任。此事轻易作罢,也与杨广从中作梗有关。隋文帝父子在镇压反对派之时,算是区别对待的。对于南陈降将并非一概排斥,能用则用,如对于南朝陈宣帝第十六子、义阳王陈叔达,隋炀帝还拜其为内史舍人、绛郡通守,此人入唐后授黄门侍郎,又晋礼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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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达像

四、梁毗入狱。当时反对晋王杨广夺宗的反对派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把主要攻击目标对准杨素。首先站出来反对的是历任谏官而有“鲠正”之名的梁毗。梁毗,安定人,最初当西宁州刺史,历时十一年。杨广莅太子位后,隋文帝对梁毗的上书不仅没有采纳,反而将梁毗投入监狱。梁毗是个很有政绩的刺史。他治地酋长都认为黄金越多,身价越高。于是互相攻击抢夺,简直没有安宁的年月。梁毗对此深感忧虑。后来,趁着各酋长争相用黄金贿赂自己的机会,把黄金放到坐椅旁边,对着金子痛哭,说:“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邪?”(《隋书·梁毗传》)其意谓,这些黄金,饥饿的时候不能吃,寒冷的时候不能穿,你们却为了它而互相残害,争战之事多得难以计数,现在你们又送金子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打算害死我。梁毗将黄金全部退回,于是各酋长都受感动而醒悟,遂和平相处了。隋文帝得到报告,十分高兴地嘉许梁毗,并调他担任大理卿。梁毗执法公平,他看到杨素专擅权柄,“恐为国患”(同上),就上书说:

臣闻臣无有作威福,臣之作威福,其害乎而家,凶乎而国。窃见左仆射、越国公杨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搢绅之徒,属其视听。忤意者严霜夏零,阿旨者膏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说,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稍虞,心为祸始。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季孙专鲁,田氏篡齐,皆载典诰,非臣臆说。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轻犯天颜,伏听斧锧。(《隋书·梁毗传》)

这份密奏是说,古人有言:臣子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作威作福而危害其家并祸患于国的,我梁毗观察到左仆射杨素越来越得到皇上的恩宠,权势日见显赫,朝廷官宦都是他的耳目。冒犯他的人便遭到似严冬的霜冻、酷夏的暴雨般的打击,阿谀奉承他的便会受到适时的雨露般的照顾。每个人的荣华富贵或身败名裂,都在于杨素口中一句评语。一个人是飞黄腾达或万劫不能翻身,弹指之间,他就可以决定。他所厚爱的人都不是忠心报国之士,他所保荐的人却全是亲戚。他的子弟势力满布各州县。这种情形,在天下太平之时,还可以容忍他有私图,一旦四海动荡,杨素一定是祸根。奸邪之辈玩弄大权由来已久。王莽凭借的是王家多少年当权的成果,桓玄的根基也早从上一代(桓温)开始,最后分别灭掉汉王朝及晋帝国。陛下要是任命杨素为执掌朝政的大臣,我生怕他的心未必能像殷商的伊尹一样。希望陛下考察借鉴古今之事,斟酌轻重,采取适当行动,使王朝大业永固,天下百姓都受到恩泽。

梁毗奏章呈上后,隋文帝大怒,逮捕了梁毗,囚入监狱,亲自盘问。可见,这时隋文帝的政治天平已经完全倾向杨广一边了。梁毗极力抨击道:“素既擅权宠,作威作福,将领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废之日,百僚无不震悚,惟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幸。”(《隋书·梁毗传》)梁毗认为杨素仗恃皇上的信任,任意使用权力,军队所到之处,屠杀平民百姓,甚为残酷。太子杨勇、蜀王杨秀因犯罪被废作平民的时候,朝廷文武官员无不震恐颤悚,只有杨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满脸喜悦,他把国家的灾难,当作自己的幸运。梁毗的辩解满怀深情厚谊,而且言之有理。隋文帝听后,也感到没法说服梁毗,于是又把梁毗从监狱里放走。

这份奏章尽管激怒了隋文帝,但是它动摇了杨素的地位,“素自此恩宠渐衰”(《隋书·梁毗传》),也就是说,自从隋文帝接到梁毗的奏章之后,逐渐对杨素疏远,而且开始猜忌。隋文帝当即训令:“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评论大事。”(《隋书·杨素传》)认为杨素是隋王朝的最高行政长官,不必亲自处理细小的事务,所以只需要三、五天前往尚书省一次处理大事就行。这一决策,外表看起来是优待杨素,实际上是剥夺他的实权。从此直到隋文帝逝世(公元604年),杨素对尚书省的事,不再过问,隋文帝又把杨素的弟弟杨约外放当伊州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