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灭诸吕
北军已变,吕产并不知情。
周勃在取得北军指挥权之后,一面筹划如何除去吕产,夺取南军指挥大权,一面派人飞报丞相陈平。在控制南军时,他们遇到一点麻烦。
南军是皇宫的禁卫部队,日常训练警卫由尉卫负责,每一个宫殿都有尉卫,根据守卫宫殿名称分别命名,如长乐尉卫、未央尉卫等。在皇宫内部,还有郎中令率领的侍卫,负责宫殿内部各道宫门的安全保卫。也就是说,长安的保卫分为三级,最外面的属于北军,中间的属于南军,内层属于郎中令。皇宫大门由南军把守,没有命令和通行证,还是不能进入皇宫。因为南军警卫宫门,训练有素,归吕产负责,如果强行进入,南北军相互厮杀,很可能出现不可意料的后果,周勃不敢轻举妄动。
陈平见北军已掌握在手,就叫来刘章,让他前去帮助周勃。周勃命刘章把守宫门,因为刘章曾宿卫皇宫,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清楚宫中情况。同时,令御史大夫曹窋通知卫尉,抢在吕产之前在宫门布防,不准让相国吕产进入殿门。
吕产不知道吕禄已经离开北军,依然来到未央宫,被未央官大门口的宿卫拦住,双方形成了僵持状态。他想等吕禄消息,却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一点点吕禄的消息,未央宫内情况也不清楚。被挡在宫门外的吕产,真不知如何是好,“裴回往来”,徘徊焦急。
曹窋急忙纵骑入北军,飞报周勃,请示下一步行动。他心里没底,如果这个时候吕产调来南军,宿卫队是难以阻挡的。
刘章正在周勃身边,听曹窋讲了未央宫门口的情况,立刻表示愿带部队去诛杀吕产。周勃做事谨慎,他担心敌不过诸吕,没敢公开说要诛杀诸吕,决定派刘章带一千人马,迅速进宫,保卫少帝。为了尽快掌控宫中形势,刘章率一千精兵赶往未央宫,他没有从正门,而是从边门进入。
刘章赶到未央宫时,已是傍晚,看见吕产正在宫中徘徊。刘章心想,此时不杀吕产,更待何时?便一声高呼,带领一千人马,出其不意地指挥军队向吕产杀来。吕产一看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大惊失色,他不明白这个侄女婿怎么会对他这个叔丈人动起了刀兵。贾寿机灵,拽起吕产,就要逃窜。吕产慌乱中急命手下拼命抵挡,他想赶快逃出去,调动南军主力反攻。吕产手下的士兵,虽然都经过良好训练,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归于下风。
刘章明白机会稍纵即逝,哪里能让吕产脱逃,一马当先,直追吕产。就在这时,忽然“天风大起”,飞沙走石,吹得吕产和随行官员一片混乱。他们早已失去斗志,丢盔弃甲,不敢和刘章交战,四散而逃。吕产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死胡同,最后躲到郎中令府的厕所里。刘章宿卫皇宫多年,对未央宫的每一道门、每一个巷子、每一所建筑布局都了如指掌,很快就找到了吕产。他望着自己这个共同出入皇宫多年的表叔兼叔丈人满脸惊恐的神情,二话不说,将吕产一刀砍死。
少帝刘弘在宫里被困了大半天。刘章和吕产的混战,就发生在皇宫门口,阵阵厮杀声早已传遍内外,少帝刘弘当然明白宫外正在发生着什么。一直陪护在刘弘左右的审食其,闻听朱虚侯刘章杀了吕产,知道吕氏大势已去,担心少帝和自身安危,就派谒者为特使,拿着皇帝的符节出宫来慰问刘章。
刘章趁机夺取符节,使者不肯,刘章干脆就把使者挟持到车上,夺了符节。长乐宫的卫队见皇帝的使者与朱虚侯一起站在车上,手里握着符节,不敢拦挡,刘章顺利闯进长乐宫。
刘章知道仅仅杀掉吕产还不够,长乐宫还在吕氏集团手里,长乐宫还有一支部队不可小觑,想借用使者的符节,命令长乐宫尉卫吕更始缴械。吕更始是吕党中一个元老级的人物,是长乐宫的警卫总长。刘章自然不会放过他。
刘章因为有符节在手,又是以劳军的名义,故带兵冲进长乐宫时,长乐宫门卫不敢阻拦,刘章一行长驱直入长乐宫,抵达长乐宫尉卫吕更始衙门前。吕更始洞悉刘、吕两家矛盾的残酷和激烈程度,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对长乐宫戒备森严,寻常人等根本进不来,绝对没想到刘章会突然到来。正在惊愕之际,被刘章一剑斩杀。吕氏一党群龙无首,全面溃败。至此,南军完全被刘章控制。
此时,太尉周勃在北军军营内坐卧不宁,他在焦急地等待南军被控制的消息。突然见刘章提着吕产和吕更始的头颅向他报告,他大喜过望,忙起身向朱虚侯拜谢道:“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吕产,现在吕产已死,天下大事就定了。”
看来吕产是吕氏家族中除吕后外最有能力之人,最有能力之人都死得这么轻易,那么其他人不过是蝼蚁一般。
接着,周勃又下令部队分头搜捕吕氏族人,严令一个也不放过,不论男女老少统统捉拿,一律杀掉。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一日,吕禄被抓。稀里糊涂的吕禄被当场斩首。面对突如其来的搜捕与杀戮,吕媭表示反抗,破口谩骂,被激怒的军士们遂剥光她的衣服,将她羞辱一番后,处以笞刑。吕媭死得极惨,被皮鞭、乱杖活活打死。
此番清洗,吕氏宗族,无论老幼,都难逃一死。
吕媭的儿子——舞阳侯樊伉和一家老少男女,全被杀光。就连皇帝刘弘的皇后,也因系吕党子女而未能幸免。同时被杀的吕家子弟,有数百人。燕王吕通,已经赴燕,陈平、周勃派一朝臣,假托少帝之命,将燕王逮捕回长安处死。又将亲近吕党的鲁王张偃,废为庶人。短短两天之内,吕氏宗族,无论男女老幼,统统被杀掉。长安刑场之上,吕氏宗族成员及其党羽被杀的数以千计,在盛夏烈日的暴晒之下,长安城中四处都漂浮着血腥的气味,给落日余晖平添了几抹血色!
九月十八日,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立赵幽王刘友的儿子为赵王。这才派刘章赴齐,请齐王刘襄收兵回国。再使人通知灌婴,班师回朝。
一场惊心动魄、荡涤诸吕的战斗结束了。吕后所建立起来的吕家天下,一朝覆亡。郦商在诸吕平定后也被释放回家,想想自己一生英雄,到老了却被人暗算,心里痛苦,没多久就死了。他的儿子郦寄继任为曲周侯。
高兴过头的功臣集团冷静下来后发现,所有被杀掉的吕氏党徒中,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审食其。
在功臣派讨论审食其该杀与该留的问题上,陆贾又帮了审的忙。陆认为,审食其该杀,可现在万事需从头开始,吕家党人的所作所为没有审食其所不知道的,这对于他们更进一步清算吕家党徒祸害朝廷的罪行相当有用。他建议保住审食其太傅之职,以示朝廷宽厚仁爱。大家看到周勃、陈平没有反对,也都没有提出异议。
但远在淮南国的淮南王刘长却不答应。后来,刘恒登基,刘长到长安拜见,就以诸吕余党的罪名,设计锥杀了审食其。
刘长为什么要杀审食其?刘长的母亲,本是张敖献给刘邦的东垣美人赵姬。柏人事件败露后,她也受到牵连。赵姬正怀着刘长,于是托她兄弟去找审食其向吕后求情,审食其虚应故事,终使赵姬生下刘长后被迫自杀。刘长一直认为审食其没有尽力说服吕后,才导致母亲冤死,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诸吕及其党羽被诛,审食其逃过一命,刘长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历史时常和人开玩笑,阴差阳错地出现人们意想不到的结局。吕雉从一个普通的相面人家的女儿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后,且执掌大汉江山十几年,吕氏宗族出了六个王、十几个侯,吕后确实给吕家带来了莫大的荣华富贵,但最终却给吕家带了灭门的灾难。这是吕后没有想到的,更是吕老太公没有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