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奇婚
“人彘”事件和赵王刘如意惨死之后,仁弱的惠帝刘盈痛苦不已,他整天沉溺酒色,日见消沉麻木,这引起了吕后的不安。惠帝三年(前192年),刘盈19岁,这年底,吕后开始考虑儿子的婚事。
有一天,吕后把妹妹吕媭找来,对她说:刘盈马上就20岁了,《周官》写得明白,天子、诸侯二十而冠,该议大婚了。你看,刘盈很少过问朝政,终日和宫女们嬉戏,六宫都闹乱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吕媭也认为刘盈的婚事早该办了。
按当时社会风俗,该行冠礼,以示成年,该有自己的皇后了。虽然情窦已开的刘盈已经娶了数位姬妾。但皇后是一国之母,选择皇后是举国大事,万民瞩目。
吕后、吕媭姐妹二人商议了一阵,吕后提出,打算选自己女婿张敖和女儿鲁元的女儿张嫣做皇后,吕媭初听非常吃惊,认为差了辈分怎么能行?但听吕后说张嫣长得齐整,性情温柔,与刘盈关系甚好,而且立张嫣为皇后,属亲上加亲,不用担心大权旁落。吕媭觉得也有道理,但总觉得这样安排有点过分,很难转过这个弯子。她知道吕后的脾气,只要她认定了的事,一般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就表示赞同。
转眼到了惠帝四年(前191年)十月岁首,刘盈去向母后请安。吕后提到惠帝已为高帝守丧期满,该举行大婚之事,并说皇后关乎江山社稷,她已为刘盈挑好了皇后。刘盈诺诺,说一切听从母后安排。他不知道,大权独揽的母亲会给他选个什么样的皇后。
按照规矩,为皇上选嫔妃,通常要在八月中,由宫廷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和相工,到京郊乡中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秀丽端庄,“合法相者,择视可否,乃用登御”。皇后就从众多的嫔妃中选拔出来。通常是与皇帝结过婚,或结婚后生了儿子,才有资格被册立皇后。直接被立为皇后的少之又少。立哪一个嫔妃做皇后,一般由皇帝自己决定。可刘盈知道,母后是不会把自主选择皇后的权力交给他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为他选定的皇后,竟然是他自己的亲外甥女张嫣。
现在我们可以看清楚了,这位少小多艰、得位不易、性格仁弱的刘盈,绝对要算中国历史上最倒霉的皇帝之一。做皇帝有名无实,大权操在母后之手,司马迁的《史记》连《本纪》也没给他一席之地。自打登基起,大小政事,须到母后住的长乐宫去“东朝”。任何诏令,都出自长乐宫。在吕后面前,他唯唯诺诺,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无权过问。
张嫣,字孟瑛,小名淑君。鲁元公主嫁与张敖的次年三月三日,生下一女。相传当时有五彩云霓笼盖王宫,而且还听到天空中有神仙的乐曲声。因女儿生得妩媚娇艳,所以取名为张嫣。张嫣长到五六岁时,容貌就已娟秀绝世。她跟从母亲出入皇宫中,高祖让戚夫人抱她,喂她吃果品。因母亲鲁元公主温淑娴雅,她从小又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加上天生丽质,如同花神一样,作为舅舅的惠帝刘盈一直也很喜欢她。
但是,当吕媭奉命去说服刘盈,让张嫣做他的皇后时,惠帝非常生气,表示实在无法接受。张嫣年龄还小,又是姐姐的女儿,甥舅配作夫妻,这成何体统?以后有何面目对天下人?他想得头皮发胀、眼发昏,几次鼓足勇气,但每次都怏怏折返。政治斗争的残酷,使惠帝发现自己是一个低能的皇帝,在母后的一手操纵下,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傀儡。
吕后让惠帝娶自己的亲外甥女为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牢牢控制皇权。她认为生性懦弱的刘盈如果册立了外姓皇后,将来必为皇后和外戚所制,难免会有江山易帜之虞。可鲁元公主的女儿是吕家的血脉,吕后希望这位未来的皇后能生个儿子,将来继承皇位,可以巩固吕家的权势。对立皇后这件大事,她不是没有顾虑。她怕朝臣们像反对刘邦易储那样,反对这个荒唐的婚姻。可是在她看来,别人的看法只是看法,改变不了什么,也伤害不到她。她所要的只是权力,她所做的一切,也只为了权力。为了让自己的权势地位更为稳固,她并不怕做违背世俗理法的事。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朝堂上,当吕后提出立张嫣为皇后时,廷议中满朝文武都说:“太后为国本计议,臣等奉诏。”
很快,吕后一纸诏书传到张敖府中,命册立张嫣为皇后,随后宫中又派大臣送来了白璧、黄金、彩缎、骏马等,作为聘礼。择定惠帝四年(前191年)十月,为刘盈举行大婚。
张敖接到诏书,不禁尴尬万分:舅甥成婚,亲姐姐成了丈母娘,外祖母成了婆母,这不是乱伦吗?况且女儿尚未成年,怎好出嫁当皇后?帝王家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是让天下耻笑吗?真是荒唐之极!夫妇商量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母后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即使违抗也无济于事。刘盈也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桩乱伦的婚姻,但又抗衡无效,只得一切听命于天,任母后摆布。
到了大婚那天,张嫣登上凤辇,在文武百官簇拥下进入未央宫,在大殿前同刘盈行了大礼。惠帝在一片贺喜声中,完成了中国婚姻史上最荒唐的大婚典礼,与张嫣正式结为夫妻。那是一次十分隆重的婚典,仅是下聘礼的黄金,就用了两万斤!汉代的金有三种等级,据《汉书·食货志》(卷二四下):“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这里讲的“白金",实际上是白银;“赤金"则是丹阳铜。可见所流通的货币并非全用黄金。
惠帝见到姐姐鲁元公主,心里一阵心酸,想起当年一起随姐姐流亡逃命的日子,虽然贫寒无依,却逍遥自在,如今姐弟俩荣华富贵,却要从一起牵手的姐弟变为母婿,惠帝突然为这辈分惆怅悲哀,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姐姐。这场婚姻使原本就懦弱的刘盈从此更加痛苦不堪,当郁积的气愤不能发泄之时,惠帝后来渐渐地走上了自暴自弃之路。
九岁的皇后张嫣,对这荒唐绝伦的婚姻所带给她的一切,根本茫然无知。婚后,刘盈同张嫣并没有真正的夫妻生活,因为心里的郁结,惠帝从始至终一直把张嫣当做自己的外甥女看待,他也不愿意亵渎可爱的外甥女,只是在后宫同其他嫔妃厮混,以至于汉宫许多孩子出生后,刘盈并不知其生母是谁。
皇宫的生活是很无聊的,皇后张嫣的生活更是无聊,没有人陪伴,她只好在宫中一个人玩耍。
惠帝大婚之后不久,未央宫凌室起了一场大火。接下来,织室又几乎烧得片瓦无存。凌室是供养饮食之处,织室供奉宗庙衣服。这两处大火,以为天诫,是宗庙祭祀将绝之兆。
这场荒唐的政治婚姻积郁在刘盈心中的愤懑,终于爆发。有一天,刘盈接到一件密奏,辟阳侯审食其广收贿赂,扰乱朝廷纲纪。在这之前,刘盈对审食其与其母关系的传闻已块垒于胸。
《汉书》说:辟阳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史记》和《汉书》都在暗示他和吕后关系暖昧。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否暖昧暂且不管,但他“常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决事”(《史记》卷九《吕太后本纪》)则是事实。审食其与吕后的私情,为人所知还是在汉朝立国以后,准确地说,是刘邦去世以后。
这一回,盛怒中的惠帝刘盈一反唯唯诺诺的常态,变得果断而刚毅,他立刻下诏,逮捕审食其下狱。据《汉书·朱建传》载:“久之,人或毁辟阳侯,惠帝大怒,下吏,欲诛之。太后惭,不可言。大臣多害辟阳侯行,欲遂诛之。”这是刘盈自当皇帝以来唯一一次未经“东朝”而独立作出的决策。既然对母后没办法,那就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审食其身上。
吕后也未曾料到惠帝还有如此强硬的一面,她不敢为审食其说情。当年秦始皇对他母亲赵太后的幸臣吕不韦,也是采取了果断强硬的处置,甚至一连杀了二十多个来说情的人。她陷入了两难之境。朝臣们平时恨透了这个恃宠弄权的审食其,哪里还会有人给他说情。
经过吕后策划,审食其家人请人托平原君朱建从中运作。
平原君朱建是京城有名的辩士,而且为人刚正不阿,非常受人尊崇。所以士大夫都愿意与他交往,连当时的刘邦也敬他三分,而他却极不愿搭理审食其。审当时是权臣中的核心人物,因与吕后关系暧昧,很受重用,百官公卿无不趋走于他门下,但朱建却再三回绝审食其的造访。
此事被朝中一位重臣陆贾知道了。陆贾是朱建的密友,两人平时交往颇为频繁。朱建的母亲去世之时,因为朱建家中贫寒,连办理丧事的钱都没有,只好向亲友借贷办理丧服器物。
陆贾于是拜见审食其,一见面就祝贺他。审食其被陆贾祝贺得莫名其妙,便问陆贾自己有什么喜事?陆贾说,朱建的母亲去世了。审食其依然不懂。陆贾说,朱建以前不见您是因为他母亲在世,如今他的母亲去世了,假如你置办一套重礼,前去吊唁,那么朱建就可以为你效力了。
审食其一听,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于是就准备了一百金作为丧葬费,前往吊唁。由于审食其深得吕太后的宠幸,审食其前往吊唁并以重金相赠之事很快传遍京城。住在京城的列侯、贵人纷纷前往吊唁。朱建因此得到了五百金的丧葬费。因为这件事,朱建和审食其的关系迅速得到改善。
审食其命悬一线,其家人赶快求朱建与审食其见一面。朱建接到审食其家人的紧急求援,立即拒绝和审食其见面。审食其听说朱建不见他,非常恼怒,以为朱建是忘恩负义。
事实上,朱建是在设谋相救。他知道,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是惠帝。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他立即拜见惠帝刘盈的一位男宠闳籍孺。朱建对闳籍孺说,天下人都知道您深受惠帝的宠幸,如今辟阳侯审食其因得到太后宠幸而坐了大牢,大家都说是因你给皇上说了他的坏话而导致的。如果今天杀了他,明天早上太后就会一怒之下杀了你,你还不赶快为审食其向皇上求个情。皇上一向非常信任你,听到您为审食其求情,一定会赦免了他。审食其一出狱,太后一定非常高兴,也会因此非常喜欢你。皇上、太后,都喜欢你,你想想你的富贵该有多大啊。
闳籍孺闻言非常害怕,赶快求见皇上,为审食其大大开脱了一番。惠帝平日一向非常宠幸闳籍孺,一听闳籍孺求情,便做了个顺水人情,释放了审食其。
审食其出狱之后,非常感激朱建。后来吕氏集团覆灭,审食其因为卷入诸吕的关系太深,本该被诛,但由于陆贾、朱建的努力而得以平安无事,但终究没有得到善终。此事件的余波一直延续到汉文帝时代。
刘盈大婚之后,曹参、张良、樊哙等几个老臣相继逝去,吕后遵循刘邦遗嘱,任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太尉,共同辅佐刘家政权。
惠帝五年(前190年),即刘盈大婚后的第二年,奇事频出。从入春到夏季,接连大旱,滴雨未见,赤地千里,江河溪谷断流。关中一带飞蝗成灾,遮天蔽日,庄稼、树叶和绿草全被蝗虫吃光。蝗虫飞起来时发出的如闷雷般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从正月里,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五千人修筑长安城,因为这突然的灾异,工程也不得不停下来。十月,关中地区的桃李却又在一夜之间开出了满树鲜花。料峭的寒风中,白雪皑皑的大地上,那一树树灿烂的桃花李花分外妖艳夺目,枣树也结出了一树树青青的果实。整个季节完全错位了。
民间自然又有许多流言。最普遍的说法是:吕后乱国,才有阴阳颠倒之兆。方术家以为木是阴类,桃李枣树在非常的时令开花结果,预言着女主临朝。吕后却认为,桃花在反季节开花,枣树在反季节结果,是祥瑞之兆。她让樊哙去问陆贾,陆贾巧妙地回答:祥瑞大概是有的,祥瑞就是宝物,就是凭信,没有宝物做凭信,只凭借力量是不能达到的。又很智慧地提出警告,皇帝的宝座,不是有天命的人是不能轻易得到的,轻易得到的就是不祥。这位识广宏深的辩士不久借口身体有恙,请求到雍州好畴(今陕西乾县)安家落户。吕后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陆贾带了家眷离开长安,告老还乡。
汉惠帝六年,皇帝后宫已生下四个皇子。吕后不愿让那些妃嫔们得宠,想让皇后生子,于是派使者祷告于神灵。每晚派人劝皇帝在中宫留宿,皇后因皇帝体弱多病,劝他静养,所以仍然与皇帝分床而居。这一切吕太后当然都不知道。
对于唯一的儿子,吕后对于大权的关心,远胜于对他健康的担忧。眼见皇帝的身体日益垮下去,却仍旧没有子嗣,吕后不由着急起来。手下人监听的报告,早证明皇帝极少和皇后在一起,而张嫣一次次声称已经同房的话,也令吕后怀疑起来。为了皇后能够生出个皇子,吕后将皇帝和皇后召集在一起,警告说,如果皇后还不能怀孕,就要杀掉皇帝所接触过的每一名宫女。
惠帝更加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当他和张嫣坐在一起时,总让张嫣先睡去,自己却长时间地坐在一边发呆,或者屏退了侍者,去侧室里睡。张嫣表现出了超出她年龄的成熟,每当这时候,她就自愿地将皇帝送到别的寝室,而总是对太后交代说日夜同皇帝在一起。张嫣心里明白,皇帝的身份与其说是名义上的夫君,不如说是事实上的舅舅。吕后用尽各种方法,希望这位皇后生个男孩,但事与愿违。
第二年五月,吕后听说后宫有个姓张的美人怀孕了,就让这个皇后张嫣假装怀孕,当张美人生产之后,说是皇后生的。吕后的这一计划获得成功,张美人果然生了一个男孩。吕后即将张美人杀掉,小孩由张嫣抚养,立为太子。张嫣听说太后将美人杀掉了,惊惧不已,泪流满面,衣袖全都被泪水湿透。她偷偷地告诉惠帝道:“妾之所以如此隐忍,只是为了救下这个孩子而已。现在孩子的母亲还是遭到了杀害,难道是命中注定该如此吗?”
张嫣一个人在宫里孤苦伶仃,虽为皇后之尊却无人关心和疼爱,也没有人可以倾诉,生活得非常孤单。有一次张嫣的母亲鲁元公主来宫里看她,张嫣十分乖巧地和母亲说自己生活得很好,只是在夜晚没人的时候,才向母亲倾诉内心的苦衷。鲁元公主抚摸着女儿的头,心疼地对她说:“以你如此身貌,而终身为处子,吾每念之,肝肠如割也。”为了安慰女儿,也为了安慰自己,鲁元公主又对女儿说她是天仙谪降,故始终不为尘俗所污,言到此处,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刘盈自从“人彘”事件之后,身心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婚姻不幸和不顺心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导致精神萎靡,不想振作,渐渐有些失常。就是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到了惠帝七年(前188年)八月,年仅24岁的刘盈在当了七年的傀儡皇帝之后,终于在极度的郁闷中撒手归天。
文武百官闻皇帝驾崩,纷纷来到寝宫哭灵,但见太后坐在灵前,虽哭声号啕,貌似哀痛,却有声无泪。这当然不是她对刘盈没有感情,只是现在她忧心如焚,心事重重。刘盈的死对吕雉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虽然一直担心刘盈身体虚弱,所以才急急让张皇后假孕生子。却不想孩子还在懵懂之中,刘盈就撒手西去了,只留下她们老弱妇孺。自己还未做任何的准备,朝中没有心腹可靠之人,吕家的人虽封侯,但手中并无实权。而刘邦的其他儿子自然是虎视眈眈,大臣们也位高权重。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吕雉当然完全顾不得伤心。
对于吕后的异常表现,大臣们都在心里嘀咕,不知为何。这时,张良之子张辟彊年仅15岁,生性聪慧过人,任侍中,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因为张良和吕后关系亲密,吕后对张辟彊也特别关照。张辟彊对吕后的心思了解得也就比别人多,他看出了太后的隐衷,就把左丞相陈平拉到一边,悄悄地问:“太后只生惠帝一个儿子,而今惠帝驾崩,太后却哭不出眼泪,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陈平素有智谋,但也未曾细想此事,又因张良与吕后来往过密,担心他是过来摸底,所以反问:“我不明白,你看是什么意思?”张辟彊说:“惠帝英年早逝,没有留下成年的孩子,太后怕你们这班元老大臣另有图谋,很不放心,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所以哭不出泪来。这对于你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大难就在眼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你出面,请太后立吕台、吕产为将,统领南、北两军,负责宫中警卫,而后把吕家所有子弟一律加官晋爵,参与朝政。这样一来,太后就会安心,你们这些大臣也就可以避免杀身之祸了。”
张辟彊劝说陈平的这一席话,古往今来都没有深究,从《史记》和《汉书》的记载行文来看,像是张辟彊自己看出了吕后的心思,建议陈平请求重用诸吕。若仔细分析,则未必。因为这个建议看上去是站在大臣们的角度,为陈平等元老宿将的安全着想的,可是仔细想来得益之人尽是吕姓,是完全站在吕后的立场上讲话,说的都是吕后想说而不便说的话。因此完全可以看出,是吕雉派张辟彊来点明陈平他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才会让吕雉高兴,才会让朝内安稳。吕后为了防止大臣们在国君易人之际剥夺吕氏权力,正希望自己的族人进入权力要津,并且看准了具体的职位:首先控制京师军权,而后分掌其他部门权力。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不过是通过张辟彊之口提出而已。所谓的“脱祸”之说,纯粹是说辞。试想一下,吕后真的要除掉陈平等重臣的话,吕产掌握军权以后岂不是更容易?以陈平的智慧,真的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是不会接受张辟彊的建议的。实际上,让吕产掌握京师军权是吕后早就考虑好的一步棋。
陈平对此洞若观火。他本就才智过人,怎么会不明白吕后的用意呢。但他这个时候刚刚坐上丞相之位,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荣耀和地位都到了顶点,他当然也想要保住手中的一切。而现如今惠帝已逝,吕后便是完全地大权在握,一切都是成定局,只不过是想借他之手让这一切都正式化,他又改变不了什么。聪明的选择是主动满足吕后的条件,彼此之间相安无事,陈平继续做他的丞相,功臣们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吕氏一族要飞黄腾达就让他飞黄腾达吧,只要保存实力就有控制局面的时候。
陈平听了张辟彊所言觉得有理,就在第二天早朝,奏明太后,吕后果然大悦,立即依计而行。南北两军,本是卫戍部队,向来归太尉指挥,南军护卫宫中,驻扎城内,北军护卫京城,驻扎城外,现为吕台、吕产分领,就等于都城兵权全为吕家把持。大汉帝国的军权由此全部落入了吕氏手中。司马迁说:“吕氏权由此起。”吕后这才放心,专心哭子,每一举哀,声泪俱下,和以前情形完全不同。过了20天,惠帝出灵,埋葬在长安东北,号为安陵。群臣恭上庙号,叫做孝惠皇帝。
这时,皇后张嫣只有12岁,仍然是个处女。惠帝驾崩,刘恭即皇帝位,是为少帝,张嫣被尊为皇太后。
少帝元年,朝廷所发号令,一概出自吕太后。
次年,鲁元公主去世,吕太后让皇后张嫣回去奔母丧。张嫣既已寡居,又因母亲去世,悲伤不已。于是作了一首歌,歌中唱道:“我年纪轻轻啊便入椒房,默默等待啊远离先皇。命运不济啊先皇早逝,身如完璞啊守空房。叹良宵美景啊唯华烛,羡鸿雁啊双双飞翔。叹富贵荣华何足乐啊,反不如穷民食糟糠。漫漫长夜啊何时亮,照我瘦弱之躯者唯月光。托腮不觉念往昔啊,还似舅舅在身旁。轻风飘飘啊忽惊醒,恍如自身已消亡。将罗帐啊来拭泪,踏轻履啊意彷徨。群鸡齐唱啊报曙光,想念舅舅啊断肝肠。希望死后同穴眠啊,能于地下见圣光。”
在吕后的专权下,张嫣没有任何权力,只是孤独地活着,苟延残喘,美好的青春就这样消逝了。刘家天下变作吕家天下,吕家天下又变回刘家天下,都与张嫣无关。
八年后,吕氏族灭,汉文帝刘恒执政,张嫣失去了皇太后的名位。朝野都知道,尽管这个皇后是吕后替惠帝娶的,但她毕竟年龄太小,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对大臣们的权力也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免于刀斧之灾,她被迁入冷落的北宫,一住就是17年,得以在冷宫之中耗尽青春。汉文帝后元元年(前l63年)三月,张嫣在北宫无声无息地死去,年仅36岁,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处女皇后。她死之时,侍女们听到空中有奏乐之声,一股奇香袭来,数日不散。张嫣死后,没有封号,没有下葬仪式,也没有一块墓碑。
汉惠帝和张嫣的一段凄苦的政治婚姻就这样结束了,两个人都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一场背离人伦的婚姻,记载了一段扭曲的历史。
一百五十余年后,赤眉军进入长安,大肆挖掘汉朝皇陵。因当初孝惠皇后被葬在美人们的乱坟丛中,没有起坟头的缘故,所以竟免遭发掘。
魏晋时期,关中人民,奉祀张皇后为蚕神,也有的将她奉作花神,立了许多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