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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坛女杰 : 吕后传
1.3.2 吕雉被俘

吕雉被俘

汉王元年(前206年)八月,韩信见项羽忙于应付齐地的变乱,建议刘邦迅速东进,并献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刘邦按照韩信计划,一方面命周勃、樊哙等督促士卒修复被烧的栈道,吸引章邯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刘邦和韩信则率领主力悄悄地从南郑出发,渡过褒水,穿过东狼谷,日夜兼程,从故道到达陈仓。不久,项羽在那里所立的三个王战败或投降。

章邯认为栈道已烧,纵有千军万马,也难通行,所以未加防范。后来探得刘邦只派几百人修筑栈道,更觉可笑。直到刘邦的军队抵达陈仓,章邯这才着忙,亲率大军赶赴陈仓,想截住刘邦。

汉军东归回家心切,好似猛虎下山,奋不顾身。而章邯部下,都是勉强隶属,不肯死战。几个回合下来,汉军一举击溃雍王章邯驻守陈仓的部队,随后又击败章邯援军。章邯只得夺路而逃,退守都城废丘(今陕西兴平县东南),在废丘深沟高垒,坚守不战。

刘邦、韩信一方面包围废丘,一方面分兵攻占咸阳、陇西(今甘肃东部)、北地(今陕、甘、宁交界地区)、上郡(今陕西北部)等地,同时以主力向咸阳以东推进,几乎兵不血刃地平定了关中,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都乖乖地在刘邦的马前俯首称臣。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关中大地全部归刘邦所有。他这时能够把这些向北和西北延伸到甘肃境内的领土组成若干郡。至此,楚汉战争揭开了帷幕。

刘邦还定三秦之际,项羽正面临齐国和赵国的反叛,是先用兵齐、赵,还是先用兵关中?项羽对关中的重要性是有所认识的,在范增心目中,刘邦才是项羽的心腹大患。然而这时候,张良不失时机地给项羽写了一封信,说汉王仅仅是按照原先怀王之约,欲得关中,“如约即止”,根本无意东出中原。他相信了张良关于刘邦真的会“如约即止”的承诺,没把刘邦攻下废丘的事放在心上,就急如星火地召集诸侯去齐国征讨田荣。之前,张良也曾以韩国使者的身份,对项羽说:“汉王烧绝栈道,无还心矣”,以麻痹项羽,同时又揭发田荣谋反,并将田荣的书信交给项羽,将项羽的注意力东引,这在客观上为刘邦占领关中赢得了时间。

刘邦意在夺取天下。他从根据地栎阳扎实稳健地逐步建立了他的统治,他下令除秦社稷,而代之以汉社稷(前205年阴历二月)。百姓获准自由使用原来秦皇室专用的果园地、园林和湖泊,并免税役两年。

汉王二年(前205年)十一月,刘邦克章邯与陇西地区以后,立即收揽人心,稳定社会,巩固后方。主要措施是修水利,开放秦朝的皇家园林、猎场,听任百姓耕种;一月,刘邦克章邯北地郡,俘章邯弟章平,大赦罪犯;刘邦下令免收蜀、汉百姓两年赋税,免除关中士卒一年兵役,关中百姓从军者,免除全家一年的徭役赋税。二月,刘邦下令废除秦朝社稷,建立汉王朝社稷。接着,“施恩德,赐民爵”,普遍赏赐农民爵位。刘邦给百姓带来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自然赢得人心。

刘邦在安定关中的同时,挂念着家乡久别的父母妻儿,而吕雉和家人,对刘邦的思念、担心更是日甚一日。

这时,距刘邦起兵反秦,已近四年。刘邦戎马倥偬,一去不返,书信也很少捎回来,吕雉的哥哥吕释之在入蜀中途,因道路险阻思乡心切开了小差,回到丰邑。吕雉这才从兄长的讲述中,了解到刘邦被封为关中王,已经入蜀。而且入蜀之路非常艰险,最险要的路段,只能在前人修的栈道上行走。栈道下就是千丈深谷,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一些特别艰难的地方只容一个人单独通过,所有的辎重、粮草、兵器都得用人一件件背过去。连日行军,不慎失足跌下山涧摔死的人越来越多,因此不断有人从半路上逃亡。刘邦忧心忡忡,每天晚上都要借酒来浇心中的愁闷。

吕雉一直为刘邦的安全暗自担心着。这几年,她抚养老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而且这世道一直就不太平,按照项羽的分封,沛县泗水属于项羽的封地。由于一些将领对戏亭分封不满,争端纷起,未得封王的田荣起兵反楚,闹得人心惶惶。

丰邑克复之后,刘邦接受雍齿的教训,安排任敖驻守丰邑。任敖就是当年吕雉被关进监牢时,为她打伤了主办审讯吏员的壮士。又安排一个叫审食其的年轻人做舍人(家仆或称管家),去照料他的家事。这审食其也是丰邑人氏,早年同周勃一样,同做着在丧事上担任乐师的职事,在地方上人缘很好,且生得一表人才,从刘邦起事不久就追随他。在那战乱的东藏西躲的年月里,审食其一直照顾刘家老小,为此吃了不少苦。

现在,吕雉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和吕老太公、庶长子刘肥在家里等待前方的消息。

刘邦从西征咸阳,就没有和家人联系过。以往行无定止,辗转各地,不便把家人带在军中。现在已经正式完成了称王关中的目的,下一步要正面和楚军开战,自然要将父母妻儿接到关中。家人一直在沛县,沛县就在彭城脚下,双方一旦开战,难免不波及家人。所以,刘邦在安定关中的同时,不敢大举挺进中原。

刘邦派出小规模先头部队,由现在的陕南东出武关,与在南阳一带活动的王陵军队汇合,迅速地回到沛县丰邑,迎接刘老太公和吕雉等,同时,也侦察一下项羽的虚实。

去丰邑搬取刘邦家属的是刘邦旧时的“大哥”王陵。王陵也曾是沛县一个有名的豪杰,他早年的势力比刘邦大得多,项羽一直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队伍里来。

项羽看穿了王陵此行的目的,立即发兵阻击,在阳夏(今河南太康)拦住了汉军东进的路线。王陵发现东进路线被阻,就派出使者到阳夏和楚军交涉,提出要借道去丰邑搬取汉王家眷,同时向楚军讲明自己东来的目的是迎接汉王家属,只要将汉王家属接往关中,立即回兵,绝对不会占领关东一寸土地。可是当王陵的使者到达楚军军营时,却发现王陵的母亲已被楚军从沛县接到了这里,并且受到了“东向首座”的尊贵待遇。见到王陵使者到来,楚军方面立即摊牌,要求王陵归顺项羽,并开出了条件。使者现在完全明白了,王陵的母亲成了楚军的人质,自己如果同意楚军的条件,不知道王陵和他母亲的态度;若不同意就等于不顾老人家的生死。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王陵的母亲找机会悄悄对使者说:“你替我转告王陵,让他一心一意侍奉汉王。汉王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千万别因为担心我老太婆的缘故,三心二意。”说完之后,一把抢过使者的佩剑,自刎而亡。使者也急急逃回,禀告了王陵。

项羽以为自己受到了嘲弄,气得暴跳,下令烹煮王陵母亲的尸体,以泄愤恨,这个事件也更坚定了王陵铁下一颗心随刘邦反楚的意志。于是,双方就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当时王陵所带兵力少,根本不是楚军对手,此仗以汉军的失败而结束。这是汉、楚两军在战场上的首次相见,可以看作是楚汉战争的前哨战。好在这时的项羽忙于齐地的战事,给刘邦提供了一个从容部署东进的机会。

当时在中原地区有四个封国:河南国、韩国、魏国、殷国。这四个封国虽为项羽所封,但和项羽都有矛盾,这就为刘邦解决这几个封国问题提供了条件。河南王申阳是张耳的嬖臣,张耳已经归汉,刘邦遂趁机取消了他的封号,改河南国为河南郡。

汉王二年(前205年)三月,刘邦率部北渡黄河,逐鹿中原。

对付韩国,刘邦棋高一着。他采用另立新君的方式,使韩国军民倒戈。项羽把韩王成带到彭城后不久即杀掉了他,而后封其叔父项梁的救命恩人郑昌为韩王,但郑昌既无功劳也无人脉。当时刘邦帐下有一位原韩国宗室后裔,也叫韩信,是战国时韩襄王之后,能文能武,刘邦就立这个韩信为韩王。韩王信的名号一经亮出,韩国军民纷纷倒戈,帮着韩王信进攻郑昌,迫使郑昌投降。韩王信就此成为韩王,不过,刘邦没让韩王信留在韩国,而是始终将他留在身边东征西讨。

刘邦接着将目光投向西魏王魏豹,魏王豹带兵投向汉军阵营,加入反楚行列,殷王司马卬则尽力抵抗。刘邦为了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壮大汉军队伍,共同对付项羽,就派使者招降司马卬,司马卬随即接受了刘邦的条件。当时项羽仍忙于齐地战事,无暇回顾,派陈平率军对付司马卬。司马卬本来是在无奈之中归顺刘邦,现在见楚军势大,又反过来与汉为敌。刘邦一怒之下,指挥大军一举破敌,活捉司马卬,废除殷国,将其改为汉的河内郡。

至此,中原地区靠近函谷关的四个王国都归刘邦所有。楚汉决战自然摆在了眼前。就在这个时期,楚将陈平投到刘邦麾下。陈平之举,对楚汉战争的结局和汉初的政治发生了巨大的影响。

陈平是阳武(今河南原阳县)户牖乡人,出身农民。陈平少时,家中十分贫困,可他又偏偏喜欢读书,尤其喜欢黄老学说和谋略。年龄渐长,他不事农耕,喜欢交游。父母去世以后,和兄长共同生活。因为陈平不事生产,他的哥哥便承担了家中的全部劳动,使陈平有时间出外游学。其嫂口出怨言:“有叔如此,不如无叔。”他的哥哥知道以后,就把他嫂子逐出家门。

陈平成年以后,因为家境贫寒,富人的女儿不愿嫁给他,穷人的女儿他又看不上。后来同乡富家张负的孙女出嫁五次,五个丈夫全死了,远近人家再也没有人敢娶她,独独陈平看上了她。张负对陈平观察很久了,觉得陈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顾儿子的反对将孙女嫁给了陈平。陈平娶这位富家女为妻,有了交游的资本,广泛结交各地的英雄豪杰。

一年,正逢社祭,人们推举陈平为社庙里的社宰,主持祭社神,为大家分肉。陈平把肉一块块分得十分均匀。为此,地方上的父老乡亲交口称赞道:“好一个陈平孺子,不愧社宰!”陈平却叹息道:“假若有机会让我治理天下,也会像分肉这样公平。”年轻的陈平,早已立下了均平天下的壮志。

陈胜起义以后,陈平率领一帮青年投到魏咎军中,多次给魏咎出谋划策,但因为出身低微而不被采纳,又遭人嫉妒,屡受排挤,愤而离去。当项羽率军救赵时,陈平前往投奔,成为项羽身边的谋臣。当司马卬反楚归汉时,项羽封陈平为武信君,率军进击司马卬,迫使司马卬重新归楚,被升为都尉,赐金20镒。刘邦俘虏司马卬以后,项羽迁怒于陈平等人,想杀掉他。陈平见项羽无道乏能,难成大事,便挂印封金,连夜逃离楚营。他想起在汉王手下的魏无知是自己的老朋友,于是决定也去投奔刘邦。

天快黑时,陈平逃到了黄河边,请船夫送他过河。身材高大、衣着华丽、一副富家子弟模样的陈平上了船,船家怀疑他身上一定带着珍宝黄金,顿生杀人越货之心。陈平机敏过人,从船家的眼神中看出了其内心的阴谋,立即脱了衣服,扔在船上,光着上身帮船夫划船。船夫看他腰间什么也没有,衣服掉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声音,知道他身上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有,就打消了加害他的念头。陈平从而平安地渡过黄河,赶到修武。

陈平经汉将魏无知推荐,进见刘邦。当时天天都有人投军,刘邦并不一一接见,大都是由手下接见以后安排个职务完事。和陈平一同到达汉营的有十个人,由刘邦的中涓石奋统一安排饮食住宿,刘邦只在酒宴上和大家打个照面,行礼如仪而已。陈平见刘邦要走,不顾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大声说:“我是有事才来的,这件事不能超过今天,要和大王单独交谈。”陈平长期担任项羽谋臣,了解项羽内部情况以及项羽的战略意图,他要说的内容都是刘邦急需了解的东西,所提的建议正是刘邦考虑未及的。

刘邦听后,大喜过望。两人纵论天下大事,十分投机。刘邦立即破例任命陈平为都尉,“使为参乘,典护军”(《史记》卷五十六《陈丞相世家》)。“使为参乘”就是出入陪伴刘邦左右,“典护军”就是监视军中将校的违法行为。这一下引起了将领们的不满,纷纷对刘邦说:“陈平不过是一个楚军的逃兵,并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真才实学,您不仅让他和自己同出入,反而用他监视我们这些元老,也太信任他了吧。”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陈平所提供的情报和建议的重要性。正是有了陈平的情报,刘邦才正式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后来,陈平在辅助刘邦的过程中不负重任,在关键时刻六出奇计,功劳显著。

接着,刘邦又指挥大军南渡黄河,攻克洛阳,占据了三河。

刘邦厉兵秣马,志在大略。他派出接家眷的人马遇敌败北而返后,便开始寻找进攻项羽的突破口。这时候,新城(今河南伊川南)一位82岁的董公找到刘邦,对刘邦说:“我听说按照仁德之理做事就能昌盛,违背仁德之理必然衰亡。师出无名,结果必然失败。所以说出师征伐时先要明确敌手是民贼,才能征服敌手。项羽无道,流放并杀害了义帝,是天下之贼。仁义之师不需要凭借武力就能取胜。大王讨伐项羽,正可以打出为义帝复仇的旗帜,树立起仁义之师的大旗。应该率领全军为义帝发丧,将项羽杀害义帝的罪行昭告天下,而后东伐,天下百姓崇敬大王的德义必然响应。”

刘邦立即接受董公建议,为义帝发丧,讨伐项羽。项羽谋害了义帝(前206年阴历十月),这样就给刘邦举兵击败项羽提供了理想的借口;他可以宣称他在惩罚一个弑君者。刘邦装作刚刚得知义帝被杀真相的样子,立刻向其他王发出共襄义举的呼吁。他痛心疾首地传令三军:一律素服,隆重地为义帝发丧。同时,他派遣使者,向项羽分封的诸侯王们发出讨伐项羽的檄文,列举项羽十大罪状,号令天下诸侯共讨之。其中最后两条是“使人阴杀义帝江南”、“为人臣而杀其主,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

刘邦在檄文中说:“天下共同拥立义帝,同朝称臣。项羽将义帝流放江南而后杀害,实在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令人无法容忍。现在我为义帝发丧,尽臣子的义务。我出动关中的所有军队,收三河士卒,讨伐小道,希望诸侯们和我一起攻击杀害义帝的凶手。”这一檄文有很大号召力,给那些不满项羽分封的诸王提示了一个公开反对的理由,于是各地诸侯纷纷起兵。

师出有名。刘邦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直捣彭城,打击项羽的根据地。

汉王二年(前205年)四月,项羽北攻齐国反楚的田荣,都城彭城空虚。刘邦得此机会,联合了五个诸侯国的兵力,总计56万人,浩浩荡荡,进攻彭城。这时,曾经一度臣服齐国的彭越,已经攻占了原属于魏地的十余座城池,发展到三万多兵马,主动投奔刘邦。彭越是秦末最早起兵的英雄之一,勇敢善战,谋略过人,极有侠义气概。他的投效,不仅在军事上增加了汉军的实力,更主要的是在政治上刺激了汉军的士气。刘邦为了抚慰彭越,立即恢复魏王豹的王位,任命彭越为魏相国,授予他收复魏国土地的全权,实际上是把治理魏国的权力交给了彭越。

刘邦轻取彭城以后,虽然没有回老家和家人团聚,但是并没有忘记父母妻儿,而是派人前往报信,吕雉和刘老太公也在家乡和乡亲们分享着刘邦胜利的喜悦。

但形势很快发生变化:刘邦在彭城被项羽所围并被打败,只是由于一场暴风雨,他才得以逃生。

刘邦被暂时的表面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有56万军队在手,既没有部署兵力阻击可能回师的项羽军队,也没有在彭城周围做任何的防御准备。而此时,喜好酒色的本能蒙住了刘邦的政治理性,占领彭城后,终日“置酒高会”。主帅如此,部将也陶醉在胜利的狂欢里,那些关中士卒想起当年项羽在咸阳的种种行径,早已将刘邦的不得烧杀抢掠的约束置之脑后,恣意报复。彭城内外,陷于一片混乱之中。

项羽听说彭城失守,气得暴跳如雷,当机立断,留下主要兵力伐齐,自己带着三万精兵,由鲁(今山东曲阜)经胡陵(今山东鱼台县),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在汉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到达现在的安徽萧县,切断了汉军退路。第二天凌晨,楚军突然转兵东向,从彭城背后发起猛烈的攻击。这一着连韩信都没想到,他当时为防项羽回师,把防御重点放在了彭城之东。毫无准备的汉军面对楚军凌厉的攻势,措手不及,仓促应战,稍战即溃,争先恐后地向西南方向逃窜。

楚军紧追不舍,刘邦率部向南突围,又在灵璧(今安徽宿县西北)东睢水上被楚军追上,一场激战,又有十几万汉军或战死或淹死,“睢水为之不流”。各路诸侯看到项羽强大,又纷纷叛汉降楚。

刘邦舍车就马,才得以逃脱。侥幸过河的汉军又被楚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刘邦也被包围在里面,人困马乏,已经陷入绝境,毫无突围可能。楚军见汉军已经成为瓮中之鳖,暂时地停止进攻,围而不打。正在刘邦苦苦思索摆脱被歼命运时,突然一阵狂风从西北方向卷地而来,刹那间,飞沙走石,大雨如注,天昏地暗,两军都陷于一片慌乱之中。刘邦趁此机会,率领几十名贴身骑兵逃出包围圈,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刘邦狂奔十多里以后,刚想放慢速度喘口气,一队楚军轻骑兵已经追上来了。他正在暗暗叫苦,忽然看到领队的是自己的老熟人,姓丁名固,人称丁公,因为行侠仗义而小有名气。刘邦看到丁固已经追近,索性放慢了速度,等丁固来到跟前,便在马上抱拳行礼道:“你我都是英雄蒙杰,何必如此紧逼呢?不如放我一马,日后我将加倍图报!”丁固没想到刘邦会主动停下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回想以前的交往,汉王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有着许多传奇故事,现在将自己和他本人并列,已经高看自己了,不由得勒住缰绳,停止了追击。

刘邦何等机敏,立即策马狂奔,没等丁固想明白,究竟是将刘邦抓住交给项羽邀功请赏,还是为了刘邦一句廉价的赞扬而放弃天大的功劳,刘邦早已跑远了。刘邦知道,汉军已经土崩瓦解,不可能再组织起来和楚军抗衡了,现在唯一的选择是奔回老家,将老父和妻子儿女带走,以防万一成为项羽的阶下囚,变成将来项羽要挟自己的工具。

刘邦曾于半年前派王陵前往沛县接父母妻儿,因楚军的拦截没有如愿。刘邦攻破彭城以后,以为从此以后天下姓刘,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所以终日在彭城醉生梦死,将父母妻儿都扔到了脑后。现在兵败如山倒,何时能够回到彭城无法预料,又和项羽正面开战,这才想起要把父母妻儿接走。

此时吕雉在家,不知丈夫怎样,时时担心丈夫刘邦的安危。

一天,沛县像往常一样静静地迎来黎明,吕雉刚刚起身,忽然听到刘邦失败的消息,她吓得胆战心惊。她想,彭城与沛县距离不远,万一项羽的部队追杀过来,一家人岂不遭到毒手?于是,吕雉当机立断,收拾好行装,扮成难民模样,扶出公公,牵着儿女,在庶长子刘肥和舍人审食其的陪伴下,几个人跌跌撞撞地向村外逃去。

他们还没逃出多远,就听到城里突然乱起来了,人呼马叫,喊杀声震天。沛县的百姓们看到楚军闯进家门,也都四散奔逃。此时,刘邦败走丰邑,想接走老父妻儿,不料项羽先于他已经派人包围了丰邑。

楚军攻城之时,吕雉与一双儿女和刘老太公、庶子刘肥在审食其的保护下,正紧急向山里转移。忽有一队楚军追杀过来,逃难的人群四处躲藏。仓皇逃命,慌乱中,吕雉只顾扶着公公逃命,等到楚兵过去,他们一家人被楚军冲散了。

不见了一双儿女,吕雉急得大哭,哭声惊动了正在四处捉拿刘邦的楚兵。吕雉等急欲避开,不想偏有几个楚兵认出他们是刘邦的父亲和妻子,于是便一拥而上,将她和太公捆绑起来,押回楚营。审食其不肯离去,也一块被拘。在楚营中,太公、吕雉被项羽留作人质,以胁迫刘邦投降。

吕雉万万没有想到,千挑万选的丈夫竟使自己成为项羽的阶下囚。这对于后来吕雉的掌权是一个很好的历练,第一次使吕雉知道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被楚军俘获后,吕雉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嗜杀成性的项羽,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没想到楚军对他们还算客气,因为项羽有令,不得虐待汉王的眷属。在项羽手里,刘邦的父亲、妻子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

吕雉没有费力气揣摩项羽的用意,她只为一双儿女担忧,不知他们是否逃过了此劫,如今又在何方?幸亏有了审食其,她在精神上有了依靠。

这个时候,刘邦已败溃到了沛县。当刘邦率领几十名残兵败将来到老家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战死的士兵和被屠杀的乡亲四肢不全、横七竖八地躺在残垣断壁间。家家户户,人去屋空,有几处茅草房正冒着缕缕青烟,根本无从打听自己父母妻儿的下落。此时的刘邦,自然是百感交集,但不敢久留,立即掉转马头,向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或许是苍天有眼,也或许是纯粹的巧合,刘邦前行不远,先是遇到前来接应的夏侯婴,人困马乏的刘邦立即上了夏侯婴的车子,紧接着又遇到了逃散中的儿子刘盈和女儿鲁元。刘邦自然喜出望外,立即将刘盈和鲁元拉上车。

夏侯婴操控着四马的王车,拼命赶路,那时车是立乘的,路又颠簸难行。有一支骑兵部队紧紧咬住刘邦不放,这支部队的将领就是以“为气任侠”而著名的季布。那个刚刚放走刘邦的丁固则是他的舅舅。季布和他舅舅不一样,看到前面有一辆车,想来乘车的一定不是个一般的人,故而紧追不舍。

马车疾驶中,两个孩子在车上站立不稳,刘盈和鲁元几次跌下车去。刘邦怕被季布追上,命令夏侯婴不要停车管孩子,夏侯婴不听,不顾危险地停下车子,把孩子一次次抱上去。为此,大大影响了车行的速度。刘邦十分恼火,对夏侯婴破口大骂。六岁的刘盈和八岁的鲁元吓得大哭,刘邦心烦,索性把孩子推下车去。夏侯婴停下车,把孩子抱在怀里,他怕孩子再从车上跌下来或被刘邦推下去,就把两块盾牌插在车轩两侧。这样走走停停,就耽搁了一些时间,刘邦大怒,几次拔出剑来威胁夏侯婴,不许他停车。夏侯婴说:“大王要杀了我,谁来替您驾车子呢?”跟随刘邦的侍卫们也表示誓死保护好两个孩子,刘邦这才不说什么了。

夏侯婴是车战高手,从刘邦起兵以来亲自指挥车兵取得多次胜利,刘邦当汉王以后,夏侯婴因功被封为侯爵,任太仆之职,一直负责刘邦的车骑和警卫工作,驾车技术高超可以想见。正是凭借高超的驾车技术,加之对这一带地形相当熟悉,夏侯婴带着刘邦父子巧妙地甩开了季布的追击,逃离沛县地面。

季布虽然被甩开了,可四处都是项羽的军队,就在夏侯婴不知道朝何处逃跑的时候,刘邦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令夏侯婴调转方向,驰回自己的老家丰邑。刘邦深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楚军不会想到刘邦会回到刚被严密搜查过的丰邑。

经过几天的东躲西藏,刘邦打听到吕雉的长兄吕泽率领一支军队驻扎在下邑,就决定偷偷到下邑去。

下邑是魏国的属地,在今安徽砀山东北部,关键是这里由吕雉的哥哥吕泽镇守,而且吕泽手里有一千多兵士。这支队伍虽然不大,但都是子弟兵,况且下邑曾是砀郡的郡治,刘邦在项梁死后被楚怀王任命为砀郡长,他在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好的社会基础和人脉的。

短短几天里,刘邦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般的大起大落。56万大军仅仅在几天的时间里,就土崩瓦解,星流云散。除了战死的士卒以外,那些曾追随刘邦讨楚地的诸侯王顷刻间做出了新的选择。已经投降刘邦的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重回项羽的阵营;掌握赵、代两国实权的陈余立即宣布和汉王脱离关系,实际上是讨好项羽;魏王豹以回家探视生病的母亲为借口,请假返回河东,然后封锁黄河渡口,叛离汉王;其他曾经跟随刘邦讨伐项羽的大小诸侯,或者观望,或者直接归顺项羽。一时之间,刘邦大有众叛亲离之势。

刘邦的命运达到了低潮,只有几十名骑兵与他成功地逃出彭城;原来乐于与他共命运的几个王乘机背叛,投奔了他的敌人;而项羽已经得到刘邦的几个亲属作为人质。

刘邦在向下邑逃亡的路上,又累又饿,不敢去沿路的村子讨口饭吃,怕被人举发。那时整个泗水流域,到处都是搜寻追杀刘邦的楚军,投降了楚军的诸侯部队,也想捉住汉王去项楚建功,所以刘邦一路上提心吊胆,尽量避开人群。当他单枪匹马逃到曹州东南二十余里的戚家村(今定陶县西北)时,被戚公父女搭救,戚公知刘邦身份后以女儿相许。当夜,刘邦与戚姬便成了亲。刘邦约定天下太平之日,再来迎娶戚姬。第二天,刘邦辞别戚公父女,继续赶往下邑。

刘邦逃到下邑之时,项羽后方烽烟再起,田横趁项羽回击彭城之机,率领部下重新占领了三齐。项羽扶持的齐王田都丢盔弃甲,带领几个侍卫逃回彭城,项羽一怒之下杀了这个不争气的傀儡。因此,田横重新占领三齐,主观虽然没有考虑对刘邦的影响,客观上策应了刘邦,刘邦才能有个短暂的喘息之机。因为田横的牵制,延缓了项羽西进追击刘邦的脚步,刘邦得以从容西退。

刘邦元气的恢复主要是由于萧何和韩信的努力。当刘邦东进时,萧何留守关中,得以征募新兵和收集新的物资,以弥补刘邦部队的不足;刘邦的战将韩信在华中夺取了重要的地盘,使刘邦能在荥阳建立他的根据地。

汉王二年(前205年)五月,刘邦退到关东通向关中的咽喉之地——荥阳,收集逃散士卒,进行初步的整顿。稍作休息之后,在京、索之间(今河南京县境)和楚军展开了溃逃以来的第一场激战,因为此时楚军长途奔袭,未及休整,已成强弩之末,战斗力大打折扣,结果是汉军大胜。这时刘邦认识到,和项羽的争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做长远的布局,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以平定燕赵。于是,开始与楚军相持。

被羁押在彭城楚军大营中的吕雉,此刻正经历着痛苦的煎熬。这些日子,楚营里几乎每天都有庆祝胜利的欢呼声,某某城邑又攻下了,汉军某某将领又归附了,某役杀了汉军多少,这些消息都像刀子扎在吕雉的心上,她希望从这些消息中,能捕捉到丈夫的行迹。可是,没有任何关于刘邦的消息,好在有审食其不时劝慰开导她。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审的命运开始与这个家庭牢牢系在了一起。后来,刘邦有了戚氏,无论行军还是作战,都把她带在身边,而那时吕雉正被羁押在楚营。她凭着女人天生的敏感,也揣度出风流成性的刘邦一定又有了新宠。一想到自己在敌人的营垒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别的女人却乘机鸠占鹊巢,她的心就有了不可名状的痛苦。但她知道战争正处于胶着状态,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

在成为人质的日子里,审食其除了照料刘老太公的饮食起居,还有较多的时间陪伴吕雉。

六月,刘邦立即调整部署,巩固后方,先用水攻拔掉章邯据守的孤城废丘,使章邯自杀,雍地平定。尔后,将都城从南郑迁到栎阳(今陕西省高陵县东),使统治重心东移,以便就近指挥和楚军的作战;立刘盈为太子,关中军民政务全部委任萧何;发布大赦令以收揽人心。

不久,关中发生饥荒,米价昂贵,死者过半。刘邦下令民众可以出卖儿子,就食蜀地、汉中。同时命令官员深入基层,了解农民生产和生活状况,让受灾农民到收成较好的巴蜀地区暂渡难关,要求巴蜀官吏妥善安置灾民,组织生产自救,从而使关中吏民死心塌地地支持刘邦。

这时,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连56岁以上的老人和不满20岁的青年都被征入伍,送到荥阳前线,补充汉军兵员。八月,刘邦令萧何留守关中,制订法令,建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等,并征调兵员、粮草。

荥阳是一座重要的战略城市,它位于黄河这条大河向东北分流入海的地方。著名的敖仓就在附近,里面装满了来自黄淮这片沃野上生产的粮食,荥阳城的西面是通往关中的道路。

九月,韩信也收兵前来会合,汉军复振。刘邦采纳韩信的建议,分兵经略河北广大地区。当时,魏王豹和赵相陈余都打出了反汉的旗帜,刘邦就任命韩信为左丞相,曹参、灌婴为将军,率领部分汉军精锐,向黄河以北的魏、赵地区进军。刘邦在进军魏、赵前夕,先礼后兵,派郦食其劝说魏王豹与汉重归于好,遭魏王豹拒绝。魏王豹料定汉军要在临津渡河,便在此以主力防守,准备截击汉军。韩信将计就计,一方面命令灌婴在渡口调集船只,作出渡河的假象,自己则率领主力在上游百余里的夏阳(今陕西韩城南),用简易的木排木盆偷渡黄河,而后轻装简从,直捣魏国后方重镇安邑。汉军从天而降,魏王豹仓促应战,灌婴趁魏军不明就里、一片慌乱之际强渡黄河,东西合击,魏全军覆没,魏王豹被俘,其姬妾薄姬就是这时候归属刘邦的。刘邦不仅赦免了魏王豹,而且把过去曾经背叛过自己、现在又被俘的雍齿也一并赦免,全部留在军中效力,将魏国土地改为河东、太原、上党三个郡。

韩信平魏以后,建议刘邦增兵三万人,由他继续向北占领代、赵,再向东统一三齐,最后和刘邦会师荥阳。这是一个大胆和正确的决策,这个计划实现以后,项羽会在战略上完全陷于被动地位。刘邦立即批准这个计划。九月底,命张耳为韩信副手,以三万军队进攻赵国。赵王歇和陈余获悉韩信的动向以后,以20万之众在井陉口布防,以逸待劳。

汉王三年(前204年)十月,韩信与张耳背水一战,出奇兵袭赵,拿下井陉,进攻赵国,杀掉陈余,俘虏并斩杀赵王歇,完胜赵军。

韩信没杀掉陈余谋士李左车,而是待以殊礼,虚心向李左车请教平燕策略。李左车建议韩信以己之长击彼之短,即先休养士卒,抚慰赵国民众,赢得赵国军民的归心,而后派使者劝降燕国,燕国迫于民心和汉军的军事压力,必然归顺。韩信依计而行,遣使入燕,果然燕国不战而降。

平定了燕赵,韩信上书刘邦,立张耳为赵王,自己则率领大军进攻齐国。

在派韩信取河北的同时,刘邦则采用分化瓦解的方式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以孤立项羽。在溃败彭城、向西撤退的时候,他就想以关东的土地作为酬赏以争取同盟者。其第一个目标就是九江王英布。

十二月,刘邦采用陈平计策,派随和说服英布背楚降汉。就在随和到达九江的时候,项羽派出要求英布出兵攻汉的使者也到了。为避免双方碰面,英布先让随和在传舍住下。随和从英布态度上推测到一定是项羽的使者到了九江,英布在权衡利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随和立即找到英布,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英布正式叛楚附汉。而楚使此时还蒙在鼓里,还在不断地催促英布出兵攻汉。英布是征战高手,骁勇善战,精于用兵,既能身先士卒,又能指挥千军万马,对当时楚汉军事实力的强弱是有着清醒认识的。面对楚使的催逼和对随和的承诺,他左右为难。随和闻讯,立即闯到楚使跟前,指着楚使的鼻子说:“九江王现在已经投效汉王,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九江王出兵?”楚使听了这句话,突然明白了英布首鼠两端的原因,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这一招大出英布意料,正在惊愕之际,随和大声说:“现在和项王仇怨已经形成,还不赶快杀掉楚使,免得他回去通风报信。”英布见事已至此,只好按照随和建议行事,杀掉楚使,发兵攻楚。

项羽听说英布杀掉自己的使者,公开投向刘邦,气冲牛斗,立即派大将项声、龙且进攻英布,结果英布大败,最后轻装简从,跟着随和从小路投奔在荥阳的刘邦。英布到荥阳后,就派人到淮南迎接家属。他哪里知道,自己刚刚离开,楚军就占领了淮南全境,一门老小全部被杀。从此以后,英布对项羽恨之入骨,死心塌地追随刘邦。

英布本是项羽手下的一员猛将,他的反叛不仅使项羽丧失了一支重要的力量,同时由于项羽要分兵平叛,也给刘邦的正面战场减轻了压力。

项羽击败英布、占有淮南以后,士气高涨,荥阳前线楚汉军事力量对比正朝着有利于楚军的方向发展。项羽对韩信在河北的进展并不是不了解,也知道韩信将来对自己的威胁,所以指挥军队,乘新胜之威,加紧对荥阳的进攻。

在成为人质的日子里,吕雉始终关注着丈夫在战场上的情况。不久,审食其从前线回来的楚军的谈话中,又了解到,英布已经归附汉王,也到了荥阳。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吕雉耳中。

过了一段时间,吕雉又得到楚军的传闻:韩信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霸王很快就要进攻荥阳。霸王派兵侵夺了汉军的粮道。

吕雉的心一天一天悬起来,她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牢笼,与亲人们团聚。尤其让他揪心牵挂的,是两个年幼的孩子,失散两年了,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每想到这些,吕雉内心里就充满了被烧灼般的痛苦。

当时,汉军在荥阳一带设防。为了保证军粮,汉军修筑甬道,从黄河上通过,到原秦的大粮仓“敖仓”去搬运粮食。

“敖仓”位于荥阳西北15里的敖山,北临汴水,南连广武,这座山在秦始皇时代是军队储粮的仓库,山底被凿空成一个个洞窟,可储存大量粮食,故名“敖仓”。陈胜、吴广起义之后,敖仓早空,但它的储粮设施,却有着极大的军事作用。这座粮仓运用起来,荥阳、广武的长期坚守就有了可靠的物资保障。当时韩信是在刘邦彭城兵败的消息刚一传出,就立即派兵占据这个扼制败势的关键之地的。此时楚军攻不下荥阳,就分段截断了汉军从敖仓向荥阳补给的交通线,使汉军缺乏粮食。

项羽再次围困了敌方所在的城(前204年阴历四月)。荥阳城与敖仓被两相隔离,荥阳的供应短缺。

四月,刘邦被项羽围困在荥阳,外援断绝,粮食不继。刘邦忧虑,向项羽请和,条件是承诺以荥阳以西为汉。项羽准备答应刘邦的请和,但范增认为:“现在要彻底消灭汉已很容易,如果放过这个机会,以后肯定要后悔。”于是,项羽不再同意讲和,猛攻荥阳。

刘邦采用陈平的计策,离间项羽和范增。项羽派使者来劝降,刘邦让人捧着丰盛的食物去招待。看见使者,假装惊愕说:“我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却是项王使者。”然后把好菜好饭拿走,换上很差的饭菜。使者很生气,回去报告项羽,项羽果然中计,认为范增真的和刘邦勾结在一起了。恰在此时,范增建议趁刘邦精疲力竭的时候,全力进攻,不要给刘邦喘息的机会,被项羽严词拒绝。项羽从此怀疑范增与汉私通,范增提的一些主张不再采纳。范增为此大怒,对项羽说:“天下事大局已基本定了,请大王好自为之,让我还是做一个普通百姓安度天年吧。”项羽同意,范增愤怒地离开项羽,在回彭城的路上“疽发背而死”。范增是项羽的头号谋士,他的愤然离去和病死,是项羽不可估量的损失。

五月,楚军对荥阳的攻势更加猛烈。在这种情况下,陈平为刘邦设定了一个李代桃僵、声东击西的突围计划:让酷似刘邦的纪信假扮汉王,率领两千多名美女乘着夜色,大张旗鼓地从东门出城投降,吸引楚军的注意力,陈平等人则保护刘邦从西门悄然而逃。

纪信是刘邦的同乡,是丰沛集团的核心人物,据《汉书·高帝纪》的简单记载,这个计划是纪信主动提出的,刘邦一开始没有同意,是纪信一再坚持才付诸实施的。但是,从当时的背景来看,这个计划是经过周密准备的,策划人就是陈平。《汉书·陈平传》说“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荥阳东门,楚因击之。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去”。显然,此计的谋划和实施都是陈平,是陈平事先说通纪信,让纪信主动向刘邦提出,避免刘邦落下牺牲他人、保全自己的话柄。

那次突围非常富有戏剧性。计议妥当后的当天夜里,纪信化装成汉王来迷惑楚军。他坐着刘邦的车子,使用汉王的旗号仪仗,打开荥阳城东门,在侍卫的簇拥下,后面跟随两千多名美女,缓缓向楚军阵地走来。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楚军傲然挺立的矛头不由得垂了下来,内心充满着疑虑。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传来了“城内粮尽,汉王降”的喊声。楚军信以为真,高呼万岁,城南、城北、城西的楚军都纷纷拥到东门外看热闹。趁此机会,化装成下级军官的刘邦、陈平等人,在十余骑贴身侍卫的护卫下,从西门遁出。

天亮以后,项羽赶来,在荥阳城外准备受降。当楚军将士们兴高采烈地将纪信送到项羽面前的时候,项羽当然认得这是假刘邦,忙问汉王在哪里?纪信从容而又自得地告诉项羽说:“汉王早已离开荥阳了。”本来荥阳被围得铁桶一般,城内弹尽粮绝,刘邦已经成为瓮中之鳖,没想到就这样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项羽恼羞成怒,将纪信活活烧死。

刘邦逃出荥阳,把留守荥阳的重任交给了御史大夫周苛、韩王信、魏王豹、枞公四人,当时不能随汉王同行的官兵,都留在城中。周苛、枞公商量说:“魏豹这种反国之王,难以和他一道守城。”便将魏豹杀了。

刘邦退往成皋。项羽在得知刘邦逃走的真相以后,挥军猛追,不给刘邦以任何喘息机会。刘邦退到成皋(今河南荥阳氾水镇),惊魂未定,项羽的军队已经抵达成皋城下,刘邦急忙向关中退却,把守卫成皋的重任交给了英布。

汉王三年(前204年)五月,刘邦逃出荥阳,进入关中,收集兵马,打算再次东进。袁生劝阻汉王说:“汉与楚在荥阳相持了好几年,汉军常常处于困境。希望大王从武关出兵,项羽必定率军南下,那时大王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拖住楚军,从而让荥阳、成皋一带的汉军得到休整,韩信也有安定燕赵、平定三齐的时间。等到楚军兵力分散后,汉军再回到荥阳、成皋一线和项羽决战。这样,楚军要多方应付,力量分散,而汉军则得到休整,再跟楚军作战,就必定能够打败楚军。”汉王采纳了他的计策,出兵于宛县、叶县之间,与英布一路收集兵众。

项羽听说刘邦在宛县,果然率军南下。刘邦看到楚军被吸引过来,则按照既定方针,坚壁固守,不跟他接战。这时,彭越在项羽后方频频发动攻势,连续攻下十几座城池,又渡过睢水,与项声、薛公在下邳大败楚军,直接威胁到彭城的安全。项羽无奈之下,只好回师,东去攻打彭越。彭越以打游击见长,始终活动在楚军的后方,袭击楚军粮道,消灭楚军有生力量,其作战特点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保存实力。

刘邦见项羽北撤,立即挥师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成皋。

成皋失守,项羽立即回师。他决定摆脱这种被刘邦牵着鼻子走的被动状态,先集中兵力占领荥阳和成皋,就让钟离昧打着项王的旗号去攻打成皋,实际上是为了吸引汉军注意力,自己则率领主力突然奔袭荥阳。杀了顽强抵抗的周苛、枞公,并俘虏了韩王信。项羽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速战速决,趁势拿下成皋,一举擒获汉王,才能根除后患。不等战场清理完毕,项羽即挥师成皋。

荥阳丢失,成皋不保。刘邦没等项羽将成皋合围,只身与滕公夏侯婴乘车由成皋北面的玉门悄悄离开。护军中尉陈平等一批心腹也按计划分批撤出,而把守城的重任交给英布。英布当然明白面临的局势,和项羽正面抗衡是没有什么胜算的,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一方面命令士卒在城头插满汉军旗帜,用来迷惑楚军,一方面则组织将士分批从城中有序外撤。当项羽指挥军队将成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准备大举进攻时,才发现成皋早已成为了一座空城。

被羁押在彭城楚军行营里的吕雉,十分焦虑。这些日子,楚军中又洋溢起了一种欢乐的气氛,她知道,这回肯定又是汉王吃了败仗。后来她才知道,荥阳城破了,但刘邦已逃得不知去向。不久,成皋也被项羽攻下,汉军又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吃了楚军的大亏。

吕雉的心每一天都揪得很紧。

此时,楚汉战争,已进入第三个年头,荥阳对峙,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项羽尽管在军事上占了上风,但仍不能掌握全面优势,特别是因为这时韩信已经成功地争取到华东大部分地区的支持。

汉王刘邦被迫退出成皋。北渡黄河后,他先到修武(今河南省获嘉县)。第二天一大早,自称汉使者,突然奔到驻在朝歌(今河南省淇县)的韩信军中。当时韩信、张耳两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刘邦直接冲到韩信的卧室,一把抢过帅印,夺了韩信的军队。韩信、张耳从睡梦中惊醒,突然见到汉王,哪里还来得及想别的,对刘邦的所作所为也不敢有半点异议,只能听从刘邦指挥。刘邦在韩信大帐之中召集将军开会,重新部署兵力,命张耳全力经营赵地,征集兵马,安定秩序;以韩信为赵相国,指挥一部分兵力进攻齐国。

出其不意地夺取韩信军队,充分显现了刘邦的智慧和狡猾。如果像上次那样丢城失地后再狼狈地逃回关中,重新招兵买马,不仅费时费力,而且有损自己在关中吏民心目中的形象,除了说明自己是个常败将军以外,实在说明不了别的。而取韩信军队为己用,一方面可以防止韩信势力发展过快、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另一方面又可以迅速补充兵力,对项羽发动反击。采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夺取韩信军队,又说明刘邦对韩信的担心,担心韩信重兵在握、心存异志。

刘邦得到了韩信的军队,重振军威,便率军南下,于八月到达黄河岸边,驻扎在小修武南面,做出南进的态势,准备与项羽再战。郎中郑忠劝阻汉王,让他深沟高垒以固守,不要跟楚军作战。汉王依了他的计谋。派卢绾、刘贾统领步兵两万,骑兵几百,渡过白马津,深人楚军后方,和彭越相互配合,袭击项羽后方粮道。有了卢绾、刘贾的策应,彭越更是大展神威,短短一个月内,攻占了梁地和彭城以西、荥阳以东17座城池,搅得项羽后方一片混乱。

韩信受命东进,还未渡平原津,刘邦已派郦食其前去劝说齐王田广,田广同意反楚,与汉王讲和,一起进攻项羽。不料,汉王四年(前203年)十月,韩信却采用蒯通的计策,袭破齐军。齐王大怒,烹了郦食其,向东逃到高密,向楚求援。

项羽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只好引兵东向,先攻打彭越。行前将保卫成皋的重任交给了曹咎,再三叮咛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无论怎样都不要出兵和刘邦作战,只要守住成皋就行了,自己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便率兵一路进击陈留、外黄、睢阳,都攻下了。

得知项羽离开成皋,刘邦立即策动大军,围攻成皋。曹咎牢记项羽的命令,坚守不战。刘邦就命令士卒在城外轮番叫阵,百般侮辱谩骂了五六天,最后曹咎实在经不住汉军的羞辱,丧失了理智,将项羽的嘱托忘在了脑后,出兵迎战。刘邦看到曹咎出城,立即指挥军队后退,曹咎命令军队强渡汜水,追击汉军。刚刚渡了一半,汉军一个反冲,楚军全军覆没。大司马曹咎、长史司马欣都自杀于汜水之上,成皋和附近的敖仓都落入汉军手中。

刘邦趁机南下,包围荥阳,在荥阳东北面的广武山上,根据山势,建立了一个广武西城,又修筑一条甬道和敖仓相连,便于军粮的运送。但是,守卫荥阳的是项羽手下智勇双全的钟离昧,钟离昧头脑比较清醒,知道荥阳战略意义的重大,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谨慎小心,指挥有方,打退了汉军的多次进攻,双方成胶着状态。

从具体的战役来说,项羽确实是个常胜将军,东伐彭越,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在短短的15天内,把被彭越攻占的17个城池,全部夺了回来。

被羁押在彭城楚军行营里的吕雉,每天为汉军的安危提心吊胆,她天天期盼着汉军早日扭转乾坤,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项羽到达睢阳时,听说海春侯兵败,成皋丢失、荥阳被围,就立即回师荥阳。汉军这时正在荥阳东面围攻钟离昧,项羽到来时,刘邦不敢和项羽正面接战,只好屯军荥阳西北的广武山,据险而守。

项羽紧逼广武城,虽然占有军事优势,但广武地势险要,刘邦坚壁不出,急切之间,项羽也无法攻破。项羽只好在汉军对面也依山筑起工事,和刘邦再度形成对峙。两军之间,则是一条南北走向、深达六十多丈的深涧(名鸿沟),距离不过百余步。

对峙数月,项羽感到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因为刘邦夺取成皋后,可以从敖仓取得军粮,而楚军却由于彭越在后方骚扰,经常袭击粮道,军粮供应不上。从表面看,汉军处于守势,但是,这和一年前楚汉在荥阳的对峙不可同日而语。实际上,是刘邦占据着主动。刘邦没有后顾之忧,有敖仓之粟保证军需,有关中之地作为战略纵深,有彭越在项羽的后方袭扰项羽粮道,有刘贾、卢绾的军队在南,有韩信的军队在北。而项羽实际控制的土地人口远远少于刘邦。对这个局面项羽是清楚的,他明白自己的优势在于速决,绝对不能和刘邦打消耗战,所以千方百计地向汉军挑战,而刘邦就是不接招。

根据我们见到的记载,这两个领袖在某地会了面。项羽提出通过一场决战来解决问题;刘邦的答复则是谴责项羽的罪行,并声言要在战阵中一决雌雄。无奈之下,项羽命人特制一个又高又大的俎(当时指切肉的砧板)。

吕雉在忧虑和期盼中,渴望回到亲人身边。终于有一天,她和太公被从彭城军营带到了广武前线,去见刘邦。

吕雉和太公被带到阵前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楚营前的高台上,放置着一个大案板,项羽命人把太公放在这个大肉案子上,抬到两军阵前。案板旁放置一架大鼎,薪火已经架了起来。太公在案板上吓得面无人色。

项羽使人厉声朝汉营大呼:“刘邦,快快出来决一死战,否则,我就烹食太公!把你的妻子杀死!”

刘邦接到报告,十分着急。他为老父亲的性命担心。自从起兵以来,就没和家人团聚过,屈指算来,已经四个年头没看到老父亲了。没想到现在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内心难免阵阵酸楚;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被绑在俎上,确实是极大的耻辱,当然充满着愤怒。

张良给他出主意:“你不必着急,项羽因我军不出战,才出此一计,引诱大王。请你回话坚决点,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刘邦说:“如果我父亲真的被烹,我将如何为人?”张良说:“现在楚军里边,除项羽外,要算项伯最有权力。他定能劝阻,不会出什么差错。”

于是,刘邦就在对面大声回应:“我和你项羽当年同时受命于楚怀王,约为兄弟,我父亲也就是你父亲,如果你一定要把你的父亲烹了,我希望你能分一杯羹给我。至于我的妻子嘛,你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一个出身低贱的泗水亭长,竟然和楚国贵族相提并论,项羽听到此话,感到是莫大的侮辱,怒不可遏,命令左右,将太公付诸鼎烹。

太公也在案板上大骂“刘季逆子!”

这时项伯急忙阻止说:“天下事尚未可知,况且打天下的人都是不顾家的,杀了他父亲没有好处,反而会招致更多人的怨恨,换来坏名声。”项羽这才作罢,命人将太公和吕雉牵回,软禁起来。

那个时候,吕雉的一颗心全碎了。

项羽又要跟刘邦单身决斗,他与刘邦隔着广武涧对话。项羽说:“天下汹汹,连岁不宁,无非为了我们两人,现在我愿与你决一雌雄。我若不胜,卷甲即退,何苦劳民伤兵呢?”刘邦说:“聪明的人斗智不斗力。”项羽说:“你敢和我亲斗三个回合吗?”刘邦说:“你不要和我逞强。”项羽命壮士向刘邦挑战,就像当初刘邦对付坚守成皋的曹咎一样,大声谩骂。刘邦则派神箭手娄烦一一将楚将射落马下。

项羽见连损大将,就自己披挂上阵,亲自来到两军阵前,指名道姓,破口大骂刘邦是个懦夫。娄烦张弓搭箭,对准项羽就是一箭。项羽伸手接住飞矢,一声断喝,把箭扔了回来。据说项羽是个重瞳,就是有两个瞳仁,发怒的时候,目光如电,有摄人心魄的威力。娄烦看到项羽的神勇和非凡的相貌,不由得心悸发慌,两眼发昏,手脚酸软,手中的弓箭颓然垂地,连滚带爬地逃回壁垒之中,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楚军。

为了鼓舞士气,刘邦来到阵前,大声对项羽说:“你不要和我逞强,你身上背着十大罪状,还敢和我饶舌吗?当初你和我共同接受怀王的命令,谁先入关谁就做关中王,而你却违背怀王的命令,把我封为汉王,这是第一条罪状;你假托怀王的命令,杀死‘卿子冠军’宋义,尊自己为上将军,这是第二条罪状;你完成救赵的使命,不向怀王报告,擅自胁迫诸侯领兵入关,这是第三条罪状;怀王规定进入关中不准烧杀掠夺,你焚烧秦朝宫室,挖掘始皇坟墓,这是第四条罪状;秦王子婴已经投降,你又毫无道理地把他杀死,这是第五条罪状;你封秦朝的降将为王,又用欺诈的手段坑杀秦兵20万,这是第六条罪状;你把好的地方都封给你手下的将领,而迁徙放逐原来的诸侯王,使臣下争相背叛,这是第七条罪状;你把怀王赶出彭城,自己在那里建都,又夺去韩王的封地,兼并梁楚,扩大自己的地盘,这是第八条罪状;你派人暗杀了怀王,作为臣子而谋杀君主,这是第九条罪状;你执政不公平,大逆不道,这是第十大罪状。我统帅正义的军队,跟随各路诸侯,诛伐残暴的贼人,只要让那些受过刑罚的人杀你就可以了,你还不配和我打仗。”

刘邦一口气历数了项羽十大罪状。这是一段精心准备的檄文,看上去义正词严,实际上似是而非,处处打着君臣之义的旗号,斥责项羽是如何的不“义”,除了说项羽坑杀秦卒、掳掠关中是确实的不义之外,其余有些颠倒黑白,如说杀宋义擅自入关、王诸将地盘等。应该继续让宋义领兵,等章邯消灭赵军以后再进攻秦军?一切等着怀王的指示再行动?不分封灭秦功臣而继续奉六国之后为王?那些功臣怎么办?如果这样,刘邦也是没有资格为汉王的。显然,刘邦这些指责是强词夺理的。他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鼓舞汉军士气,挑起诸侯之后和项羽的矛盾。刘邦的话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说的,是说给楚汉两军将士们听的,目的是挑起汉军对项羽的仇恨,因为现在汉军的主体是关中的故秦民,他们有相当多的父老兄弟死于项羽的战刀和烈焰之下。同时,刘邦也把自己打扮成了传统的正义的化身。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摇身一变成为六国“故主”的代言人和利益代表,是为了恢复故土而讨伐项羽,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不管后人怎么分析,在当时,这番话确实起到了鼓动人心的作用。专制王朝的政治斗争无真理,一切为我所用,这又是一个实例。

项羽听了,怒火中烧,用伏弩发箭,正中刘邦前胸。刘邦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他就势伏在马背上,佯装脚部负伤,大声喊到:“这个贼,射中我的脚趾了!”掩盖了伤情。汉王身受重伤,勉强回到军营,即卧床休息。但为了安定军心,他还是接受张良的建议,忍着伤痛,强撑病体去慰劳士兵,以安定军心,不让楚军乘机取胜,随后即回到成皋养伤。伤愈之后,又回到关中,率领援兵,在广武继续与项羽对峙。

十一月,项羽听到韩信统帅河北之军打败齐军、赵军,又将进攻楚军,便派龙且、周兰前去阻击。韩信与楚将龙且的20万大军交战,骑将灌婴配合出击,大败楚军,杀龙且。齐王田广投奔彭越。当时,彭越正领兵驻在梁地,经常骚扰楚军,切断楚军的运粮通道。

项羽听说龙且的军队被打垮,恐惧起来,就派盱眙人武涉到齐国去诱说韩信反汉,韩信没有答应。

楚、汉两军相持很久,胜负未决,丁壮们苦于行军作战,老弱者疲于转运粮饷。到了这年八月,楚汉战争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虽然在荥阳一线,双方势均力敌,楚军不能向西推进,汉军也不能向东前行,就战争态势而言,楚军还处于攻势,刘邦并不敢和项羽决战。但是,在其他战场,汉军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韩信已经平定齐地,正回师威胁彭城。一直在项羽后方打游击的彭越、刘贾、卢绾等,他们的军队也不断发展壮大,这支军队以昌邑为中心,也在向项羽的腹地推进。楚军已经陷于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项羽无奈分身乏术,自己被吸引在荥阳一线,内心充满着焦虑。

此时,伤未痊愈的刘邦内心同样充满不安,他也想早日结束这种胶着状态,回到关中,恢复元气。一方面,关中百姓已苦于战争日久,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子都征发完了,给前线运送军粮不得不依靠妇女。再这样继续下去,说不定关中会有动乱。如果关中不稳,自己失去了本钱,不仅无法对付项羽,就是壮大起来的韩信、彭越等也未必能够听自己的。另一方面,自己的父亲和妻子都还在项羽军中,他担心项羽粮尽生怒,乘怒将太公、吕雉杀死。于是就找张良、陈平,商讨解救办法。张良、陈平说,现在跟项羽讲和,可以救回太公、吕后。

于是,刘邦派侯公(山阳说客侯成)为使,前往楚军,求见项羽,希望项羽放还刘老太公和吕雉,而后休战。

侯公说:“我奉汉王命令,有两个任务:一是楚汉讲和,划定疆界,彼此相安,不再侵犯;二是请你释放汉王父亲妻室,使他骨肉团圆。”项羽说:“汉王又来欺骗我吧,他想保全骨肉,所以让你前来讲和。”侯公说:“如果项王无意言和,那就不用说了,如果项王有意言和,何不将太公、吕后释还,不但使汉王感恩戴德,誓不东行,就是天下诸侯,也都争慕大王,无不歌颂。试想大王不杀人父,就是明孝;不辱人妻,就是明义;已经拘住,又复放归,就是明仁。三德俱备,则天下无敌。如果汉王负约,曲在汉王,直在大王,大王直道而行,还不能战胜汉王吗?”

项羽最喜欢别人奉承,听了侯公这一席话,非常高兴,答应了刘邦的请求。

楚汉在前203年真的达成了一项划分中国的正式协议,即承认刘邦为西面的汉王,项羽为东面的楚王。项羽把曾作为人质的刘家的成员送还刘邦,双方把军队撤至各自的基地。

双方议决:以荥阳东南20里的鸿沟(今河南开封到淮阳的一条人工运河)划界,鸿沟以东属楚,鸿沟以西属汉。项羽放出太公、吕后以及审食其,让他们和侯公同归汉营。

汉王四年(前203)九月,吕雉和太公回到汉营。刘邦非常高兴,出营迎接,父子夫妇相见,悲喜交集,同声庆贺。

项羽鸿沟划界、释放太公、吕雉和审食,并令钟离昧退出坚守的荥阳,归还刘邦,然后他带领楚军东归彭城去了。

此时,吕雉感慨万千,从汉王二年(前205年)四月她被俘到现在,屈指数来,已在楚营度过了三年多的岁月。离开楚营时,楚营那边的将士们欢呼雀跃。到了汉王军中,汉营这边的将士也三呼万岁,她明白:打了这么多年仗,双方太需要和平,百姓太需要安居乐业了!

楚营三年,真正磨炼了吕雉的胆量,为她以后协助刘邦安定天下打下了基础。如果说从刘邦西征起,吕雉就没能给刘邦提供直接的帮助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吕雉即将成为刘邦“定天下”的得力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