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后黄巢时代:唐帝国的陨落
黄巢发动的这场战争给本身就摇摇欲坠的唐王朝以致命一击,使它在经济上濒于崩溃,政治上也发生了巨变,国内的权利重心由以前的宦官集团彻底转到了地方诸侯手中,在唐朝剩下的不长时间内,国内每一个实力派人物都在黄巢发动的这场战争中扮演过各式各样的角色,或曾经是黄巢手下,或是黄巢死敌,或是黄巢的俘虏等等。所以完全可以把这一段时间称为后黄巢时代。而此时,随着黄巢集团的正式谢幕,这些实力派人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迫切的心情,无不急匆匆地开始粉墨登场了。
因为长安宫殿被烧毁,僖宗留在蜀地没有回去,但长安还得要修,他任命右仆射、大明宫留守王徽为知京兆尹牧事,负责修缮宫殿。王徽招抚流散的百姓和一些回到长安的居民修缮治理宫室,各官署初步得到整修。关东的藩镇开始陆续进呈表文请求僖宗回驾京师。
光启元年(885年)元月,唐僖宗回到旧都长安。“荆棘满城,狐兔纵横,上(僖宗)凄然不乐……时朝廷号令所行,惟河西、山南、剑南、岭南数十州而已。”满目荒凉,这还是当年那雄伟气魄的皇室宫城?僖宗的伤感不是做作。让他更伤感的事还在后面。
僖宗君臣刚回长安,那个吃人的败类秦宗权又称帝,其将孙儒在洛阳一个多月,“烧宫室、官寺、民寺,大掠席卷而去,城中寂无鸡犬”。同时,秦宗权连连出兵邻道,数败朱全忠等人,还是只有陈州赵雙仍旧坚守,孤军孤城奋战。
外面情势如此危急,长安城内也让唐僖宗过得不消停。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恨宦官田令孜以移镇为名削弱自己的军权,不停上表宣告田令孜罪恶。田令孜私下与朱全忠有关系不错的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让这二人率军攻击王重荣。王重荣没有办法,只得向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正恨唐朝廷偏袒朱温,对自己曾差点被朱温烧死这事耿耿于怀,找不到机会发作,正好,借此时机发泄出来。带了他沙陀骑兵与王重荣合兵,在沙苑大败朱玫、李昌符两军。至此,朱温和李克用撕破脸面,正式面对面相互攻打起来。
李克用带着他的沙陀兵又杀向长安。
田令孜故技重演,像上次黄巢攻下长安一样,带着唐僖宗从开远门逃出,仍是偷偷地,一言不发,大臣们还蒙在鼓里,他已逃到凤翔。这位僖宗皇帝一生这是第二次被赶出长安了。李克用和他的沙陀兵洗劫了长安。刚刚有点恢复的长安城又变成了废墟一片。长安居民再次身陷人间地狱。
田令孜连夜劝唐僖宗去兴元(今陕西汉中)躲避,僖宗不从,这位在皇帝面前跋扈惯了的公公索性引兵入宫,“劫上(僖宗)幸宝鸡”。由于事起仓促,跟着随从仅数百人。在逃跑途中,因为跑得慌忙,唐朝皇室的宗庙神主还被乱兵抢走。
田令孜这次做的有点太过了,“皇帝再次播迁,天下共忿疾之”,这是公然不把皇帝当回事,连一点面子也不给了。朱玫和李昌符也对自己为田令孜利用而感耻恨,两人便合兵一起进攻宝鸡。田令孜惊惧,拥唐僖宗又逃。当时大乱,军民杂相践踏,“锋镝纵横”,幸亏神策军使王建率五百人持长剑“前驱奋击”清道,唐僖宗才有命逃过此劫,这么着跑到了兴元。
田令孜害怕了,知道自己已惹了众怒。他就自己封自己为“西川监军使”,以此躲到他的弟弟陈令暄军中。
朱玫和李昌符追了一路,在半路上遇到唐肃宗的一个玄孙襄王李煴。两人一合计,如此追杀皇帝,日后肯定会被皇帝所报复,一不做二不休,两人干脆拥立这位送上门的李煴。不管李煴愿不愿意,他就被两人劫持着到了凤翔。高骈很支持这件事,一路之上积极奔走。结果是各路藩镇十之六七都承认了这个傀儡皇帝。
唐王朝在安史之乱之际出现过两个皇帝,没想到几百年后又来了一次。
困于兴元的唐僖宗和他带出来的宫廷卫士也没什么吃的,急的僖宗都哭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皇帝还没有这么饿过,便有大臣出主意,让王重荣来解决下粮食问题。
王重荣“遣使表献绢十万匹,且请讨朱玫以自赎”。形势又转向不利于朱玫一方。皇帝当然只一个劲地点头。只要能把朱玫给灭了,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罪行都可以从轻。
李克用听说此事,也效仿之。他烧了李煴赐给他的诏书。发布了声讨朱玫檄文,表示自己仍忠于僖宗。这多多少少给僖宗吃了个定心丸。
公元886年底(僖宗光启二年),朱玫手下大将王行瑜因屡战屡败怕朱玫怪罪于他,拥兵反攻长安,杀掉朱玫。称帝没多久的傀儡李煴忙率百官逃往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佯装迎驾,逮住这位冒牌皇帝,割下了他的脑袋,献与在兴元的唐僖宗,“百官死者殆半”。这下僖宗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可怜的李煴稀里糊涂做了皇帝,又稀里糊涂地被连累掉了脑袋。
公元887年四月(僖宗光启三年)唐僖宗一行向长安归返。
走啊走,走到了凤翔地盘。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事前虽未参加朱玫拥立李煴之事,但他也自知没干什么好事,预感“恩赏必疏”,便以京都宫室未治为由,把僖宗一行留在凤翔。
是啊,长安被焚,想修好宫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于是僖宗就待在了凤翔。
三个月相安无事。
三月之后,神策军都头杨守立一行在路上正好对面遇到了李昌符。杨守立认为李昌符应先让他走,他可是皇帝身边的人。这皇帝的面子最大。而李昌符认为杨守立该给他让路,这凤翔可是他的地盘。这两人为了谁先过路而争执起来。争来争去,已经争的不是路的先过权,而是面子。最后两人彻底翻脸,打了起来。这等事闹大了就不是小事,僖宗派人来给这两家讲和。谁知道惹怒了李昌符,在夜里一把烧了皇帝行宫,并派兵攻打大安门。
李昌符这也太拿这皇帝不当回事了。
皇帝命杨守立率领神策军讨伐李昌符。
李昌符很不得人心,与神策军一战大败,逃往陇州。
唐僖宗怒火没有发尽,命护驾都将、武定节度使李茂贞为陇州招讨使,讨伐李昌符。
李茂贞的长相很差,贼眉鼠眼,但他性情宽容,对待军民都很随和。他手下有个将领符道昭,别人告他谋反,李茂贞便亲自到他的家里,让他的护卫出去,自己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回来,谣言不攻自破。有两个军士打斗把官司打到他那里,他不问是非,斥责道:“自家兄弟打斗什么,吃我一顿棍子就让你们和解了!”军士惭愧得无话可说,两个人握手言欢,将士们很佩服他的雅量。李茂贞随和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掌管府库钥匙的人也能呼他司空太保,和他的威名相差很远。
李茂贞事母至孝,在母亲病故时,他哀痛得几乎丧失了理性,大家见到的和听到的无不佩服他的孝道。
但李茂贞治军有些欠缺,军纪较差。在要吃饭的时候才命人埋锅做饭,吃的时候就地而坐。也许他的军队战斗力较弱和他随和的性格有关。军纪严明才能增强战斗力。
在朱全忠击灭各大小藩镇,席卷中原并建立后梁之际,李茂贞虽实力日衰,但因其地处一隅而能幸免,不仅曾称孤道寡,本人又能善终,实属唐末以来割据的藩镇军阀中较幸运的一位。
李茂贞带着皇帝之令,追杀李昌符,并将其首级割掉,送到了长安。让僖宗出了口恶气。
公元888年,僖宗改元文德元年,并终于在正月从凤翔得返长安。群臣上徽号为“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对于这个称号僖宗居然也是乐然受之。这些很美好的品德似乎都很这位极不称职的皇帝沾边。
入住长安才一个月,唐僖宗忽得急病,崩于武德殿,时年二十七。
僖宗在位十五年,算把唐朝家底折腾算完。
临崩,太监杨复恭立焘王李晔(后改名李敏)太弟,是为唐昭宗。
僖宗在位十五年,这十五年中很难说他曾进行过统治。他在位的岁月是军事、政治、社会和制度各方面的重重危机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的时代,有人把王朝的迅速崩溃归罪于僖宗的孩子气和任性,或归罪于他对施政的漫不经心。
蔡东藩先生的《唐史演义》中第九十五章的结尾诗评价唐僖宗:
世衰总为主昏多,丧乱相仍可若何?
十五年来无一治,虚名天子老奔波。
是啊,十五年的皇帝,还是孩子气未脱,唐代江山靠这样一个孩子任性使气,焉能不亡。
唐朝,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被太监拥立的唐昭宗,当时他二十二岁。
他即位后,仍然陷入与僖宗一样的麻烦与烦恼中,而且添上了宦官擅权——这更令人头疼的事儿。于是他便倚重宰相崔胤,让他借藩镇兵诛宦官。
宰相崔胤(崔慎由之子,慎由也恨宦官的专横),内心素存铲除宦官之志。昭宗因与崔胤密谋,于光化二一年(900年)杀掉专权的宦官宋道弼、景务修,以及和宦官相表里的宰相王搏,崔胤遂专制朝廷,势震中外。
但由此引起宦官的恐惧与仇恨。左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右神策军中尉王仲先等(都是宦官首领)密商奉太子临朝,引李茂贞等藩镇为外援。十一月,借昭宗打猎时酒醉误杀宫女之过,宣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领兵入宫,押着昭宗及皇后幽之于少阳院。
季述以银捶画地指责昭宗说:“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二也……”如此数十而不上。然后将门锁上,只许从小洞里送进食物。当时正值严冬,随从的官人衣不能御寒,号哭之声传至院外,状至凄惨。
刘季述等按着矫诏令太子裕即位,以昭宗为太上皇。并杀昭宗所宠爱的宫女、方士、僧道多人。他本想杀掉崔胤,但因崔胤暗结强大的藩镇朱全忠而未敢动手,仅免除其职务。崔胤亦因朱温不在京师,对刘季述的行为表面也不敢反对,秘密致书朱温请其出兵讨乱。
刘季述派遣使者到汴州,许诺朱温,只要出兵,这皇上之位就是你朱温的。朱温很心动,就派使者到长安探听虚实,与崔胤暗中联系。
崔胤偷偷地说服了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劝他一起迎昭宗复位,并许给他很多好处。
天复元年(901)正月,孙德昭以兵擒杀刘季述、王仲先等,与崔胤迎昭宗复位。昭宗仍命太子为德王,以孙德昭为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赐姓名为李继昭。封朱温为东平王。
这样,昭宗被囚到被救共二月有余。
昭宗复位后,就更加信任崔胤,将军国大事都交给他去办理。
但指挥神策军之权还在宦官韩全诲等人手中。
此时崔胤权势很大,宦官们都很害怕他。甭管大事小情,宦官们都去请示崔胤。但崔胤并不放过宦官们。认为宦官专权是祸乱朝廷的根源,他一定要除之方快。这事被韩全诲听到了,他跑到昭宗面前哭告。
这事也引起了昭宗的警惕,他告诫崔胤有事不要口奏,要把奏疏密封,以防被宦官听到。宦官们又物色了几个识字侍女,暗中观看崔胤的奏疏。
两方争斗越来越烈。
这时各藩镇也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而朱温的势力尤盛,他已屡次击败夙敌李克用而占有优势。
崔胤探知韩全诲的联络李茂贞,崔胤派人送书信给朱全忠,让他入朝“清君侧”。朱全忠由于到处出兵掠地,势力今非昔比,现在已是奉命兼任宣武军、宣义军、天平军、护国军节度使,可谓威震四方。他得到崔胤书信后,马上从河中回到大梁,表示立即发兵入京。
韩全诲得知消息后,急得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及李继筠密谋,欲将昭宗劫持到李茂贞所在的凤翔军。昭宗不想去凤翔,李继筠竟然先派兵进入国库,将珍贵值钱的东西都席卷一空。韩全诲则派兵将唐室诸王以及其余宫廷人员都先送往凤翔。正在这时,朱全忠又上书请求昭宗去东都。但昭宗被韩全诲等人所逼,不得不与皇后、妃嫔及诸王百余人,出殿上马,匆匆前去凤翔。
朱全忠带兵来到长安时,昭宗已被劫走。
天复二年(902年)六月,朱全忠率大军包围凤翔,持续达八个月之久。朱全忠与李茂贞多次交战,最后以李茂贞失败和妥协为结局,奉送昭宗回京。李茂贞还答应将韩全诲、李继诲、李彦弼及自己的养子李继筠等十六人收捕斩首。
天复三年(903年)正月,昭宗回到长安,朱全忠也跟随而至,与崔胤一起上殿,请求昭宗除宦,说宦官统兵干预朝政,使国家随时面临危险。昭宗听一句,应一声。两人从昭宗那里出来,朱全忠马上指挥兵士,到处搜捕宦官,捕到左、右中尉、枢密使及以下的大小宦官数百人,驱赶到内侍省,全部砍头。喊冤和哭号的声音好远都能听到。
崔胤从此更加专权,将与他稍有二心的同僚不是赶出京城,就是置之死地。他还请求昭宗命令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而朱全忠担任副元帅。昭宗想要让德王李裕来任元帅的职务。崔胤因为秉承朱全忠的旨意,即担任元帅的皇子年龄越小越好,就提出让昭宗任命第九个儿子辉王李祚为元帅。昭宗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有唯命是从,并且加封崔胤为司徒兼侍中;朱全忠则封为梁王,还赐予“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称号。
邠宁节度使李继徽,是李茂贞的养子,曾被朱全忠进攻,因无力抵抗而出城迎降。设宴相待时,他将艳如桃花的妻子请出来敬酒。朱全忠回营后神不守舍,想出一计,利用李继徽对他的畏惧心理,将其妻奸宿。李继徽知道后,又惭愧又愤怒,很想寻机报复,于是派人对李茂贞道:“唐室眼看就要灭亡了,朱温如此猖狂,阿父怎能忍心坐视不管?”
李茂贞便与李继徽联合出兵,侵逼京城,迫使昭宗追究朱全忠的罪行。朱全忠担心他再次劫持昭宗,也出兵驻扎河中,并打算趁势篡夺唐室大权。在与崔胤书信往来的过程中,朱全忠流露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朱温崔胤的合作,全为互相利用,崔胤利用朱温对抗宦官,朱温则利用崔胤扩张其在中央的势力。及李茂贞降服尽杀宦官后,二人遂变为对立状态。表面仍与朱全忠亲近,暗中也在寻找抵制的办法。但这偏偏却被老奸巨猾的朱全忠瞧破机关。天复四年(904年)正月,朱全忠先是逼昭宗免了崔胤的宰相,另用兵部尚书崔远和翰林学士柳璨分任书侍郎、右谏议大夫,并同平章事;然后,派哥哥的儿子朱友谅代掌宿卫军,并指令他带领先前留守长安的军队突入崔胤住宅,将崔胤砍死,还将前一段同崔胤策划抵制朱全忠的京兆尹郑元规等人,也杀得一个不留。
昭宗登临延喜楼,正要召问朱友谅,朱全忠又飞书到京,请昭宗迁都洛阳,说是免得为邠、歧二镇所牵制。昭宗不想迁都,但是前后左右突然都变成朱全忠的心腹,根本不由他主张,不得不于正月下旬,带领皇后和妃子及诸王等人,从长安出发,前往东都洛阳。
昭宗刚刚离开长安,朱全忠便命令部将张廷范拆毁长安宫阙及官府民宅,取得的屋料全部送到洛阳;又派部将张全义负责日夜赶造东都宫室,所需材料,都取自长安城中。昭宗行到陕州后,因东都的宫室还未建成,就在陕州的行宫暂作逗留,一边派人送密信到西川、河东和淮南,大意是说自己被朱全忠逼迁洛阳,形同幽闭,所有朝廷命令都是出自朱全忠,让这几镇联合其他各镇,迅速匡复云云;一方面自己又向朱全忠推说皇后刚刚生了孩子,不便立即启行等。但朱全忠担心昭宗徘徊生变,派了牙官寇彦卿带兵匆匆赶到陕州,迫使昭宗即日起程。
四月间,昭宗到了东都,改本年为天祐元年。自从到了东都,昭宗便毫无主权,天天仰人鼻息,事事都受人牵制,十分抑郁和无聊。此时,李茂贞、李继徽、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等人都一齐声讨朱全忠。朱全忠正打算向西进攻李茂贞,又担心昭宗还有英气,难免生变,想乘此机会将他废除,以便自己篡夺皇室大权,于是派了判官李振到洛阳,与在洛阳的部将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等人商议。这几人眼里只有朱全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出弑君的大事来。
这年八月的一天晚上,昭宗住在椒殿,宣徽南北院使蒋玄晖率领牙官史太等人,夜叩宫门,假称有紧急军事要当面对皇上汇报。宫人裴贞一开门,史太等一拥而进,裴贞一紧张地说:“如真有急事要报,何必带兵?”
话音未落,颈上已挨了一刀,倒在宫门前。
昭宗也被惊醒,只穿了件单衣,光着脚就跑出卧室门,未料正碰上史太提刀进来,慌忙围着柱子奔逃。史太紧追不舍,李渐荣抢上几步,以自己的身体保护皇上,史太竟用刀刺死了他,并杀昭宗。昭宗死时年仅三十八岁,在位十六年,改年号六次。
蒋玄晖于是矫诏宣称李渐荣、裴贞一等杀君,应立辉王祚为太子,改名为柷,负责处理军国大事。第二天,又谎称秉承旨意,让太子柷在昭宗的灵柩前即位。柷只有十三岁,根本不懂得国家大事。昭宗死后,就匆匆收入棺内,草率成丧。
朱全忠听说昭宗已经被杀,还假装惊讶,甚至马上奔到东都,伏地痛哭;然后拜见嗣皇帝,谴责朱友恭、氏叔琮不能约束部下,才酿成大错,认为此两人应加以贬杀。随即就有诏贬朱友恭为崖州司户,贬氏叔琮为白州司户,一律命其自尽。朱友恭是朱全忠的养子,原名叫李彦威,临死时,向人哭喊道:“想以出卖我来堵住天下人的嘴,这样做只能欺骗人,不能欺骗鬼神啊!”
然后,嗣皇帝登殿接受朝贺,这就是昭宣帝。
转眼又是一年,昭宣帝不敢改年号,所以仍然称为天祐二年(905年)。朱全忠此时已经决意篡唐。二月间,他特地派了蒋玄晖邀请昭宗的各位儿子,赴宴九曲池。当时一起去的有: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祎、景王秘、祁王祺、雅王祯、琼王祥。朱全忠一律殷勤款待,灌得诸王酩酊大醉,然后命令武士进来,一一扼死,全部投尸九曲池中。昭宣帝当然不敢过问。二月二十日,他含泪将昭宗安葬在和陵,算是尽了儿子送终的大礼。
天祐四年(907年)三月,朱全忠经过长期运作,又几番惺惺作态之后,终于迫使昭宣帝禅位于梁。当时,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为册礼副使,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策为押传国宝副使,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为押金宝副使。六位唐室大臣带领百官,奔赴大梁(今河南开封)将唐朝290年的江山,拱手送给了朱全忠。
朱全忠受了册宝,改名为晃,穿上龙袍,做起皇帝来了。他追立的国家叫梁,史称后梁。朱温就是梁太祖。
从朱温到朱全忠再到朱晃,他也从起义军头目、朝廷要员、皇帝转换了不同身份。
唐朝从此灭亡。昭宣帝被废为济阴王。济阴以其在济水之南而得名。在今定陶境内,汉至北宋曾十次置废济阴郡,实存930余年。其治所,南北朝北魏以前在今定陶县城;北魏以后在今定陶城西10公里的力本屯乡一带,即当时的左城。金天会七年(1129年),改济阴郡为曹州,从此无济阴郡。迁到曹州,安置在朱全忠亲信氏叔琮的宅第居住,由朱全忠派兵监守。
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嘲弄,昭宣帝被迁之处正是黄巢的家乡,并且离得很近。我们已无从知道他会不会想到这个唐帝国的掘墓者。即使这样,朱全忠也不会放过这个尚未成人的小皇帝。由于太原李克用、凤翔李茂贞、西川王建等仍然奉天佑正朔,不承认他的梁朝,朱全忠担心各地军阀的拥立会使废帝成为身边的定时炸弹,就一不做,二不休,于天祐五年(开平二年,908年)二月二十一日将年仅17岁的哀帝鸩杀。朱全忠为加谥曰“哀皇帝”,以王礼葬于济阴县定陶乡(今山东定陶县)。那孤寂的哀帝坟茔,似乎还在诉说着那个曾经繁荣昌盛的帝国的毁灭,竟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又是这样的叫人无奈。
自公元618年太原留守李渊在长安称帝建元,到公元907年为后梁朱温所灭,唐朝共历二十二帝,二百九十年。
历史进入五代十国时期,政权更迭近百年,即使在一朝之内,其权位之争亦超乎寻常。频频的兵戎相见,给百姓带来了极大痛苦和灾难。中国历史上又进入一个新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