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十四章 独倚危栏看落晖

第十四章 独倚危栏看落晖

中和三年四月十日,黄巢撤出长安,往河南地区撤退。

中和三年五月,大齐军攻打蔡州。

中和三年六月,黄巢开始攻打陈州。

中和三年十二月,陈州刺史赵犨于十二月派使者冲出重围,向唐忠武军、感化军、宣武军求救。

这中间有六个月的空当,六个月的时间唐朝廷在做什么?那些围攻黄巢的重头部队在做什么?

这还不够,中和四年二月,唐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赴援陈州。

这中间又是两个月的时间。

李克用出兵与各道唐军一起攻入长安,黄巢兵败,经蓝田、商山逃入中原。杨复光派遣使臣向唐僖宗报捷,朝中百官向皇上恭贺。

五月,朝廷为朱玫、李克用、东方逵加封同平章事。将陕州升格为节度,任命王重盈为节度使。又在延州建立保塞军,任命保大行军司马、延州刺史李孝恭为节度使。

唐僖宗颁发诏令,指责崔璆家世富贵、出身显赫,却在黄巢手下做同平章事先后三年,既不逃走也不隐藏,将他在住所斩杀。

僖宗令宣武节度使朱温前往镇所赴任,宣武军辖有汴州(今河南省开封市)、宋州(今河南省商丘市)等地。七月初三,朱温率领部下几百人前往镇所汴州。当时汴州、宋州一带连闹饥荒,府库资财匮乏,百姓穷困潦倒,内部有骄横的军队难以控制,外面又受到齐军的进攻,没有一天停止过交战,很多人担忧害怕,而朱温不仅不怕,心情却格外振奋。唐僖宗颁发诏令,指出黄巢一伙还没平灭,加封朱全忠为东北面都招讨使。

李克用从长安带领军队回师雁门,不久僖宗颁诏,任命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召令郑从谠前往成都。李克用从东道经过榆次,到达雁门探望他的父亲李国昌。

田令孜仍然独揽大权,没有人敢和他抗争,只有枢密使杨复恭多次与他争论得失事宜,因此惹得田令孜十分憎恨他。

中和三年七月,杨复恭的弟弟左骁卫上将军杨复光(哥俩都是宦官)在河中府死去。杨复光为人慷慨,忠诚义气,善于安抚军内士卒,他死后士兵连哭数日,然后八都将鹿晏弘等各自率领部众分别散去。田令孜一向畏惧忌恨杨复光,听说杨复光死了,十分高兴,趁机排斥他的哥哥枢密使杨复恭,任命他为飞龙使,杨复恭托词有病而去了蓝田。

八月,李克用到达河东镇所晋阳,他张贴告示,安慰官军和百姓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现在宜各自安居乐业。”

参与剿杀黄巢的各路军,在把黄巢赶出长安之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唐朝廷对黄巢的大齐军还有什么穷追猛打动作。也许只要收复长安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不用再想其他的了。

这样一来,黄巢有的是时间耗在陈州,陈州的苦难也被拉长,陷入苦海之中。

我们再来看看黄巢的两个克星,朱温与李克用他们都在做什么。

七月,朱温主政宣武军后,其妻张氏提议把朱母和刘母接到汴州,以尽孝道。其实这里离黄巢围攻的陈州并不太远,朱温显然没有主动地去参战。朱温最听妻子张氏的,妻子的话比圣旨还要灵验,而且关键时刻张氏也总能出些非常到位的主意,对于朱温帮助很大。张氏曾被誉为五代第一贤皇后也并非虚名。于是朱温遣使去接还在萧县刘崇家为佣的老娘进城享福。

朱母听说官军来找她,以为她那不争气的小三又在外惹出了大祸端,官府找上门来要人吓得朱老太太手足无措,忙乱中藏到刘崇家厨房的灶台下。惊恐地注视着外面一举一动。

刘崇的母亲还算镇定,在问清来人意图后,让人把染的满身漆黑的朱老夫人从灶台下请出来,安慰她说:“老夫人别害怕,你家三公子发达了,现在已是朝廷中的大官,你家老三派人来接您老人家享福去啦。”

主仆易位,母以子贵,刚才还伺候老夫人,现在她也被主家称为老夫人了。

朱母不信,这天上馅饼掉得太快,有点把她砸晕了,她惊魂不定、颤抖着说道:“我家老三是个惹祸精,他不出什么事已经是烧高香了,还怎么可能当上朝廷大官,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使者走到朱老夫人跟前,跪倒就拜。

穿着官衣的朝廷使者对自己行大礼,这多少让朱母相信了几分,等使者大致说明了朱三公子这几年的遭遇,朱母终于明白,自己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第二天,收拾停当,朱夫人携手刘老夫人同上马车,跟着朱温去享福了。

萧县离汴州城不远,一两日即可到达。朱温和张氏早早地在汴州城外十里等候了,数千精兵排成两排,精神抖擞,场面很是壮观。见到母亲,两口子忙跪倒在地,被母亲搀扶起来后,又对刘老夫人行礼。礼数完毕之后,把两位老夫人请上马车,两个人上马在旁边伺候着,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看到这出子孝妻贤,母以子贵享清福的场面,啧啧羡慕之余,也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称赞朱温为大孝子。

朱温初随黄巢,后来反了黄巢投降了唐朝廷,再后来又反了唐朝廷自己做了皇帝,人品差的那是没法说,但其在耍阴谋诡计方面还是很有一套。不过这孝倒还真的不是装装样子。

朱温忙着尽孝,李克用则忙着扩展地盘。

昭义节度使(镇所潞州,今山西省长治市)孟方立是邢州人(今河北省邢台市),不喜居住在潞州,因为潞州地势险要,当地人性格刚烈,曾几次强夺主帅,不易控制。孟方立想到把镇所迁到邢州,在老家地盘上,自是好管理。但潞州人对此极为不满,强烈反对将镇所迁出,弄得人心离散。监军吴全勖、潞州牙将安居受不服,暗中向李克用求援。想请李克用出面处理此事。这时的各路节度使以抢地盘为己任,有人请自己占领另一个地方,这等好事李克用自然不会放过。

十月,李克用命大将贺公雅、李筠、安金俊率兵攻击潞州,被孟方立击败,李克用又命其堂弟李克修率兵攻占潞州,杀死孟方立任命的刺史李殷锐。李克用上表朝廷,命李克修为昭义节度使,镇守潞州。就这么简单,潞州的地盘就属于李克用了。

此时唐朝廷对各藩镇节度使制约力越来越弱,令行不通,政令不畅。天下怎么会不乱?

十一月初一,黄巢派秦宗权围攻许州(河南省许昌市)。

被围几月的赵犨,派使者冲出重围,抄近路向邻近各道唐军求救。

朱温离得很近,他很快接到了求救信。

朱温一面请忠武军节度使周岌、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共同赴援,一面召集本镇兵马驰援陈州。

朱温与大齐军在鹿邑(今河南省鹿邑县)展开激战,朱温战败齐军,斩杀二千余人,带领官军进入亳州(今安徽省亳州市)占据该城。

这时黄巢力量还很强,宣武军、忠武军、武宁军三路兵马只能在外围骚扰,却不能解陈州之围。

朱温、周岌、时溥见久攻不下,便联名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援。

中和四年二月,李克用带领他的沙陀兵和汉将兵马五万从天井关出发,赴陈州救援。但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以河阳桥还没完工为理由,在万善屯驻军队拒绝李克用通过。诸葛爽此人人品低劣,反复无常,他最初跟着庞勋造反,反来投降了唐朝廷,黄巢造反,他又降了黄巢,黄巢失败他则又降了唐朝廷。李克用最初反时诸葛爽曾为讨伐李克用的副帅,两人颇有过节。这次李克用要从他地盘上过,诸葛爽很是提防。

李克用见过不得,没有办法只能带兵回去从陕州和河中渡过黄河,再向东挺进。

三月,朱温攻下黄巢军瓦子寨,黄巢的将领李唐宾、王虔裕向朱温投降。

黄巢已将陈州围困了近三百日,赵氏兄弟与黄巢大小战斗几百次。虽然官兵的粮食几近断绝,但抗击黄巢的决心仍很坚定。而黄巢想把赵氏兄弟困死在陈州,也决无撤围打算。黄巢和陈州真是较上劲了。但他没有料到,危险离他越来越近,朝廷各路援军都在向他聚拢,死神的气息已扑面而来。

三月末,李克用到达陈州,与许州、汴州、徐州、兖州的各路官军会合。

大齐军一听说独眼龙李克用来了,非常恐慌,军心不稳。他们毕竟曾经吃过这李克用的大亏。

此时,黄巢大将尚让驻守在太康(东临商丘市的柘城、睢县,北连开封市的通许、杞县),四月初三,各路官军攻克太康。黄思邺驻扎西华,各路官军又攻打西华,黄思邺逃跑。黄思邺是黄巢的从弟,一开始就跟着黄巢打天下。各路战况汇聚到黄巢这儿,没有一件是好事,黄巢开始忧惧,传令把人马撤退到陈州城北的故阳里(今淮阳北),陈州之围暂解。

五月初三,故阳里地区天降大雨,平地积水深达3尺,河水暴涨,黄巢所筑的营垒被洪水冲垮。而李克用、朱温等又引兵来攻。黄巢见大势已去,只好舍弃了围困300天的陈州,陈州之围遂解。

黄巢急忙起营拔寨,率军往东北方向的汴州奔去,攻占了尉州(今河南尉氏县),又令尚让带五千骑兵为前军进汴州,到繁台遭朱温属将朱珍、庞师古的阻击。这时李克用、朱温正欲率军围攻尉州,朱温听说黄巢要直捣自己的大本营,不敢怠慢,点了精兵亲自去救。

这时,他的贤内助张氏又一次发挥了好的作用。

朱温领军刚上路不久,张氏听说后派兵丁将朱温招回。

朱温对张氏的话是言听计从,况且张氏每次出的主意都让朱温尝到甜。二话不说,领兵回营。

朱温回营后马上找到张氏问问情况:“夫人,黄巢派军攻我汴州,我正领军去救,夫人何故阻拦?”

张氏并不着急解释,先给朱温倒了杯茶,扶着他坐在椅上:“将军先吃茶,别急着去救汴州,听我慢慢地给你说。”

张氏将茶捧给朱温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汴州是将军大本营,怎能不救,但此时又不能去救,黄巢虽然最近接连失败,但实力仍很雄厚。况黄巢军主力大部向汴州集结,人马强大,将军孤身去救,怎么可能不吃大亏?”

此语一出,朱温听的点点头。

“但是夫人,汴州可是我朱温地盘,一旦被黄巢军攻破,损失巨大的是我,我不能这么白白地便宜了黄巢。”朱温说。

“将军要首先为自己处境考虑,不打无把握之战,此是乱世,要多保存自己实力,出战必胜才能让自己实力越来越大。”张氏接着劝朱温。

“夫人一定有妙策,说来听听。”朱温很了解他这位张夫人,既然把自己招来,一定是有办法。

“将军为何不请李克用来帮忙呢?”张氏提醒朱温。

张氏一语中的,朱温连连拍着自己的头说:“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不错,李克用是大齐军克星,大齐军一见沙陀兵就先自慌乱,让李克用和黄巢打起来,我在其中坐收渔利,此计甚好,我立即派人请李克用发兵。”

五月初六,李克用接到朱温的求救信后,并不迟疑,立与忠武都监使田从异由许州(今河南许昌)出兵。

初八,李克用带着他的骑兵赶到了中牟(今河南开封西)以北的王满渡,正好遇到大齐军正强渡汴水。

两军相遇勇者胜。

当大齐军渡到河中间时,李克用命令沙陀兵立即出击。

一边是河水,一边是攻击,大齐军首尾不能相顾,一万多人将士被沙陀骑兵斩杀。这个被白居易《长相思》写过:“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这优美之水,此时被染成红色,一江血色向东流。

黄巢军越来越危险。

但还不够,跟随黄巢多年,大齐政权的二号人物尚让,带着他的妻子刘氏及本部一万多人马,在此时向感化军节度使时溥投降了。

这一仗,标志着黄巢在军事上的彻底失败。

此战后,其部将深感大势已去,未来的五代名将眼下黄巢手下李谠、霍存、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等人率部投降了老熟人朱温。

在如此异常沉重的打击之下,黄巢被追兵追的只能是向北逃亡,此时黄巢意志还没有垮掉,但人马是越来越少,渐渐的跟随黄巢的只有几千人了。

五月九日,黄巢到达封丘(今河南封丘),李克用的铁骑追到了封丘,黄巢残部力战不胜,再次逃离,人马又损。

五月十日,黄巢继续率领残部北进,天也不帮黄巢,大雨连连。李克用仍尾追不放。义军逃走边战,黄巢部将李周、杨景彪、王济安战死。黄巢连夜北奔胙城(今河南延津北胙城),东走臣城(今河南长垣县)。此时,黄巢身边只剩一千多人。

五月十一日,黄巢回到阔别十年之久的故乡冤句,踏上了他率领举义的英雄热土,但这不是衣锦还乡的风光,而是英雄末路的归程,还未等他发发感慨,看看乡邻,在故土上稍事喘息,李克用的骑兵又扑了上来,黄巢兄弟率部竭力抵抗,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黄巢六岁的幼子被俘。黄巢被迫告别故乡,东逃兖州。

其实追上来的骑兵并不多,是黄巢的防线在心理上被李克用的沙陀兵击垮了。

从封丘开始,李克用率沙陀骑兵狂追,昼夜奔驰200里,至冤句时跟上他的只有几百人。从人数上还是不如黄巢。

这几百人追的也是人马疲乏,粮草不足,至曹州也已是强弩之末,只得停下来。加上粮食吃光,无法给养,李克用放弃追击,率部返回。

失去了一件立大功的机会。

李克用返回途中路过汴州,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克用扎营于汴州城外。这里是朱温的地盘。

朱温为答谢李克用出兵相救,坚持请李克用进入城内,在汴州驿馆上源驿为李克用设立馆舍,并置办酒席招待,酒席很丰盛,为了增加酒性,朱温还请歌舞,席间朱温是频频举杯,对李克用不停感谢夸赞。

李克用毕竟年轻,加上追击黄巢的快意,朱温的恭维,他在宴席中喝了不少酒,又自感对朱温有恩,说话就开始有些不着调,开始对比他年长四岁的朱温朱大哥说了些很不敬的话。朱温表面并不着恼,全当这李克用在说醉话。

朱温早就想暗中除掉李克用了,既生朱何生李?值此乱世,所谓天下英雄在朱温眼里只有李克用是自己最大对手,现在如果除掉他,那样也会在将来少一个强敌。

酒宴结束夜已深,李克用的随从也被朱温的部将灌得酩酊大醉、路也走不稳,被抬回了馆驿。

朱温并没有喝醉,他和他的部将正紧张地准备着。

朱温命部将杨彦洪将出城的几个主要路口堵住,将几辆马车连接起来,路上扔满树木,阻止战马奔跑。准备就绪后,派出精兵包围李克用住的上源驿,一声令下,杀声四起。

李克用手下河东右都押牙、先锋右军使薛志勤也喝多了。喊杀声把他的酒意震醒了。他拿了弓箭爬上驿馆的楼顶对着来犯的朱温军大喊:“朱仆射忘恩负义,邀我司空欲加谋害,我三百人足以济事!”薛志勤面对朱温军,毫不畏惧,他本就是个神射手,一箭过去,朱温军士应声倒地一人,不一会儿,就被他杀射了数十名。这时李克用另一个大将史敬思也被吵醒拿起刀和朱温军厮杀起来。两个人的勇猛震慑了朱温军,朱温军暂时被击退。

李克用醉的一塌糊涂,外面的厮杀声也震不醒他。他睡得很踏实,绝不会想到有人还敢对他下黑手。他没有想到朱温会恩将仇报,真的杀上门来。侍卫郭景铢冲灭了李克用房间里的蜡烛,以免引来朱温军的冷箭。他把李克用拉到床下,使劲晃动李克用的肩膀。李克用睡得很香,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没有办法,郭景铢打了一盆凉水,全都浇到了李克用的脸上。

李克用终于被刺激醒了。

他很困惑地盯着他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郭景铢一字一句用最简单的话让李克用明白他现在的处境,酒意顿消,拿起弓箭加入对朱温军的战斗。

薛志勤劝李克用说:“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若到天亮,我们很难逃出了,现在赶快逃离此地。”

朱温军一次又一次被打退,朱温大怒,这么少的人还这么难打,若是逃出再打则更是难上加难,命人纵火大烧驿馆,不一会儿士兵抱来了干柴,浇上油,烈火从四面燃起。

薛志勤、郭景铢等人此时也正要搀扶着李克用从窗户逃出,却见浓烟烈火正从窗口扑来,李克用惊叹:“我命休也!”

也许李克用命不该绝,巧合的是此时突然天降大雨,电闪雷鸣,天地昏暗,大火被暴雨瞬间浇灭。

郭景铢扶着李克用破窗而出,翻过墙头。乘着闪电的光亮向前奔走,史敬思在后面阻击掩护。出城时在渡桥又遭遇到汴军的阻截和围攻,激战再次开始,好在李克用兵士勇猛,一人敌十,史敬思等人死战,拼死护着李克用,最后战死。

李克用逃到汴州城的南门尉氏门,此时跟随李克用的三百余人已被朱温杀的所剩无几,只有薛志勤、李嗣源等几人。他们用绳子拴住身体,滑到城下而逃。李嗣源年仅十七,是李克用养子,遭此劫难居然毫发无损,真是命大,李嗣源后来成为五代后唐皇帝。

朱温听说李克用出了城,马上点将追击李克用,此时天还未明,出城不久,见到前方有一黑影骑马奔来,朱温想起杨彦洪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沙陀兵贯于骑马,我们看到骑马的就射。”朱温想此人必是李克用,拉开弓箭对着黑影,一箭飞去,黑影大叫一声落地。朱温赶过去举了火把照了照黑衣人,大为懊悔,原来此人正是给他出主意的杨彦洪。

没想到杨彦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克用一名随从从汴州城逃出,快马加鞭赶到城外李克用的营寨,把城内发生的大事禀告给了李克用之妻刘氏。

这刘氏也是个聪明人,很有主意。她先命人杀了这位报信者,封锁消息。然后聚集李克用的心腹将领,商讨怎么把全军拉回河东。

天亮时,李克用回到营寨,召集将领,要发兵攻打朱温,此仇一定要报。

刘氏劝住了李克用,他说:“公此为国讨贼,救东诸侯之急,今汴人不道,乃谋害公,自当诉之朝廷。若擅举兵相攻,则天下孰能辨其曲直!且彼得以有辞矣。”公道自有天论,现在当务之急还不是对内,当务之急是讨伐黄巢。如果擅自攻打朱温反而给朱温抓住了把柄。还不如让朝廷给自己做主。

李克用想想也是,便依了刘氏主意,便率军离去,他写了封信给朱温。责备朱温的忘恩负义。

朱温把事情都推到那个倒霉的杨彦洪身上,自己推辞说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杨彦洪做的,反正杨彦洪已经死了,不能自己给自己辩论了。

这话说得恐怕连朱温自己都觉着无法相信。倒霉蛋杨彦洪自己害死了自己,死后又替杀死自己的人背了黑锅。

中和四年五月十六日,李克用回到许州原来的营寨,向周岌请援粮食,周岌以粮食缺乏为由拒绝,李克用于是途径洛阳,从陕州(今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县)渡过黄河回到晋阳。

李克用经过洛阳时,河南尹、东都留守李罕之极其热情的款待李克用。

李罕之本是无赖出身,年轻的时候读书不成,剃发出家做了僧人,但其本性难改,所到之处都深遭厌恶,为众人所不容。一日,他在酸枣市中乞讨斋饭,众人都不施舍给他,气得他将钵盂摔在地上,撕烂僧衣,然后投奔了河阳(今河南孟县东南)的诸葛爽,凭着一身蛮勇武力,作战毫不怯阵,逐渐升至河南尹、东都留守。这次李克用回晋阳途中路过洛阳,李罕之便抓住机会殷勤招待李克用,席间低三下四地曲意巴结。

李克用刚遭朱温迫害,又遭周岌冷遇,李罕之的殷勤让李克用十分感动,于是和他结成联盟。后来,李罕之被秦宗权的手下击败,丢弃洛阳退保怀州(今河南沁阳),李克用念念不忘旧日款待之情,立即派兵相救,夺取了河阳,又亲自上奏唐朝廷任命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从此,李罕之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李罕之对李克用卑躬屈膝,目的是为自己找一个靠山以图发展。但是,李克用过于义气,他还不知道,李罕之不仅是一个无赖,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后来他险些栽在李罕之手里。

李克用与朱温的仇就这么结下了。一个是后唐李存勖的父亲,一个是后梁之主,之后的时期他们还会展开更多的恩怨之战。

李克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朱温,他一边休整军队,大肆整治盔甲兵器,准备与朱温决战报仇;一边派其义子,榆次镇将李承嗣到僖宗那里上表,表文说:“臣有破黄巢大功,却为朱全忠所谋害,仅能自免,从行者三百余人全部被害,朝廷授给的牌印也被他私吞。朱全忠还屡屡在东都、陕州、孟州张贴告示,说臣已死,行营兵马溃散,他命令各地拦截阻击我部兵马,全部斩杀,不许漏网一个。臣下的将士都哭诉冤屈,请求报仇。臣认为朝廷最为公正,应当等皇上颁发了诏命再行动,因此安抚他们遵循朝纲,回归本道。乞求皇上派遣使臣审查讯问此事,发兵讨伐朱全忠,我派弟弟李克勤带领一万骑兵在河中府等候命令。”

朝廷接到李克用的表文,大为震惊。当时朝廷认为黄巢大寇刚刚平灭,正要施行宽容慈爱的仁政,于是派遣宦官赐发褒奖李克用的诏书,劝二人和解。李克用先后八次进呈表文,中肯地说:“朱全忠妒功疾能,是阴险狡诈的乱臣贼子,将来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只乞求皇上颁发诏令削去朱全忠的官职爵位,臣自领本道兵马对他进行讨伐,不用朝廷支给粮饷。”

朱温和李克用都是朝廷依仗的重将,这两位要真打起来那还不天下大乱。朝廷此时威信很低,很难服众,能做的只是两边劝说和和稀泥。

僖宗几次派遣杨复恭等人向李克用传达谕旨:“我深知你的冤屈,可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你姑且以大局为重吧。”

朝廷这种态度李克用是一直愤懑不平。

为了缓解李克用这口恶气,僖宗封李克用为陇西郡王。朝廷还按照李克用的奏请,割让麟州隶属河东节度使管辖,并任命他的弟弟李克修为昭义节度使。李克用还奏请裁撤云蔚防御使,云州、蔚州、朔州仍隶属河东节度使管辖,朝廷都依从了他。至此,李克用暂时压下了刻骨之恨。但不几日,朱温也因追剿黄巢有功,被加封为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沛郡侯。

既然朝廷不再主持正义和公道,不能再对藩镇的纠葛明辨是非与曲直。此后各藩镇尽管互相攻打与侵吞,只看实力和胜败,不用再畏惧对方会向朝廷禀报,更不必顾忌朝廷的态度。唐僖宗对朱温的袒护,也种下了朱温灭唐的祸根。但此时的唐朝廷真的又能拿朱温有多少办法呢?

我们先放开这乱纷纷的纠结,再把目光移到逃亡的黄巢身上。

和李克用打接力继续追击黄巢的是时溥,也就是尚让所投降的时溥。

五月二十日,感化军节度使时溥,派遣手下大将李师悦和降将尚让继续追击黄巢。

六月十五日,在兖州境内瑕丘(今山东兖州东北)双方遭遇,此时的黄巢已是惊弓之鸟,手下也只有千余残部,一战即溃,手下死伤殆尽,只得带着少许人继续向北逃窜。

十七日,黄巢入泰山东南的虎狼谷,前方已然没路,后方尚让仍带唐军紧追不舍。

黄巢自知到了穷途末路,便拔出宝剑对外甥林言说道:“想当初我与王仙芝在曹州起兵,王仙芝兵败被诛,你等随我转战数千里,横行天下十余年,创建了大齐之朝,可天不予黄巢,唐军追杀至此,怕是大齐国运到头,与其死于唐军之手,还不于将首级留于你,你可将我首领割下,献给朝廷,也能落个半生荣华富贵。”

林言跪地痛哭不忍下手,黄巢遂挥剑自刎,一时尚未气绝。痛苦万分,林言见状上去补了一剑,黄巢顿时身亡。

林言割了黄巢的首级,用布包好,他怕别人再给他抢功又杀了黄存、黄邺、黄揆、黄钦等他的七个舅舅。这还不过瘾,这位年轻有为的“义军”首领又杀掉黄巢的“皇后”与“皇太子”,一并砍下头颅。对此史书记载不一,也有的说是黄巢自杀未死,让外甥帮忙。但即使如此,这外甥也不能把数位舅舅都“帮忙”弄死吧。

之后林言自骑一匹马,把十来个血淋淋的首级串起来搭在另外一匹马上,下山向唐将时溥投降。走到半路,遇到一股属于李克用部属的沙陀军人。林言马上下马跪地,指着那一大串血淋淋的人头说明自己向官军投降的诚意。这帮沙陀人一听都乐了,真是天上掉热馅饼的好事。这种好事怎么能让林言这种人独吞了呢?领队小头目顺手一刀,把林言脑袋也砍掉,一伙人急忙拎着这些人头就近赶至时溥大营中领功。时溥当然也大喜过望,记录下这些沙陀人的姓名,派赏大笔金银遣送走。然后,他马上用黄锻锦盒把黄巢等人的脑袋泡上水银,遣人飞速送往成都呈唐僖宗报捷。

黄巢从起兵到失败,已经十年的风风雨雨,至此告一段落。

黄巢死了。大齐政权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黄巢就这么死了吗?

正史关于黄巢的最后结局,见于“二十四史”中的两部《唐书》的《黄巢传》。两书都记载黄巢死于泰山脚下,但其说法又有所不同。《旧唐书·黄巢传》说黄巢为外甥林言所杀害。《新唐书·黄巢传》说黄巢乃自杀,北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明嘉靖年修的《莱芜县志》采用为外甥林言所杀害。

还有一种说法是黄巢为叛徒尚让所杀。敦煌文书里有一件《肃州报告》黄巢战败等情况残卷,写道:其草贼黄巢被尚让杀却,于西川进头。有推测,尚让很可能在混战之中将黄巢杀死。这个战报被立即飞报朝廷和作战军队,这一情节就被记载在《肃州报告黄巢战败等情况残卷》中。

唐代学者崔致远所著的《桂苑笔耕录》中记载的信息说明,唐将时溥是引诱黄巢起义军当中投降的将领把黄巢杀死的。令人疑惑的是,如果当时有人杀死黄巢,必定立下大功。即便是作为帮凶,其名字也会名扬四海,并为各种史书所记载。但关于尚让杀黄巢的说法,在迄今发现的史料中的记载只有一处。

史书对此一笔糊涂账倒不是因为精心而为之,因为历代朝廷对于造反者特别是没有成功的造反者是不会给他一个正身机会的。对于黄巢在史书中这么多的模糊也就不奇怪了。

正史没有保存,其他文献有没有呢?

也没有,即使有,也没有保存下来。唐末从黄巢起义开始,到公元979年北宋灭北汉,特别是五代十国后期,持续的战争几乎涉及了大半个中国,所过之处,典籍多被焚烧,就连诸侯贵族的墓葬也很难幸免被挖。长安城的几番易主,兵火不断。典册图书也跟着陷入灾难。再加上河患,黄河泛滥,淹没城市和村庄。在历史上,汴州、曹州、濮州都多次城圮后重建,其他的小城和村庄就更不用说了。城市都没了,史料图册也随入泥流,即使有私人著述记载也难见天日了。

黄巢之死的依据是正史《旧唐书》的《黄巢传》、《僖宗纪》、《时溥传》及《通鉴》、《北梦琐言》、《册府元龟》、《桂苑笔耕集》等史籍,

《旧唐书·黄巢传》载:“黄巢入泰山,徐帅时溥遣将张友与尚让之众掩捕之。至狼虎谷,巢将林言斩巢及二弟邺、揆等七人首并妻子皆送徐州。”

《桂苑笔耕集》的《贺杀黄巢表》明确记载林言杀死黄巢。

《通鉴考异》卷二五引《续宝运录》说:“尚让降徐州,黄巢走至碣山,路被诸军趁逼甚,乃谓外甥朱彦之云云。外甥再三不忍下手,黄巢乃自刎过与外甥。外甥将至,路被沙陀博野夺却,兼外甥首级一时送都统军中。”

《新唐书·黄巢传》:“(中和四年六月)时溥遣将陈景瑜与尚让追战狼虎谷,巢计蹙,谓林言曰:‘我欲讨国奸臣,洗涤朝廷,事成不退,亦误矣。若取吾首献天子,可得富贵,毋为他人利。’言,巢出也,不忍。巢乃自刎,不殊,言因斩之,及兄存、弟邺、揆、钦、秉、万通、思厚,并杀其妻子,悉函首,将诣溥。而太原博野军杀言,与巢首俱上(时)溥,献于行在。”

黄巢打了一辈子仗,他会在最后把自己的脑袋送给别人去请功吗?林言即使拿上黄巢的首级投降唐廷,他也会可能讲出来:“这是黄巢送给他的。”而且不久林言也被杀。那么黄巢和林言的对话是如何传出来的?此说不符合常识。史学界对此说提出了质疑。

现代人方积六在其《黄巢起义考》中极力否认黄巢自刎说,一是认为证据不足,不见于其他记载;二是认为黄巢起义十年间,始终英勇地顽强反抗,即使在王满渡大败,尚让等一大批将领降唐,起义事业已空前困难时,他仍然率领义军往孕育起义发源地的山东地区撤退,企图保存并发展革命力量。很难设想他在撤往“占有过的根据地”的途中,突然改变主张,要别人拿他的首级向敌人乞换荣华富贵。

从有关记载看,关于黄巢在其生命最后一节,史料记载是非常混乱。

比如:关于最后追剿黄巢的将领问题。刘汾《大赦庵记》认为是他与李师悦带领尚让追剿的,崔致远《贺杀黄巢表》说是李师悦与陈景瑜,《旧传》则说是张友与尚让,《新传》又以陈景瑜替代张友,《时溥传》只言“李师悦等”,《通鉴》与《大赦庵记》相同,但无刘汾。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见各书记载,歧入歧出,错杂相间。

关于黄巢符玺下落的问题。唐军缴获黄巢符玺的事和将领,诸书说法不一。《新唐书·黄巢传》:“徐州小吏李师悦得巢伪符玺,上之,拜湖州刺史。”此处称李师悦为“徐州小吏”,《贺杀黄巢表》则称他为“行营部将”,《通鉴》称为“武宁将”。《旧唐书·僖宗纪》、《平巢事迹考》和《通鉴》则认为黄巢的符印为李克用所获。

关于黄巢被谁杀害的问题,有言为黄巢外甥朱彦之所杀(见韦昭度、杨涉《续宝运录》);有说为林言所杀,而林言又说他为“溥将”,有称林言为巢“上将”,还有称林言为“其甥”。同书前后说法不一。又《新五代史·梁太祖纪》则言巢“为时溥追兵所杀”。

关于黄巢遇害的具体情节,说法更多,有言是黄巢自杀不成而被其外甥林言所杀,有说是林言将其暗杀,并杀其兄弟八人及妻子。甚至关于参加追剿黄巢的将领也说不清楚。在黄巢死时间和函首送京一事上,也记载各异,《旧唐书·僖宗纪》认为是七月十五日被杀,二十四日捷报送达成都;而《桂苑笔耕集》、《通鉴》均认为黄巢被杀于六月十七日,还有记载是五月,前后出入较大。除此而外,关于黄巢被杀地点,记载也不一,有云黄巢被杀于泰山狼虎谷,或云在泰山狼虎谷之襄王村,或云在碣山。

在中和初年,也有童谣曰:“黄巢走,泰山东,死在翁家翁。”

历史总是迷雾重重,留给我们一个又一个不解之谜。

而流传较广,并一直在民间有广泛市场的说法是,黄巢既没有自杀,也没有被杀,而是剃度入佛门了。最早记载此说的是五代王仁裕的《洛城漫录》和北宋初年陶谷的《五代乱离记》。此二书均已佚,宋人王明清在《挥麈后录》卷五中转载此二书有关记载说:“顷见仁裕《洛城漫录》云:‘张全义为京留守,识黄巢于群僧中。’而陶谷《五代乱离记》云:巢既遁免,祝发为浮屠,有诗云:‘三十年前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危栏看落晖。’而世传巢住雪窦,所谓雪窦禅师即巢也,然明州雪窦山有黄巢墓,岁时邑官遣人祀之至今。”

王明清《挥麈后录》被人誉为“实录”,他自己也声称书中所载:“无一事无一字无所从来。”他之所以转引此说,应该是经过甄别的,而且在距黄巢起义并不远的宋朝,广泛流传着黄巢遁逸为僧之事迹。在吴曾《能改斋漫录》、张端义《贵耳集》、罗大经《鹤林玉露》、周密《志雅堂杂钞》等书中都有所记载。

邵伯温儿子邵博在《河南邵氏闻见后录》十七详载此说:“唐史中和四年六月,时普(时溥)以黄巢首上行在,伪也。东、西二都,旧老相传:黄巢实不死,其为尚让所急,陷泰山狼虎谷,乃自髡为僧得脱,往投河南尹张全义,故巢党也,各不敢识,但作南禅寺以舍之。予数至南禅,壁间画僧,巢也,其状不逾中人,唯正蛇眼为异耳。老人言,有故写真绢本尤奇。巢题诗其上云:犹忆当年草上飞,铁衣脱尽挂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凭栏杆看落晖。为立易初取也。此说出来后,虽然南宋赵时与对黄巢题诗表示怀疑,认为此诗是取唐诗人元稹的两首《智度师》“窜易粲裂,合二为一”而成,属于伪作,但对黄巢是否为僧提不出反证据。

民间的传说很温情,这个足迹踏遍大江南北的一代枭雄,最后的结局居然是出家为僧。初闻反差很大,细细想来也有几分可能。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佛教非常发达的时期,有不少皇帝都是佛门信徒,不少政治家和改革家,如柳宗元、刘禹锡等在政治上不得意时,都皈依佛教寻求精神解脱。生活在佛教盛传时代的黄巢,也同样深受佛教文化的影响。据记载,乾符四年(877年),在韶州南华寺著有他的《斋僧文》。张端义《贵耳集》卷下载:“韶州南华寺,延六祖大鉴禅师真身道场,有达摩衣钵存焉。更有黄巢《斋僧文》自称率土大将军,唐之丁酉年(按即乾符四年)。”安徽歙县昭庆寺,亦留有黄巢的《斋僧疏》的碑文,内有“舍银六定,斋一千僧”之语,落款署为“乾符七年率土大将军”(见方回《桐江续集》卷十九《治圃杂书二十首》之第十八首及其注)。宋方信孺《南海百咏·黄巢矶》:“天下纵横辙迹还,舳舻不许渡前湾。江神少为摧凶焰,要使留金六祖山。”原注云:“南华有黄巢《施金置田疏》,自称为率土大将军。”从此看出黄巢与佛门似也有渊源。

由于官兵的围剿和尚让投降,黄巢确实陷入绝境,敌强我弱,悬若天壤,想杀出重围和逃脱非常困难。但时在唐王朝和地方势力、追剿黄巢的唐将领之间矛盾重重,朱全忠与李克用发生火拼,高骈为“自求多福”,终使义军“鱼跳鼎釜,狐舱网罗”,而刘巨容则“为富贵作也”而网开一面。所以,在唐朝末年的义军与官兵的战争中,就出现了非常滑稽的局面,地方势力和将领为了要挟朝廷,在围剿义军时真真假假,或者谎报军情,或者围而不剿,甚至故意放走义军,仅将义军击散了事。他们希望黄巢永远成为唐王朝的“紧箍咒”,成为自己发财致富的工具,不愿轻易解决黄巢问题。所以说,黄巢虽然几次面临灭顶之灾,但都奇迹般化险为夷。而且,紧接着就是五代乱世,各地军阀争战割据,在义军主力被剿灭后,对潜逃和躲避起来的一些义军将领,没有进一步穷追猛打的条件和必要。

但即使黄巢入了佛门,史学界又有一种说法,他也没有善终,还是被人所杀,杀黄巢的人是朱温。说黄巢在泰山狼虎关谷战斗中,突击冲出重围,带着20多名战将和随从在郓州(今山东东平西北)森林中失散,个别战将、随从、各奔东西。黄巢带着外甥林言投入山东曲阜空门以禅寺作为掩护,以观动静,图谋东山再起,在10年等待中,已无力再举大事,后来见大势已去,只好隐在曲阜禅寺中,借此栖身。907年10月10日(梁太祖朱温开平元年九月)被密探告发,后来梁太祖朱温派心腹将领黄文坚将黄巢杀害于曲阜禅寺庙中。这是后梁末帝朱琪(913至921年在位),在《后梁传》所记载黄巢被朱温杀害的经过。

黄巢的出世与黄巢的离世都是扑朔迷离,考证起来纷乱无比。

记得当年草上飞,

铁衣着尽着僧衣。

天津桥上无人识,

独倚栏干看落晖。

这首传说是黄巢遁入佛门之后所作的诗,他即使不死也只能是“独倚栏干看落晖”。

此时的他对于大唐也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跟随黄巢南北转战后来又投降的尚让很快也被他的上司时溥杀掉了,还霸占了他年轻漂亮的妻子。过些年朱温打败时溥,又抢走了这个女人,再后来,又把她送给了敬翔。女人在乱世比男人更身不由己凄惨数倍。

而黄巢的女人们呢?

当黄巢的姬妾们被当作俘虏送到成都时,这是唐僖宗中和四年(884年)八月的某一天,当时有传报说黄巢的女人们押到,年轻的僖宗皇帝对打仗没兴趣,对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却有浓厚兴趣,他亲自审问并责问她们:“你们都是朝廷勋贵家的女儿,世受国恩,为什么要从贼?”

其中居首的一个女子回答道:“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庙,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吾辈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

是啊,连皇上您自个儿都被打的逃到四川,何况下面还有那么多吃国家俸禄被国家养着的公卿、将帅。

这回答回的很给力,寥寥数语,噎得唐僖宗一句话也说不出,但是唐僖宗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他恼羞成怒,也没脸再问,手一挥将她们一律公开处斩。耳根倒是清静了,但这些话又有多少能让这荒诞的唐僖宗上心呢?

行刑那天,老百姓不忍看她们临刑害怕,都争着给她们喂几口酒。以减少死时的痛苦。女子们“且泣且饮”,喝完后都昏迷不醒,于昏睡中被杀死,只有为首反驳皇帝的那个姑娘,不哭,不饮,坚毅肃然地迎接了死亡。

黄巢死后,他的侄子黄浩率领义军余部七千坚持了十六年之久,转战江湖间,自号“浪荡军”。昭宗天复初,攻破浏阳(今湖南浏阳县),“欲据湖南”。湘阴(今湖南湘阴县西)土豪邓进思设伏山中,黄浩遭到狙击,被杀身死。

黄巢身死,身后毁誉不一,宋人曾丰写了《过黄巢矶真阳峡》:

嶂合含元气,岩呀吐太阴。

崖根连地入,石笋与天侵。

尧舜成陈迹,英韶寄古音。

黄巢徒堰水,遗臭到于今。

对黄巢看法颇为不耻。

而宋人诗僧释鉴在《题黄巢墓》中写道:

图王争霸业,知古仗戈矛。

英风今何在,都成一古丘。

沧海桑田,最终也不过梦幻一场,一个土馒头而已。

而黄巢同时代人已是对黄巢视为贼寇,唐人崔澹在主持铨选考试时,他出的题目是“至仁伐至不仁赋”,当时正逢黄巢起义的兴旺时期,因而被一位无名氏写诗嘲笑道:“主司何事厌吾皇,解把黄巢比武王。”

主考官为什么这样厌恶我朝皇上,在试题中把黄巢比作了周武王。

明代诗僧金堡曾来到黄巢矶,写了一首《满江红·大风泊黄巢矶下》和黄巢有隔代知己之叹:

激浪输风,偏绝分、乘风破浪。滩声战,冰霜竞冷,雷霆失壮。鹿角狼头休地险,龙蟠虎踞无天相。问何人、唤汝作黄巢,真还谤。雨欲退,云不放。海欲进,江不让。早堆垝一笑,万机俱丧。老去已忘行止计,病来莫算安危帐。是铁衣着尽着僧衣,堪相傍。

与方信孺同时代的诗人杨万里亦有相关题咏《过黄巢矶》:“黄巢矶与白沙滩,只是闻名已胆寒。自笑南来三换岁,一年一度犯惊湍。”极言黄巢矶狰狞险恶。

黄巢起义虽然被扑灭,大唐帝国并没有因此而牢固,他的帝国大厦已被黄巢撞得摇摇欲坠,大唐挽歌已唱响。乱世群雄纷起,又是一场烽火遍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