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立宪运动

1.立宪派及其组织

立宪派是清末资产阶级的政治派别，企图促使中国由君主专制政体转换为立宪政体的主要政治力量。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后开始形成，主张实行君主立宪。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以后，各地立宪派便纷纷行动起来，组织团体，以推动立宪的实现。这些团体的共同宗旨是:拥护清政府“预备立宪”，劝告和推动清政府加快立宪步伐，反对用革命的手段改革中国政治。

主要代表人物有梁启超、张謇、汤寿潜、杨度、汤化龙等。先后在江苏、浙江、上海、两湖和广东等地成立“预备立宪公会”、“宪政公会”、“宪政筹备会”、“自治会”等团体，并领导收回利权和保路运动。1909年(宣统元年)12月，由张謇发起，成立全国性组织“国会请愿同志会”，于次年1月、6月、10月连续发动三次请愿，要求速开国会，被清政府下令解散。辛亥革命时，立宪派人士大多宣布赞成共和。

(1)政闻社

清政府宣布实行预备立宪时，改良派非常高兴。梁启超认为，中国的政治革命已经结束，今后应当研究的是如何实行立宪。但是改革官制的方案公布后，改良派的希望受到很大打击。梁启超却没有就此丧气，他进一步提出组织政党的主张。他随即联合杨度、熊希龄等人进行组党活动，并把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看作他们组织政党的最好机会。这时，康有为领导的保皇会在国内很难活动，梁启超必须另外寻找新方法。他最初的想法是除海外的保皇会外，再在内地设立另外一个组织，把张謇、郑孝胥等拉进来作为发起人，康有为等暗中主持。但不久，梁启超的想法有所改变。他认为，建党活动还是应从日本的东京做起，然后再在上海等地发展。同时，梁启超认为当前最主要的敌人是革命派，而不是清政府。“与政府死战，犹是第二义;与革党死战，乃是第一义。”^[46]在他们看来，革命派已经造成一种举国若狂的局势，是心腹大患。当时，清政府已经丧失人心，如果不反对清政府会失去人心，助长革命党的声势。因此，他们也要与清政府死战。到1907年春，由于杨度在东京成立宪政讲习会(后来改名为宪政公会)，梁启超就积极创办政闻社。要创办政闻社，梁启超认为应该从创办报纸入手。这份报纸就是后来的《政论》。政闻社的宗旨有四条，一是实行国会制度，建设责任政府;二是改革法律，巩固司法独立;三是确立地方自治，区分中央和地方的权限;四是慎重外交，保持对等权力。政闻社成立不久，其中心机关就在马良的组织下从东京迁到上海，由马良等人主持。

(2)预备立宪公会

预备立宪公会是当时国内最大的立宪团体。1906年，张謇、汤寿潜、郑孝胥等联合江苏、浙江、福建三省商界学界200多人在上海组成宪政研究会，预备立宪公会就在宪政研究会的基础上成立。由郑孝胥任会长，张謇、汤寿潜为副会长。其成员包括江浙工商界的许多重要人物，也有一些现任官员。从开始，这个组织就得到两广总督岑春煊的赞助。预备立宪公会的政治色彩比较温和，其实际内容是以传播立宪知识、使国民养成立宪资格为重点，极少批评清政府。它的机关报是《预备立宪公会报》。

2.国会请愿活动

立宪派认为，“国会乃立宪之真精神所在”。^[47]最早提出要把国民的注意力集中到请开国会这个目标上来的是杨度。后来，杨度组织宪政公会，推熊范舆为会长。1907年，熊范舆等人最早向清政府提出建议，要求速开国会。经过政闻社、预备立宪公会等一步一步的推动，请愿早开国会的活动在国内逐渐开展起来。从1907年冬起，便多次联名上书请开国会。1908年8月，各省立宪团体代表纷纷入京，征集许多人的签名，向都察院呈递速开国会请愿书，扩大了立宪派的声势，一些地方督抚大臣也电请早日开设国会。这引起清政府的愤怒与恐慌。清政府借口政闻社“良莠不齐”、“图谋不轨”，先将奏请三年内召开国会的政闻社社员、法部主事陈景仁革职拿问，并查禁政闻社，后又不得已于8月27日颁布《钦定宪法大纲》、《议院法选举法要领》及《逐年筹备宪政事宜清单》，明定以9年为立宪的预备期限。

1908年11月14日，光绪帝去世，次日慈禧太后去世。光绪帝无子，不满3岁的溥仪继承皇位，改元宣统，由溥仪的父亲醇亲王载沣摄政。慈禧太后掌握清朝大权达47年之久，她不仅善于驾驭满洲贵族，而且能够牵制汉族地主官僚，她的去世使清朝统治者内部乱了章法。为了保持清朝的政权，载沣一面下令认真筹办预备立宪事宜，一面罢斥权势显赫的袁世凯，以监国摄政王代理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全国军队。他的弟弟载洵任海军大臣，另一个弟弟载涛任军咨大臣，荫昌任陆军大臣，实现了由皇室把持军权的愿望。袁世凯爪牙众多，又收买了庆亲王奕劻，与立宪派广通声气，并得到了帝国主义的支持。他被罢斥，是清朝统治阶级内部的重大分裂。这更加刺激了一部分失势官僚附和支持立宪，并参与要求速开国会和成立责任内阁的请愿活动。

1909年10月，江苏议长张謇发表《请速开国会建设责任内阁以图补救书》，要求缩短预备立宪的期限，在宣统三年(1911年)召开国会，成立责任内阁，并邀约各省谘议局派代表商议联合请愿。12月，苏、直(隶)、奉(天)、吉、黑、晋、鲁、豫、鄂、湘、赣、皖、浙、闽、粤、桂等省谘议局代表50余人到达上海，组成33人的“请愿国会代表团”。1910年1月，他们齐集北京，向都察院呈递联名请愿书，遭到清政府的拒绝，第一次国会请愿失败。

代表团随即在京成立“请愿即开国会同志会”，创办《国民公报》，通电联络各省绅商团体要求立即召开国会，并派人到内地各省和南洋各埠进行立宪宣传和请愿组织工作。6月，有10个立宪派团体同时向都察院呈递请愿书，宣称在请愿书上有20余万人签名，造成了更大的规模和声势，但仍被清政府拒绝，第二次国会请愿失败。

立宪派不甘心碰壁，决定扩大请愿团的组织，并利用资政院开院的机会，发动第三次国会请愿。10月，国会请愿团向资政院和摄政王上书，请求速开国会，同时又有18个督抚、将军、都统的联名奏折，呈请即时设立内阁，明年召开国会。由于各省督抚和资政院的参与，清政府被迫宣布将预备立宪期限由9年缩短为5年，定于宣统五年(1913年)召开国会。东三省代表10余人，上书坚持要求宣统三年(1911年)召开国会的原议。清政府下令将东三省代表押解回籍，宣布禁止请愿活动，如再请愿就是“聚众滋闹”，各督抚立即“查拿严办，毋稍纵容”。消息传到天津后，天津各学堂学生代表集会抗议，遭到直隶总督派出的军警镇压，并将天津学界请愿同志会会长温世霖发往新疆，严加管束。于是，请愿活动遂告终止。

立宪派是以温和的请愿方式，“千气万力，得国会期限缩短三年，心长力短，言之痛心”。^[48]但也在全国造成一定的声势，传播了民主思潮，启发了民众的觉悟。当权的王公大臣则深恐大权旁落，革命危机越逼近，就越要把军政大权集中到自己手里，所以对立宪派的请愿活动竭力防范，且借设立责任内阁的名义，行集中权力之实。

3.放逐袁世凯

早在1907年，西太后就对支持袁世凯的军机大臣奕劻不满，准备免除奕劻的军机大臣职务。当时袁世凯和奕劻的主要对手是军机大臣瞿鸿禨和邮传部尚书岑春煊。瞿鸿禨的门生汪康年在京报首先揭露奕劻利用寿庆“广受贿赂”和新任署理黑龙江巡抚段芝贵向奕劻贿金10万两、向其子载振献美女的丑行，由御史赵启霖上奏要求查办，旨在扳倒北洋派的后台。慈禧太后的宠臣岑春煊也攻击奕劻及其死党。袁世凯一面帮助掩饰和消除罪证，保住奕劻的地位，一面实行手段，搜集瞿、岑曾密保康、梁的奏折，并伪造岑春煊和康有为的合影，激怒西太后;奕劻又向西太后告状，说岑春煊和瞿鸿禨等人想恢复光绪皇帝亲政，以触动慈禧太后的心病。结果岑春煊被调离北京，担任两广总督。瞿鸿禨也被免除职务，回家休养。这个事件，被称为“丁未政潮”。在这次事件中，虽然袁世凯等人取得胜利，但还不能消除西太后对他们的疑心。不久，袁世凯被用明升暗降的方法，调任军机大臣，解除了兵权。

1907年8月，西太后和光绪死前两个多月，清政府颁布《钦定宪法大纲》。从其内容看，大纲实际上规定了君主专制。按照大纲的规定，君主是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切颁布法律、召开和解散议院、设立官职、统帅陆海军、宣战媾和、订立条约、宣布戒严以及司法等大权，全掌握在君主一人手中。特别是用人、军事和外交大权，议院根本不能干预。这个宪法的宗旨，是巩固君主的权力。同时，使君主的权力，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反映了清政府内部想借此加强中央集权、防止大权旁落的愿望。

西太后死后，清皇室内部对袁世凯权力太大不放心，准备杀掉袁世凯。但是由于奕劻和张之洞的反对，袁世凯才免于被处死，1909年1月，袁世凯被清政府免职。这是满族王室和汉族集团之间的矛盾迅速发展的产物。但是袁世凯通过训练军队，部下遍布全国各地，他的势力仍然存在。袁世凯被放逐，使清政府内部更加分裂。袁世凯被免除职务后，一些满族亲贵在军队中担任重要职务。但是，这些满族亲贵大多是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得军事，无一人能取代他的作用。陆军改由荫昌统帅。荫昌实际依靠的是良弼。良弼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当时清朝在各地编练新军，良弼大力主张重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他的意图是想在军官中形成一股由他掌握的力量，以便代替并排挤袁世凯的势力。但是，这些士官学校的毕业生不少受到革命思想的影响，有的还加入同盟会。回国后被派入新军，很快得到提升，有的还担任高级军事职务。武昌起义后，纷纷在各地发动起义，又加速了清政府的灭亡。同时列强也对清政府免除袁世凯的职务，非常不满。

4.“皇族内阁”

1911年5月8日，清廷发布内阁官制和任命责任内阁总理、协理大臣以及各部大臣的名单共13人，其中满洲贵族9人，宗室就占7人，汉族官僚仅4人。这个所谓的责任内阁，实际上是一个皇族内阁。名单公布后，全国哗然。立宪派在京召开谘议局联合会第二次会议，向都察院递交请愿书，“君主不担负责任，皇族不组织内阁，为君主立宪国唯一之原则”，^[49]力争要求撤换皇族内阁，遭到清政府的斥责。联合会立即发表《宣告全国书》，揭露了清政府的“名为内阁，实则军机，名为立宪，实则为专制”^[50]的行径。国会请愿运动的失败和皇族内阁的成立，彻底暴露了清王朝假立宪、真专制的腐朽本质。在汹涌而来的革命潮流面前，立宪派出现分化，一部分开始向革命派靠拢，以谋求在革命潮流中享有自己的政治地位。

立宪派要推倒的政府，主要是皇族内阁。他们主观上想模仿西方资产阶级政党政治的模式，来一次倒阁运动。但是，当内阁是清政府专制统治的工具时，推翻内阁就意味着推翻清政府的专制统治。资产阶级立宪派要推倒现政府的方针，客观上使它迟早必定与革命派合流。

立宪派除了轰轰烈烈的立宪运动外，还进行了收回利权，反对帝国主义掠夺中国资源的斗争。另外在推广科学技术，兴办教育和出版等文化事业方面，立宪派作出的贡献也不可忽视。即使旨在抵制革命的立宪运动，也由于立宪派广泛发动集会请愿和舆论宣传，从而揭露清政府假立宪的面目，传播了一定程度的民主主义观念。立宪派还决定大办民兵、组织政党。这表明，资产阶级上层正走向反抗清政府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