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主唐宁街10号
撒切尔夫人作为保守党的领袖,肩负着领导保守党在下次大选中获胜的重任。只有这样,她才能巩固自己的权位,才能把自己的主张和抱负付诸实施。如她所说:“反对党只能提出质问和主张,而政府既能说又能行动。我希望能采取行动做一番事业。”
按照英国的政治传统,大选的日期由执政党确定。执政党总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时机举行大选。反对党则要设法促使政府举行大选,以便获得取而代之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出对政府的不信任案,如获议会通过,执政党就必须同意举行大选。
撒切尔夫人自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争取早日举行大选。所以,她找各种理由给工党政府出难题。在威尔逊首相辞职之际,撒切尔夫人就要求他举行大选。威尔逊宣布,没有必要举行大选,只要由工党换一个领袖并接替他的首相职务就行了。结果,卡拉汉成了工党新领袖,并成为新首相。
卡拉汉政府为了克服经济困难,缓解通货膨胀,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贷,并满足了该组织的一些条件。后又力争与工会合作,与工会达成了限制工资增长率的协议。为了达成协议,政府自然是要做一些让步。
撒切尔夫人觉得,这是工党政府在向工会投降。后来,英镑币值出现下跌,撒切尔夫人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对工党政府的不信任案,指责卡拉汉政府的经济政策是“放任自流、制造债务和腐败无能”。不料,卡拉汉政府在议会及其他小党的支持下,否决了这个不信任案。末了,卡拉汉还毫不客气地把撒切尔夫人奚落了一番:“好了,可爱的女士,你不要再报上那些我们已经屡见不鲜的关于危机、动乱、甚至文明末日之类的说法。”
撒切尔夫人并没有因此泄气,反而越挫越勇。
1977年3月,撒切尔夫人在议会中第二次提出对卡拉汉政府的不信任案。当时,工党政府正遇到了麻烦,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地步。在这种形势下,保守党提出不信任案,很可能在议会获得多数的支持,导致政府垮台。就连苏格兰的民族主义分子也声言要投工党的反对票。孰料,卡拉汉成功地争取到了自由党的支持,达成了“工党——自由党协议”。结果,工党和自由党等在议会以322票对298票,否决了撒切尔夫人提出的不信任案。撒切尔夫人的这次反攻,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1978年,保守党开始为大选做准备。 1977至1978年的经济形势在一些方面有所改善,工业方面相对平静,贸易赤字有所减少。人们较普遍认为,工党政府可能会在这种时机举行大选。
对此,保守党必须作好准备。
他们加强了宣传,还特地雇用了萨奇广告公司——一家颇有名气的广告宣传公司来为保守党进行竞选宣传。很快,全国到处张贴着引人注目的广告。有的漫画上画着领取失业救济的长长队伍,写着“工党干什么去了”。
撒切尔夫人在电视上露面的机会增加了。她的谋士建议她注意形象,要改变那种给人以冷淡的形象,要显得更加热情一些。在这点上,电视制片人和广告商戈登·里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在塑造撒切尔夫人的形象上出了许多点子,教她如何注意讲话的音调,如何保持信心的状态,如何修饰发型等。
正当保守党大张旗鼓地为大选做准备时,卡拉汉却在10月份宣布:1978年不举行大选。理由是国家面临的问题需要有一个继续执行既定政策的政府。这一宣布使几乎所有的政治评论家感到愕然,尤其使撒切尔夫人感到恼火,她只好再等机会。
工党宣布推迟大选是为了巩固权力,谁知形势的发展反而对保守党有利。1978年底到1979年初的那个冬天,英国工人罢工运动再次出现高潮。工会对卡拉汉政府继续限制工资增长的政策日益不满,医院、学校关门,地铁停运,交通瘫痪,清洁工人的罢工使垃圾满地,人们的日常生活遭遇极大困难。这个冬天被称作“不满的冬天”。卡拉汉政府对这种现状一筹莫展,加之他又在此时前往瓜德罗普岛参加西方首脑会议,给人一种对国内的形势漠不关心的印象。
1979年3月,工党政府在苏格兰和威尔士实行权力下放的法案在公民投票中未获通过。这引起苏格兰民族主义党对工党政对的不满,削弱了工党的优势。保守党抓住时机,于1979年3月30日第三次提出对工党政府的不信任案。撒切尔夫人认为,苏格兰和威尔士的自治不仅涉及该地区,而且涉及联合王国政府的权力,不宜在经济不景气的条件下考虑这样重大的问题。
关于这个不信任案,两个政党在议会中进行了长达7小时的辩论。卡拉汉力陈政府需要继续执政的理由,撒切尔夫人则振振有词地说明解散议会和举行新的大选的必要。双方唇枪舌剑,激烈交锋。晚上10点,下院进行表决,大厅里座无虚席。结果,保守党提出的不信任案以311票对310票,仅以一票的优势获得通过。
无奈,卡拉汉只好宣布将奏请女王解散议会,举行大选。撒切尔夫人领导保守党取得了倒阁的胜利,她由衷地感到喜悦。回到家中,她激动地告诉丈夫丹尼斯: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大选日期被确定为1979年5月3日。在为期4周的竞选活动中,各党派都使出浑身解数,力争多得选票和议席。撒切尔夫人和保守党更是志在必得。
作为保守党领袖,撒切尔夫人再次拿出了忘乎所以的工作劲头,马不停蹄地到全国各地进行竞选、参加集会、发表演说,在广播里讲话、在电视上亮相。早上7点起床,忙到次日凌晨两三点才就寝。星期六则专门到她的选区芬奇利活动。
在那些繁忙、紧张得几乎令人心力交瘁的竞选日子里,撒切尔夫人得到了丈夫丹尼斯·撒切尔和女儿卡罗尔的支持。家人的陪伴和鼓励,给了她充沛的力量。
竞选期间,互相攻诘和揭短是司空见惯且毫不留情的。当时工党宣称,这次竞选是“乐观的吉姆”与“铁娘子”的竞争。卡拉汉说她的政策是倒行逆施,他告诉选民:保守党将对企业破产、经济衰退、失业等问题坐视不管,让一个飘忽不定、行为乖张的女人执政,是极大的“冒险”。他设问:“有些问题我们不能不考虑再三:我们是否想冒毁灭一切的危险?”
撒切尔夫人则要设法回答工党的批评和攻击,还要尽力树立起自己的平易近人的形象。
针对保守党的攻击,她回答:“依我看,英国现在正是需要铁娘子的时候。”同时,她又努力改变过去常常给人们造成的坚定、矜持、严肃有余而温柔、和蔼不足的印象。她让人们拍摄自己手提购物篮从家中出发前往市场购物的照片、在市场上选购食品的照片、在农场里双手抚摸一头牛犊的照片。这些举动力图表明,她既是个意志坚定的“铁娘子”,又是一个关心日常家庭生活、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是一个与大众生活血肉相连的普通人。
经过长期的斗争和锻炼,加上戈登·里斯等人的悉心指点和谋划,撒切尔夫人逐渐善于和普通人接触,能够坦然自若地、亲切热情地与人们握手、交谈、拍照。戈登·里斯还让她避免与卡拉汉进行面对面的电视辩论,以免她在辩论中过分尖酸刻薄而给人留下不快的印象。
撒切尔夫人在竞选中宣扬的主题之一,是唤起英国人对英国地位衰落所怀有的焦虑和紧迫感情以及对于复兴伟大英国的渴望。保守党的竞选宣言说:“这次选举与英国——一个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的伟大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息息相关。”
撒切尔夫人以充满激情和紧迫感的语气向人们呼吁:“现在是英国迎头赶上自由世界国家的时候了。英国应当成为世界的领先国家,而不是落伍者。我们必须改弦更张,改变我们的方针、政策和努力的方向,否则我们伟大的国家就会变成只是历史书籍中的一个备注,成为人们记忆中的一个远离大陆的孤岛,就像卡梅洛特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人们只能缅怀它的过去。”
这样的呼唤,对于目睹英国国势江河日下、深感应该有某种新转机的英国人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空洞的呼吁代替不了具体的政策和措施,普通老百姓更为关心的是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税收过高、通货膨胀、社会动荡、失业过多等。人们更希望有新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长期困扰英国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撒切尔夫人和保守党宣传的基调是:“变革势在必行”,要与战后几十年来的“共识政治”,特别是要与工党的方针政策坚决地决裂。概括起来,保守党在竞选宣言中提出了如下几条:
(一)恢复健康的经济和社会生活,通过控制货币供应量来控制通货膨胀,在工会的权利与义务之间实现平衡。撒切尔夫人认为,这应是政府的首要任务。
(二)恢复刺激政策,使努力工作者得到收获,成功者获得报偿,以及在不断发展的经济中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具体地说,要鼓励和保障通过努力工作和勤奋劳动获得的收入,反对用过高的税收,人为地拉平人们的收入,要削减所得税。这是撒切尔夫人的一贯主张。
(三)维护议会和法制。这一条有坚持议会民主制度,加强在社会政治和经济生活中的资产阶级法制的意义。
(四)帮助人民成为住房所有者,出售市政房屋,改善教育状况和福利体制,福利集中于真正的需要者。这一条主要是改革福利制度,实行住房私有化,改变福利制度不加区别大包大揽和开支负担过重的状况。
(五)工商业自由,减少政府干预,暗示政府将不再资助濒临破产的企业,政府不干预企业的劳资纠纷等。
(六)加强英国防务,与盟国一起保卫英国在世界上的利益。这一条是针对70年代西方包括英国一些人由于缓和而造成的虚幻安全感和苏联加强对西方利益的威胁而言,也是针对70年代英国工党政府削减军事开支而言。
大选前夕,形势扑朔迷离。鹿死谁手,情况并不明朗。从民意测验的情况看,一切似乎有利于撒切尔夫人的对手卡拉汉。竞选开始时,卡拉汉比撒切尔夫人多7个百分点,到结束时,多19个百分点。评论家们分析,撒切尔夫人的支持率不高,是因为她没有那么多的经验,不像一个普通的人,又是个女人。还有人认为,是因为她冷酷尖刻,缺乏同情心。
尽管如此,撒切尔夫人却显得镇静异常,对保守党的胜利抱有信心。她私下对女儿卡罗尔说,保守党将会获得比民意测验使更多的票数。她认为,民意测验是“不可信的”。作为保守党的领袖,她自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决不能流露出丝毫失望或泄气的迹象。
实际的情况比撒切尔夫人的预计还要好些。工党执政多年,没有医治好“英国病”。保守党实行温和的中间路线和“共识政治”,也不能解决问题。在英国和整个西方,一股新的保守主义改革潮流正在兴起。人们感到,现在需要让保守党重新上台一试了。英国两党制的某些游戏规则又开始起作用了。
1979年5月3日,投票如期举行。撒切尔夫人一家在芬奇利选区参加了投票,然后回到家中等候大选结束。 5月4日,大选结果揭晓。撒切尔夫人继续当选为芬奇利选区议员。在全国范围内,保守党获得339个议席,工党获得269个议席,自由党和其他党获得27个议席。保守党比工党多得70席,比工党和其他党的总席位多43席,重新取得执政地位。这是自战后以来保守党少有的胜利。
随着胜利的消息传来,保守党总部内一片欢腾。撒切尔夫人成了人们欢呼和祝贺的中心。她的丈夫丹尼斯、女儿卡罗尔、儿子马克,簇拥着她,蜂拥而来的记者们团团包围了他们一家,照相机的灯光闪烁不停,炫人眼目。
凌晨5点,撒切尔夫人一家回到自己的家中时,又被一大群欢呼和祝贺的人们所包围。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喜悦和激动的情绪令她百感交集。这位来自偏远小镇的杂货商的女儿,从1949年投身政界以来,30年过去了;从1959年首次当选议员进入下院以来,20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奋斗旅程中,她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汗水,经历了挫折和打击,最终登上了英国权力的顶峰!
工党大选没能成功,卡拉汉遵守竞赛规则,承认失败。选举后的第二天,他按惯例驱车前往白金汉宫,拜谒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陛下,递交辞呈。与此同时,在史密斯广场,保守党正在举行胜利庆典。连夜赶制出来的硕大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有唐宁街10号大门图案的花纹和“祝玛格丽特·撒切尔成功”的字样。撒切尔夫人向所有支持她的选民深深致谢。下午,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召见了撒切尔夫人,任命她为新的政府首相,组织内阁。
在晋见女王、接受任命之后,撒切尔夫人在丈夫丹尼斯的陪同下,高兴地驱车前往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在长不过百余米、宽不过十余步的唐宁街,那幢貌不惊人而又举世闻名的灰砖房——唐宁街10号门前,又是一片人头攒动。一些记者和一大群保守党的支持者,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们,早已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撒切尔夫人的座车缓缓驶过人群,停在了首相府门前。她走下车来,在左右两名警察的护卫下,来到门前的台阶上,神采飞扬地发表了她成为首相后的首次讲话。
这番讲话节奏庄严,激昂而有感情。她首先引用了圣弗朗西斯的诗句:

1979年5月4日,新任英国首相的撒切尔夫人举起手向大家示意。(图片由全景视觉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提供)
在存在纷争的地方,让我们带来和谐;
在存在谬误的地方,让我们带来真理;
在存在怀疑的地方,让我们带来信心;
在存在绝望的地方,让我们带来希望。
撒切尔夫人在讲话中表示,接受女王陛下的任命组阁,是她最大的荣誉,她将毫不懈怠地努力工作。最后,她号召人们:选举已告结束,无论在选举中投了谁的票,现在我们都要携手并进,齐心协力地为英国的强大而奋斗。
从这时起,撒切尔夫人成为英国和西方历史上的第一位女首相。
胜利来之不易,胜利之后面临的考验更为严峻。执政就是要挑起治理国家的担子,而这个国家俨然一位身患沉疴、积重难返的“病人”。多年来,英国国运一直萎靡不振,70年代以来西方世界普遍发生的“滯胀”病,英国又表现得尤其严重。1979—1982年,英国又一次陷入世界性经济衰退的泥潭中。高通货膨胀、高失业率、投资不振、增长停滞,压得英国喘不过气来。英国人对国运日益忧心而又感到一筹莫展。
撒切尔夫人就任首相之初,尽管不是初出茅庐的政坛新手,却也算不上第一流的政治家。她在政府工作方面,担任过的最高职务也不过是希思政府的教育大臣。这在政府各部门中,比起财政、外交、国防、内政等部来说,是比较次要的一个职务。很显然,她缺乏全面治理国家和处理内政外交大政的经验。
撒切尔夫人在胜利之际,没有陶醉于其中。大选期间,有位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问她,是否怀疑自己担任首相的能力,她的回答语带谨慎:“当然我有些疑虑,因为我充分认识到这个职务的责任重大,我只希望人民对我和我的能力要实事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