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副其实的领袖
成为保守党的领袖后,撒切尔夫人一下子气派了许多。
很快,她搬进了反对党领袖曾经用过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离国会的会议室不远,可以俯瞰下院的停车场。她叫人把办公室装饰一新,更显得明亮、开阔。此外,她还享有专用轿车和司机,出行受到警卫人员的保护。各种新闻媒介对她的关注也比以前增加了几倍。她不仅在英国家喻户晓,在国际舞台上也成了人们关注的人物。
拥有女性政党领袖的头衔,为撒切尔夫人的生平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但是,成为保守党领袖的意义远不止这些。它意味着撒切尔夫人政治生涯中的一个巨大飞跃,一个新阶段的开始;意味着她不再只是在一定时期内负责某一方面或某一部门工作的政治活动家,而是变成一名真正的全国性的政治活动家,政治活动的舞台空前得扩大了。她可以且必须处理更为广泛领域内的问题,要对保守党全党的事务、英国全国的事务,乃至国际上的事务,承担责任、表明立场及施加影响。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努力领导保守党在下一次大选中击败执政党,重新夺回国家权力。她也深知,要让自己的信仰和主张付诸实施,就必须成为执政党,必须掌握政权,否则这些只能是纸上谈兵而已。她有意为重振英国的实力和地位、弘扬保守主义的传统而干一番事业。
起初,撒切尔夫人作为保守党领袖的地位并不牢固。希思派以及对女性当领袖抱有疑虑和观望态度的人,在其党内大有人在。撒切尔夫人知道,如果不能领导保守党夺取下次大选的胜利,自己很可能会像希思一样,落得被无情抛弃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同时,她又觉得斗争在向自己召唤,任重而道远。正如她在当选政党领袖之后对记者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充分的时间来认真地、出色地完成它们。”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和机会都是有限的,故时刻告诫自己:“我将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
成功与否,在此一搏!
新的政党领袖就任后,首先要改组政党的领导机构和影子内阁,组织以自己为首的新的领导机构和影子内阁。
撒切尔夫人与希思虽同属保守党,而且她对希思在一定程度上是以师事之,颇为敬重,但两人在重大问题上的主张却大不相同。换言之,希思属于党内温和派或中间派,基本上属于搞“共识政治”的一派;而撒切尔夫人的主张和风格更类似于丘吉尔,态度鲜明地强调保守党的传统原则和主张,反对中间路线和“共识政治”,属于保守党内的右翼。尽管她这时还不像基思·约瑟夫等人那样旗帜鲜明,可她的倾向却是确定无疑的。
撒切尔夫人虽取代了希思的领袖地位,但希思派在党内的势力和影响力还很大。她得到了保守党议会党团中146票的支持,还有相当一批保党议员没有投她的票,这个数字比支持她的票数只略少一点。即使投票支持她的人,也不一定是赞成她的所有主张。据估计,当时保守党的议会党团中,真正毫无保留支持她的人,大约只有1/3左右。
真正掌控保守党这样一个传统思想极重的团体,巩固自己在男人中的领袖地位,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最初,撒切尔夫人经常考虑一个问题,即她的同僚中谁是“我们中的一个”。她必须考虑到保守党内的现实——自己在党内是一名后来居上者,而保守党内不乏资历更老、经验更丰富的政治家。
作为政治家,她知道排斥异己的好处和必要性,但也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重要性。在当选领袖后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撒切尔夫人强调了“和解与全党团结”的必要性。她在对保守党领导机构和影子内阁的改组上,恰恰体现了这个思路。
在考虑保守党的新领导班子上,首先碰到的问题是怎样对待前任领袖希思。希思是保守党的元老之一,撒切尔夫人在党内实力的逐步上升,一些方面也得益于希思的帮助。不过,撒切尔夫人与希思从来都不是好朋友,而希思也早就对撒切尔夫人怀有戒心。在1967年希思提升撒切尔夫人作为他的影子内阁事务发言人时,就曾对推荐她的普赖尔说过:“是的,怀特洛认为她是最有能力的人。但他说一旦她出人头地,我们就别想对付她。”
也许是因为希思的宽宏大度,也许是因为希思根本不认为她会真对自己构成威胁。最终,希思还是善待并重用了撒切尔夫人,使她担任了多种职务,了解多个部门的工作,令她在短时间内积累了比其他政治家更多的经验。
后来,撒切尔夫人时常谈起希思是如何善待自己的,她很尊敬希思。况且,保守党内希思派的力量还很强大,如能得到希思的合作,将会对巩固她的领袖地位产生有利的影响。作为胜利者,她也有必要放低姿态,体现政治家的大度。所以,撒切尔夫人决定请希思担任影子内阁中的一个职位。
撒切尔夫人先是打电话联系,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希思表示不愿参加影子内阁,宁愿当后座议员,自由地发表意见。初次受挫,并没有打消她心中的念头。第二天,撒切尔夫人谦恭有礼地登门拜访了希思,可还是被拒绝了。
当日,希思对撒切尔夫人颇为不礼貌。他与来访的撒切尔夫人只谈了几秒钟,就闭口不言语了。为了不让外面捕风捉影的记者们知道两人的会见竟如此之短暂,这样会危及保守党的形象,希思让秘书留撒切尔夫人喝了杯咖啡。还有一种说法是,希思让撒切尔夫人在楼下会客厅坐了半天冷板凳,而自己却迟迟不肯下楼会客,撒切尔夫人一气之下,起身就走了。
后来有评论家分析说,撒切尔夫人太操之过急,不该这么快就去拜访希思,而应该等对方从愤愤不平中恢复了以后,再去也不迟。不过,希思对撒切尔夫人的不满似乎持续得比人们预料的要久一些。一直到保守党在1970年10月召开年会时,虽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希思还是不肯与对他再次表示尊重的撒切尔夫人握手言和。
撒切尔夫人的第二个行动,是请她竞选领袖时的主要对手威廉·怀特洛——希思派的重要人物,担任了党的副领袖。她深知一个简单的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敌人在明处,反而好对付。如果能使对手支持自己,就更有利了。
原本,怀特洛认为撒切尔夫人的主张太右,对她担任保守党领袖也感到不快。但竞选失败后,怀特洛不失绅士风度,声明支持撒切尔夫人,并接受了她的这一任命。他说,这是从保守党和英国利益出发的。不管怀特洛是出于保守党和英国的利益,还是出于自己从政所必要的实用主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怀特洛的支持,对于加强撒切尔夫人的领导地位,以及调节她与党内希思派的关系,是非常有利的。
怀特洛后来成了撒切尔夫人的支持者,这不仅代表他个人立场的转变,意味着他会影响到更多的人。
1978年,怀特洛在谈及他与撒切尔夫人的关系时,说:“在她担任领袖之前,从个人角度来讲,我确实不了解她。当然,在过去的3年里,我渐渐了解她了,了解得很透彻,而且成了密友。我十分钦佩她。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巨大的决心和献身精神,绝不可能成为一个政党的领袖。”1979年大选前,他又对人说:“她是一位杰出的保守党领袖,是很长时间以来最好的领袖。”另一方面,据怀特洛说,撒切尔夫人为了能够与他融洽共事,也做了不少的努力。
除了怀特洛之外,撒切尔夫人还任命了另外一些原属希思派或者中间温和派的人士进入影子内阁。
一位是曾在希思政府中担任过财政大臣的雷金纳德·莫德林,因涉及一件丑闻而被迫辞职,后弄清无罪而复出。他后来成为影子内阁的外交政策发言人。另一位是杰弗里·豪,被任命为影子内阁的财政事务发言人。他曾任希思政府的副检察长和贸易消费事务部大臣,负责起草希思政府一些关于经济方面颇有争议的法案和政策,后来又同撒切尔夫人竞争过保守党领袖。不过,他向来主张自由市场经济,成为撒切尔夫人的忠诚支持者之一。还有一位是詹姆斯·普赖尔,曾在希思政府中担任农业、渔业和粮食大臣、枢密院议长兼上院领袖,也是一位希思派人物。他在影子内阁中负责就业和劳动政策的制定。
当然,撒切尔夫人把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安排到影子内阁中才是最重要的。基思·约瑟夫成了影子内阁的第三号人物,主管政策和研究,成为撒切尔夫人的主要顾问。他是保守党内主张同凯恩斯主义和中间道路决裂的主要代表人物,对撒切尔夫人的思想影响很大。撒切尔夫人之所以没有让他担任更重要的财政事务负责人的角色,据说是考虑到他性格反复无常,从而对他采取了降级使用。实际上,可能是因为他的主张有些极右,撒切尔夫人考虑到党内实际力量的平衡,故而这样安排。
艾雷·尼夫是撒切尔夫人在竞选时的负责人,被任命为撒切尔夫人的私人办公室主任,并且担任北爱尔兰事务的发言人。实际上,他参加了撒切尔夫人改组影子内阁的策划工作。撒切尔夫人在教育部门的副手诺曼·圣约翰·史蒂瓦斯也进入了影子内阁。
此外,进入影子内阁的还有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勋爵和安格斯·莫德,他们都是右派,分别担任保守党全国朕盟的正、副主席。巴罗尼斯·扬是撒切尔夫人在牛津的一位老相识,现在被任命为副主席。
在撒切尔夫人的影子内阁中,有一位女性官员。她是萨利·奥本海姆夫人,主管消费事务。
在组织新的影子内阁的同时,撒切尔夫人解除了一批希思时期的影子内阁成员,主要是财政、国防、外交等部门的发言人,以及希思的私人顾问等。
除了组织影子内阁外,撒切尔夫人在担任领袖之后还网罗了一批谋臣策士,来充实她的权力体系,帮助她建立起一套新的思想和策略体系。很多能人志士因此而成为撒切尔夫人办公室的座上客。
曾与基思·约瑟夫一起组织政策研究中心的经济学者艾尔弗雷德·谢尔曼,就是撒切尔夫人办公室里的常客。他常常与撒切尔夫人在办公室里长谈,以至于别的官员只能在办公室外面等候。这样的情形使其他官员们气愤之极。更令人恼火的是,撒切尔夫人对谢尔曼庇护有加,动辄以“谢尔曼认为……”之类来搪塞其他官员。谢尔曼很受重用,为撒切尔夫人起草文件和发言稿,还替她在《每日电讯报》上撰写文章。
在工会政策上,撒切尔夫人倚重于另一位政策顾问约翰·霍斯金斯。此人相貌英俊、谈吐清晰、为人正直,还有过军人和企业家的经历,颇得撒切尔夫人的偏爱。1975年,他通过谢尔曼结识了约瑟夫。1976年,约瑟夫把他介绍给了撒切尔夫人。撒切尔夫人让他帮助约瑟夫起草演说稿,随后又参与起草保守党的政策文件。到1978年,他已然成为撒切尔私人办公室的主要智囊。
在此期间,撒切尔夫人还使原来希思的撰稿人、剧作家罗尼·米勒成为自己忠实的支持者和撰稿人。米勒在为希思工作期间,与他关系密切。按常理,撒切尔夫人是不会起用他的,但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们成了知音。
事情发生在撒切尔夫人当选保守党领袖后不久。那天,撒切尔夫人要去电台发表一次为保守党领袖安排的演说。由于这个节目是保守党领袖易人之前就安排好的,因此讲演稿已由米勒写好。他在讲稿的结尾引用了美国已故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的一段诗句:
你不能用阻止节俭来促进繁荣,
你不能用抑制强者来帮助弱者,
你不能用诋毁名流来帮助强人,
你不能用损害雇主来帮助雇工,
你不能用煽动阶级仇恨来促进人类友爱,
你不能用消灭富人来帮助穷人,
你不能用借债来建立可靠的安全,
你不能用挥霍浪费来摆脱经济困境,
你不能用使人丧失创造性和独立性来造就人的个性和勇气,
你不能靠越俎代庖帮助他人。
这段话,正是撒尔人夫人的座右铭。当她听完米勒念完这段诗句后,从随身带的小手提包中取出一张有这段诗句的纸,对米勒说:“我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它。”希思的追随者和朋友就这样一下子成了撒切尔夫人的知音。
从此,米勒便一直得宠于撒切尔夫人,而他也乐于为她尽心尽力。在一些重要的演讲之前,撒切尔夫人往往征求米勒对讲稿的意见,或请他润色修改。她在担任保守党领袖后的第一次保守党年会上,发表的至关重要的演说,就是经过罗尼·米勒反复修改润色过的。
至此,以撒切尔夫人为中心的新一届影子内阁基本组建完成。
撒切尔夫人组成新的影子内阁后,十分认真地领导成员们展开工作。影子内阁也为有朝一日执政积极地做准备。准备工作不仅包括研究、咨询、获得情报、制定政策,还包括像执政内阁一样召开一次又一次会议。影子内阁模拟执政内阁的工作模式,提出议案,被通过、被剖析或被否决。
有一次模拟会议,影子内阁教育大臣约翰·史蒂瓦斯抗议影子内阁削减他提出的预算开支,并情绪激动地向影子内阁提交了辞呈,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了会场。这一场景虽说是一种演习式的活动,实际上也说明,撒切尔夫人对影子内阁成员的要求的确相当严格。她对于影子内阁中不能与自己的主张保持一致步调的人,往往绝不留情面。
雷金纳德·莫德林在经济政策上赞成凯恩斯主义和收入政策,与撒切尔夫人的主张不合,还经常与基思·约瑟夫发生顶撞。在对外政策特别是在对待70年代的“缓和”和对苏政策的主张上,他也与撒切尔夫人不一致。
1976年11月的一天,撒切尔夫人把莫德林召到办公室,未加任何旁敲侧击,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要再负什么责任了,因为他总不为保守党讲话。莫德林拒绝提出辞职,撒切尔夫人则一言不发地坚持已见,两人终于闹崩了。1978年,影子内阁成员小温斯顿·丘吉尔(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的孙子)在影子内阁投票反对关于“制裁”罗德西亚的政策,没有和保守党的政策保持一致,结果也被解除了职务。
关于撒切尔夫人在影子内阁里的领导作风,怀特洛后来说:“在影子内阁里,如果她不喜欢某人提出的意见,会很快推翻这个人的意见。与人争辩起来,她很强硬。但是,毕竟任何领导人都得如此,否则他们就不能成其为领导人了。从个人角度来说,她还是很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
撒切尔夫人以更大的劲头来进行工作,往往大事小事一起抓,事必躬亲,超负荷地运转。有人说这是她的勤奋工作和献身精神的体现,有人说这是她抓住权力不放的一种表现。不管怎样说,她“拼命三郎”式的干劲是没有人否认的。
撒切尔夫人成为保守党领袖后,更加频繁地到全国各地去视察。仅在1975年当选后的10个月中,她就到全国各地进行了12次旋风般的视察,包括到人们认为她最不关心的苏格兰和英格兰的北部地区,去参加各种形式的活动,扩大接触面,宣传和扩大她自己和保守党的影响。
一些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低,较为贫困,工人阶级常常较多地倾向于工党。她到这些地方去活动,目的是扩大保守党在这些地方的影响力。她所到之处,演说只有一个主调,即抨击工党的“社会主义”和批评保守党一个时期以来执行的“共识政治”,宣传她和保守党右派的一套主张和原则,推动思想和政治上的向右转,以维护和弘扬保守主义的传统,同时以此来塑造自己保守党领袖的形象。
此外,撒切尔夫人还以保守领袖的身份开始在国际舞台上亮相。当选后的几个月里,她先后访问了好几个国家,如卢森堡、法国、联邦德国、罗马尼亚、加拿大和美国。她在国外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特别是在妇女解放运动风起云涌的美国。她的这些对外活动,有助于改变国内民众说她缺乏外交事务经验的看法。1975年9月,她在访问美国回来之后说:“当今,抓住外交政策中的主要问题比那些琐碎冗长的外交知识更重要、更急需。为此,需要接触外国领导人,去他们的国家会面,在国际会议上交流或通过与专家交换意见。”
撒切尔夫人需要尽快地做出成绩来,以巩固她的领导地位,这是她以“拼命三郎”式的精神工作的重要原因。
当时的影子内阁及各界人士认为,10月份的保守党年会将是对她的一次巨大考验。这是她担任保守党领袖后的第一次全党代表大会,会前种种不利于她的传言纷至沓来:有人说保守党上下都有一种背叛了希思,“错误地选择了一个女继承人”之类的议论;有人认为撒切尔夫人只不过是过渡时期的领袖,任期不会太长,至多坚持到下届大选。
在任职以来的几个月中,撒切尔夫人虽然努力工作,但实际成就却不大明显。令她难堪的是,希思仍然受到代表们的欢迎,并且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希思虽然与撒切尔夫人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可就是不搭理她。私下里,希思当着记者的面,毫不客气地批评撒切尔夫人和基思·约瑟夫这两个“极端分子”,认为他们会断送英国,断送保守党。
因为种种原因,撒切尔夫人在向大会致辞之前显得格外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保守党全国代表大会上以全党领袖的身份讲话,关乎她是否被全党认可。她告诫自己,这次演讲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为进行这场完美的演讲,撒切尔夫人把罗尼·米勒从伦敦调来,让他看看起草好的讲话稿是否合适,是否完美。米勒说,他不喜欢这篇稿子。于是,她立即决定重写一遍,直至深夜方才定稿。第二天上午,她又请米勒对讲稿进行最后的润色,之后直奔会场。
登场前,撒切尔夫人很紧张。不过她毕竟是议会辩论中久经考验的老手了,登上讲台,紧张感就减轻了不少。当她用一个略带顽皮的动作——用一把羽毛掸子在大会主席眼前挥舞了一下——引起与会者一阵笑声时,她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失了。
演讲中,撒切尔夫人把自己平时积累起来的演讲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先是颂扬了自温斯顿·丘吉尔以来的历任保守党领袖,然后阐述了自己的核心思想。她认为自己的前几任保守党领袖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遇到了他们那个时代的挑战。那么,我们这个时代的挑战是什么呢?“我认为,我们面临的挑战有两个:克服我们国家的经济和财政问题;恢复英国和我们自己的信心。”
接着,她开始抨击英国工党的“社会主义”:“我批评的不是英国,而是英国的社会主义。英国和社会主义是不能等同起来的。只要我还健在,只要我一息尚存,就决不会使它们等同起来……一个国家,如果它的经济和社会生活被国有化和政府统治的话,是不可能繁荣兴旺的……我们正目睹一些人对我们的价值观念、对那些想获得荣誉和发挥所长的人、对我们的传统和伟大的过去进行蓄意攻击。还有那些腐蚀着我们民族自尊心的人,把英国近几个世纪的历史歪曲成没有变化的、黑暗的、压抑的和失败的历史,歪曲成一个绝望的时代而不是一个希望的时代。”
最后,撒切尔夫人强调说一个人有按自己意愿工作的权利,有花自己挣的钱的权利,有拥有自己财产的权利,有把政府当做公仆而不是太上皇的权利,“所有这些都是英国的传统,它们是一个自由国家的实质,所有其他的自由都基于这一点。”
撒切尔夫人激昂的声音在会场停止,全场代表起立,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演讲出人意料地成功了!这一切大大超过了她的预计。代表们看到了一个目标明确、充满自信,决心以恢复和弘扬保守主义传统和英国的自信、反对工党的“社会主义”,决心以振兴英国为己任的领袖形象。撒切尔夫人从这异常热烈的欢呼中看到了代表对她领袖地位的认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和信心。
这天晚上,她对亲信们说:“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领袖了。”撒切尔夫人成为保守党领袖,这意味着保守党内右翼势力的抬头和上升。
作为保守党的领袖,眼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使保守党实现政治思想上的拨乱反正,与过去温和的中间路线决裂。为此,撒切尔必须提出一套更适合当时的形势所需、更符合她自己和保守党内右派主张的一套方针政策,尤其是在经济方面的方针和政策,以吸引选民,并为她将来上台执政做准备。
撒切尔夫人不得不成为一个改革派中的急先锋。
20世纪70年代,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结束战后的高速增长周期而陷入“滞胀”的泥潭,战后资本主义经济和政治发展也进入到一个转折时期。战后曾经流行于整个西方世界的以凯恩斯主义为基础的经济政策,其消极面已暴露出来。各国纷纷寻求新的对策来摆脱“滞胀”,各种具有保守主义色彩的理论逐渐流行。
英国战后以来长期实行“两党一致”的“共识政治”和以凯恩斯主义为基础的经济和社会政策,此时已经遇到了严重的挑战。“滞胀”在英国发展得比其他发达国家更为严重,英国经济呈现病入膏肓的状态:经济增长停滞,通货膨胀恶性发展,国家干预过多,政府财政开支过大,税收过重,工会权力太大而又过分好斗,不仅在经济上已经造成了消极有害的后果,在政治上也不利于资本主义传统的自由竞争、财产私有、个人主义原则的存在和发扬,甚至还有可能导致“社会主义”的潜滋暗长。
保守党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保守党在战后形势的逼迫和实用主义的影响下,似乎正在丧失自己的特色,正在向工党和“社会主义”投降。在70年代“滞胀”的严重形势下,在英国的国际地位进一步衰落,保守党连续两次大选失败,在这样的压力下,保守党该何去何从?英国又该何去何从?
保守党的右翼以基思·约瑟夫等人为代表,强烈要求保守党重新审视几十年来所走过的道路,要求同中间温和路线和“共识政治”决裂,要求拋弃凯恩斯主义和取消工党推行的“社会主义”,按照“货币主义”的理论和传统的保守主义原则来整治“英国病”,以重振英国经济和国际地位,挽回江河日下的颓势。
作为保守党右派代表人物,撒切尔夫人在担任党的领袖之后,更感到有责任来继承和弘扬英国保守主义的精神,为英国的复兴而努力奋斗。她相信资产阶级的个人财产、个人自由、个人奋斗和个人自力自助的原则。她的家庭出身、教养和成长道路,使她一直笃信“维多利亚价值观”。
在撒切尔夫人看来,英国种种病态的根源,在于违背和破坏了这些原则。治疗“英国病”的药方,就在于恢复和弘扬这些原则。她曾受美国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的经济理论和基思·约瑟夫政治主张的影响颇深。她认为,正因为弗里德曼的“货币主义”经济理论的影响,自60年代以来正在逐步扩大,所以主张反凯恩斯主义而行之,以反对通货膨胀为主要任务,办法是严格控制货币供应量,控制政府开支,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
基思·约瑟夫是这个时期保守党内寻找新路线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作为保守党的政策和理论研究方面的负责人,担当了保守党在思想理论上“拨乱反正”的主要寻路人的角色。他在1975至1976年间,不断地从一个讲台到另一个讲台,详尽地分析保守党过去的错误,不厌其烦地提出保守党应在政治上、经济上都与过去的中间路线决裂,同共识政治决裂,重新回到真正的保守主义思想和原则。
撒切尔夫人虽然不是理论家,但她与基思·约瑟夫志同道合,对他的主张深以为然。基思·约瑟夫的理论和主张,被撒切尔夫人领导下的保守党所延续。有一次,她对原属温和派的詹姆斯·普赖尔说:“站在马路中间非常危险,从两个方向开来的汽车都会把你撞倒。”
1976年,在撒切尔夫人领导下,影子内阁根据基思·约瑟夫的思路制定了保守党的纲领性文件《正确的途径》。这个文件基本勾画出了保守党右派的经济政策要点:
第一,控制货币供应量,缓和通货膨胀,放弃政府的收入政策;
第二,减少政府干预,鼓励经济向自由市场方向发展,包括实行私有化,出售公房给私人,减少公共开支,降低税收,政府对亏损企业不给予明确补贴;取消对企业加以约束的不合理的规章制度;
第三,通过改革,逐步使劳动力市场自由化,限制工会权利和特权;
第四,恢复政府的威信,加强国家的防务和治安力量,抵制压力集团不正当或有害的要求。
振兴英国必须通过艰苦工作、节约成本和自力更生,再也不能让战后几十年来的共识政治扼杀、毁坏自由企业赖以发展和国家兴旺的个人积极性和独立精神。这是撒切尔夫人的一贯主张,早在1968年的保守党政治中心发表的那次演说中就有体现。
1977年,由基思·约瑟夫、杰弗里·豪和詹姆斯·拿普顿尔等人起草的文件《经济的正确途径》出笼,这份文件对经济政策作了进一步的阐述。其中有些提法比较温和,如削减政府开支和削减工会权利等问题。撒切尔夫人受允许制定这样一个“左右逢源”的政策文件,其基本原则并没有改变。
这年秋天,撒切尔夫人的智囊团起草了一份名为《基石》的政策报告。这份报告特别强调了对工会的政策问题,指出“成功的先决条件是要彻底改变工会运动的作用”。
保守党与工会和睦相处的方式是危险的,应该采取强硬措施改变工会的职能,使之成为保守党的“积极合作者”。撒切尔夫人读了这份报告,非常兴奋,党内的温和派代表普赖尔等人却不赞成这种对工会强硬的政策主张。撒切尔夫人夹在中间,比较为难。不过,她私下支持这个文件的起草人霍斯金斯,并向他保证,保守党上台后,她将把工会逐出英国政治舞台。这份报告后来未能公开出版,其中提出的政策主张在撒切尔夫人当上首相之后一一被执行了。
在影子内阁中,对于与她有意见分歧、步调不一致的人,撒切尔夫人并不是只有妥协而没有强硬:在什么情况下适当妥协,在什么情况下强硬,这要视情况而定。即便是妥协,也不意味着她放弃了自己的主张,在工会政策上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