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恩怨归零,泣血光绪重病离世
推行新政之后,慈禧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然稳稳地坐在宝座上,批阅着奏折,处理着朝政,闲来无事就去颐和园听戏,来了兴致的时候,慈禧也亲自到戏台上唱一段。日子没有什么波澜,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光绪二十九年,元旦的这一天,慈禧照例在宫中接受臣子们的朝贺。看着京城中的繁华,慈禧觉得如果没有那些外强入侵的战乱,她的执政会更加令人瞩目。但是,事与愿违,从第一个洋人踏上了中国的领土起,大清朝就再也没有那些安宁的日子了。
过了几天,慈禧太后到西陵祭拜,途中在保定行宫休息时,庆亲王求见。慈禧宣召,庆亲王走进门说:“荣禄大人病逝了!”慈禧一时惊愕得没有缓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怎么会这样?他已经告假很久了,本宫也多次派遣宫监慰问。虽然近来他身体欠安,但是怎么会……”话没说完,慈禧已经老泪纵横了。庆亲王拿出荣禄的遗折,让慈禧过目。
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奴才荣禄,为病处笃危,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窃奴才以驽下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图报称……
荣禄的一封遗折,写得情真意切,言辞恳切,惹得慈禧频频垂泪,连连夸赞荣禄,感叹他去世之后,再没有如荣禄一样忠心的大臣。慈禧立刻赏赐荣禄三千两银子,追封一等男,入祀贤良祠,后代承袭爵位。
荣禄的去世,让慈禧一直都情绪低迷,连政务都不是很上心。正赶上京城中天气异常,一连数月都没有下一滴雨,天干物燥,土地龟裂,田地里的农作物都枯死了,慈禧却还是没有心情去祷告上天,只是让光绪帝前去虔诚叩拜,为天下苍生祈求福音。但是,祈求也没有立刻见效,一直到了四月初,才见到甘霖普降。这一班巴结的臣子们,又上书奉承慈禧,说她是感动神明才换来这盛世的甘霖,听了这些恭维,慈禧才一点一点地高兴起来。
驻法国使者裕庚回国,入宫觐见慈禧太后,慈禧询问他关于法国的各种事务,裕庚都一一作了回答。慈禧又问他:“听说你有两个女儿,生得十分乖巧可人;又被你带到国外去学习了一段时间,想必也一定通晓古今中外的奇闻异事,不如明天让这两个姑娘进宫,本宫也想让她们陪着说说话!”裕庚说:“微臣确实是有两个女儿,但是她们年龄尚小,不懂得礼数,恐怕叨扰了圣驾,还望太后恕罪!”慈禧笑着说:“本宫也不是偏要按照礼数见这两个姑娘,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她们的额娘带着她们入宫觐见!”裕庚叩首遵旨。
第二天,裕夫人带着两个女孩一起入宫觐见太后。进宫之前,裕庚就一再嘱咐自己的法国妻子裕夫人以及两个女儿德龄和容龄,要遵守宫里的规矩。
到了宫中,早就有宫监等在门口,引导着三人进入殿内等候。宫监奉上茗茶,裕夫人端起喝了一口,就从包中拿出了一张银票打赏给宫监,宫监叩首谢赏。正说着话的工夫,李莲英请裕夫人三人到慈禧的寝宫中叙话,不一会儿,裕夫人和德龄、容龄就到了慈禧的寝宫,慈禧早就笑意盈盈地坐在宝座上了,旁边站立着皇后和大公主。看着裕夫人三人进门,行了大礼之后,慈禧赶忙命令李莲英赐座。等到三个人坐定,慈禧也起身来到德龄和容龄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笑着对裕夫人说:“这两个姑娘看着就聪明伶俐,真是让本宫喜欢得不得了。最近本宫也缺少女侍,不如裕夫人就把这两个姑娘让给本宫,本宫一定不会亏待她们两个的!”裕夫人赶忙行礼说:“老佛爷开恩于她们两个,真是她们的福分了!”又转身对两个女孩说:“还不快点叩谢老佛爷?”德龄和容龄刚要下跪叩拜,慈禧把她们拉起来,高兴地说:“不必行礼,只要你们好好地陪侍在本宫的身边,陪本宫说说话,本宫就心满意足了!”她又对裕夫人说:“你也不必对本宫多礼,德龄和容龄入宫之后,吃穿用度都是在宫里。你这个做母亲的肯定挂念,今后你也多到宫里走动,一切礼节,都可以从简,不必受拘束!”裕夫人领旨,向慈禧道了谢。慈禧也高兴地与裕夫人和德龄、容龄闲谈了一下午。用过晚膳之后,慈禧就按照惯例要到颐和园听戏去了。这一次,她邀请裕夫人和德龄、容龄与她一起同去,皇后和大公主等女侍都陪着,一行人就到西园中听戏去了。从此,德龄和容龄就住进了宫中,天天陪伴着慈禧,为慈禧讲解一些外国的风俗和趣事,常常逗得慈禧开怀大笑。
这时,圆明园的海晏堂已经修缮完毕,慈禧拟将召见外宾时,都在海晏堂设宴,而且有了德龄、容龄入宫作为翻译,慈禧更加乐于召见各国使者及其家眷。于是,美国公使夫人和参赞夫人、西班牙公使夫人、日本公使夫人、法国参赞夫人等等,一班夫人贵妇都到海晏堂赴宴。慈禧也偕同光绪帝在海晏堂与各国公使的夫人们见面,席间,慈禧与这帮贵妇人相谈甚欢,还邀请她时常到宫中小聚。
清闲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其间西方列强又挑起了几场战事。不管洋人如何刁难,慈禧都下令尽量满足洋人的要求,不做太多的反抗。因为忙碌朝政的政事,连颐和园都很少去游逛了,只是每日退朝之后,慈禧都在佛堂里,为中外的和平无争祈祷着。
眼看着一年过去,又到了慈禧太后的万寿期,王公大臣们都开始着手筹备庆典,并且联衔上奏,请求再次为慈禧上徽号。看到这封奏折,慈禧竟然垂着泪说:“本宫一生竟然如此的命苦,除了四旬的庆典之外,每一次的寿典都要遇到战乱,五旬时清政府正与法国交战;六旬时遇到了与日本交战;如今本宫已经是七旬了,虽然并没有与洋人开战,但是日本和俄国失和,都要把账算到我大清国的头上,把辽东地区作为他们交战的地区。本宫这一生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如此混乱的局势,全国上下都无心庆贺,本宫也没了心情接受你们的朝贺,还要上什么徽号呢?本宫只求中国安宁,不要再有战事,就已经很满足了!”说完就降下谕懿旨:
所有万寿典礼,均应从省,及皇帝请加上徽号,亦毋庸举行。总之皇帝当以图治、安民为孝,诸臣当以匡时体国为忠。宵旰忧劳,正宜交相咨儆,内外臣工,其各修职业,各矢血诚。
当时,朝中的大臣们看到日俄的战争结果,又将立宪新政的事情提起来,而且呼声越加强烈。慈禧原本只以为是个空谈,没想到臣子们都还想着推行新政,极力主张立宪体制的实行。
当朝廷中新政的推行进行得如火如荼时,瀛台仍然是静悄悄的。光绪帝的心情,也如这瀛台一样,沉静得有些可怕了。
一座瀛台,一生孤独。
当光绪帝站在瀛台上看着对岸的繁华景象时,他的心中是什么样的愁绪?
戊戌政变之后,光绪帝就被慈禧囚禁在了瀛台。这样一来,他成为了慈禧手中名副其实的傀儡。其实,从光绪帝进宫的那一天起,他就要注定成为一个有血有肉却没有灵魂的人,因为,这是他的命。
自从西狩之行归来,光绪帝变得更加沉默了。有时坐在露台上,望着远去的飞鸟,愁思哀伤;有时躺在木床上,看着房檐前的梁柱,陷入冥想。随着临朝的次数越来越少,光绪帝对朝政的期盼,也渐渐降为了冰点。他不是没想过要奋发图强,东山再起,复辟自己的帝位。可是囚禁在瀛台,使他与外界的沟通少之又少,他甚至不知道当年支持自己变法的康有为是否还活着,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能够复辟帝位,朝中会有几位大臣能够给予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这一切,也许都是他的命运,他赢得了天下,却输给了慈禧。
在太监监视得比较松懈的时候,光绪帝还会偷偷地记日记,即使没有人想要知道他的心情。他将那本日记全部都留给自己享受,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哀思。
珍妃被害之后,光绪帝一直就噩梦连连,那娇弱的身影被投入井中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他的心也跟着一次一次地疼。眼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却无力挽救,这样的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了解。
积郁成疾,让体质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光绪帝,突然就病倒了。
光绪三十三年,光绪帝自书了《病原》一书,他自己详细地将这一年的病状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腿膝足踝永远发凉,稍感风凉则必头疼体酸,夜间盖被须极严格,其耳鸣脑响亦将近十年。其耳鸣之声,如风雨金鼓杂沓之音,有较远之时,有觉近之时。且近年来耳窍不灵,听话总不真切,盖亦由于下元虚弱,以致虚热时常上溢也。腰腿肩背酸沉,每日须令人按捺,此病亦有十二三年矣。行路之时,步履欠实,若稍一旁观,或手中持物,辄觉足下欹侧荡摇。
这一段文字,已经很明显地表明了三十几岁的光绪帝已经全身都是病了。
光绪三十四年,光绪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宫中的御医已经束手无策了。慈禧听闻之后,下诏江苏名医陈秉均和曹元恒进京为光绪帝诊视,即使是开了无数的药方,光绪帝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过了几日,陈秉均将皇帝的病情写入诊视的病案中:
皇上脉弦数较减,轻取重按,皆虚弱无力。审查病由,耳响作堵,有增无减;足跟作痛,有增无减。现在腰痛不止,上连背部,下及胯间。考腰为肾府,封藏有亏,肝木上升,脾湿下陷。偏于右者,以左属血、右属气,气血不能流贯,风湿两邪,窜经入络。
这段记载表明光绪帝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而光绪帝也将自己的病情再一次地记录在《病原》中:
腰胯筋络酸跳,病痛增重,牵及小腹两旁皆作跳痛。早晨洗面手不能举,腰不能俯,所有上下阶及行动坐立卧起,咳嗽用力时皆牵震作痛,早间初起时尤重,甚至呼吸皆觉费力。屡用补肾除湿之药,非但无效,且近来每晚间睡时偶有心跳惊醒之侯,宜另设法医治。
与此同时,慈禧也再一次地下诏全国,征求名医为光绪帝治病。这一次,更多的名医来到京城,周景涛、杜钟骏、吕用宾等人都来到了宫中。杜钟骏还在《德宗清脉记》中记录了为光绪帝看病的情形。当时,慈禧太后也在光绪帝的病榻旁边,光绪帝的神智尚且清醒,他看了看为他把脉的杜钟骏,询问他自己的脉象如何。杜钟骏说:“万岁爷的脉象‘左尺脉弱,右关脉弦’……依奴才的经验来看,万岁爷的肾脏和肝脾功能十分衰弱,病症就在这两方面!”光绪帝点点头说:“这病已经多年了,一直久治不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杜钟骏当然知道是久郁成疾的结果,但是他不敢随便乱说,因为慈禧太后就在身边。他含糊地说是日理万机所导致,就开了一剂药方,让光绪帝服用。
这时的光绪帝病情已经愈发严重了,面目黯淡,眼神无光,时常处于昏迷之中。但是凄清的瀛台之中,没有几个服侍皇帝的宫监婢女,皇后和那些妃嫔从来都没有过来看望过一眼,只不过是一天一天地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