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雷厉风行,叔嫂联手辛酉政变
没等到肃顺等人开始着手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两宫皇太后发下御史董元醇的奏折。载垣拿来细看后,不禁连声说:“混账东西,全是一派胡言!”端华和肃顺在旁边看着,端华说:“我朝的祖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制度,大胆的御史还敢提出这样的请奏!”肃顺说:“这一定是有人暗中示意,咱们一定要据理力争,绝对不能让这个阴谋得逞!”几人正商议着,宫监来报,说:“太后懿旨,召集赞襄大臣议事。”载垣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去面见两位皇太后。
到了议事的宫中,两位皇太后分东西而坐。大臣们行过礼后,先开口的是西太后慈禧,她说:“御史董元醇,奏请两宫垂帘听政,这件事,你们觉得可行吗?”载垣站出来说:“臣认为,这是祖制所没有的,如果执行的话,恐怕不甚妥当,请两宫太后明察。”西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祖制虽然没有,但是也不曾禁止过。更何况,董元醇的奏折上写的是,垂帘之后,再派一两个近亲支王来辅佐政务,内外相维,很是妥当。看来是可以照办的!”端华马上开口说道:“祖制终究是不好违背的!祖制所保留的,不能妄自废黜;祖制所没有的,也不好妄自添加。奴才愚钝,只知道是一定要遵守祖制的!”西太后听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不觉加了些力道,脸上也有一丝愠色。这时,东太后缓缓地说:“这是一件大事,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要多多斟酌才是,不要把它当做儿戏。”西太后说:“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奉旨!”
肃顺听了这话,十分气恼,竟然脱口而出:“奴才等人是直接赞襄皇上的,不能听命于太后,还请太后原谅。更何况,垂帘一事就是有违祖制,叫奴才们如何奉诏呢?”肃顺的这一番抢白,让西太后陡然瞪圆了凤目,大有马上扑杀了肃顺之意。东太后看到这形势,赶忙出来说:“暂且缓议,让他们先退下吧!”载垣等人便行礼退出去了。
肃顺走出门外后,对载垣说:“董元醇的那份奏折,一定要狠狠地驳斥,否则别人想要拍马溜须的时候,又来仿效这种手段。”载垣和端华都觉得有道理,随后就叫军机处拟旨,抬出“祖制”的招牌,把董元醇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这几人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几天之后,奕到了行宫,这个消息让载垣等人很是惊疑。正想着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奕已经来到门前求见了,载垣等人只好将奕迎入。互相寒暄一番之后,载垣问奕来意,奕说:“此行不过是叩谒梓宫,慰问太后罢了。”载垣又问:“六王爷未被奉诏,就擅自离京,京内何人负责?”奕说:“京城内的王公大臣还多得很呢,也不缺我这一个!况且现在国内境况十分安稳,也没什么可忧虑的事。等我拜谒过梓宫,并向两宫太后请安后,就马上动身回京。这里的政务,还有你们几位大人在,我只是年轻的后辈,不敢与你们相攀!”肃顺听了笑着说:“梓宫可以拜谒,但是那两宫太后是万万不可入觐的!”奕问:“何出此言呢?”这时从肃顺的背后走出一个人,大声地说道:“两宫太后与六王爷有叔嫂之嫌,按照古礼的说法,叔嫂间不通问,所以你不应该入觐。”
奕定睛一瞧,原来是军机大臣杜翰,刚想要反驳他几句,但是听见载垣等人随声附和,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众口寡辩,也就坦然一笑地说:“既然有这种古礼,那么就请各位代为请安了!”说罢一抱双拳,说了声“告辞”,转身出门了。
回到了寓所,奕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安德海来到寓所,两个人商议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这天晚上,从避暑山庄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侍卫上前检查,走在前面的是宫监安德海,随后的一女子打扮成宫娥的模样,待卫也没有多加询问,就让两人进去了。原来,这宫娥打扮的就是恭亲王奕,他这次离京,是接到了西太后的密诏,准备秘密商议,做一个谋划。谁知偏偏被八个赞襄大臣在旁阻拦,不允许他入宫请安。眼看着商议不成,奕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安德海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招瞒天过海计,让恭亲王假扮宫娥,混入行宫,与西太后秘密地商议了一夜,直到商量稳妥。等到天明时分,侍卫还没有换班,安德海又用这一招把恭亲王偷偷地送出了宫。出宫之后的奕,马上到梓宫前哀哭了一阵,当晚就到载垣等人的住处辞行,第二天早晨就起程回京了。
载垣、端华、肃顺等人还以为奕是因为没有见到太后怏怏而行。但是,一道懿旨下来,命令所有随行人员预备车马,恭奉大行皇帝梓宫回京。载垣惊讶地说:“这么迅速,真是让人意外。”他马上和端华、肃顺等臣子们面见太后,请求暂缓回京的日程。但是西太后沉着脸说:“大行皇帝在世时,时常想要回銮,只不过是圣体抱恙,不便动身。不幸在承德赍志崩逝,早一天回京,就早一天告慰大行皇帝的在天之灵。怎么可以暂缓日程?”载垣说:“臣等害怕京城中还不是很太平,所以请求暂缓。”西太后说:“京城之中早就太平了,你们都是赞襄的大臣,应该劝导皇帝免尽孝思。趁着这天气还没到寒冷的时节,沿途也算是宁静太平,正好奉丧回京,仰可以安先灵,俯可以慰物望。这才是赞襄的职责呢!”这一番话让载垣哑口无言,就连能言善辩的肃顺,也默不作声了。几个人无可奈何,只好说着“遵旨”,行礼退了出去。
回到了住所,几个人凑在一起分析西太后的意图,肃顺想了想一拍桌子说:“等到回銮的时候,我们分成两拨走!”载垣问:“这是什么意思?”肃顺说:“护驾的自去护驾,送梓宫的就去送梓宫。”载垣还是不理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肃顺附在载垣的耳边说:“我不害人,人来害我。看今天的这个情形,我们是该用点手段了。首先由王爷您带着侍卫兵丁,护送两宫皇太后,抄小路回銮。路上您可以找机会下手,除掉那拉氏,永除后患!”
载垣听了,吓得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使得么?万一……”肃顺说:“没有万一,如果这一计行不通,我们都要掉脑袋了!”载垣定了定说:“你与我一同去吗?”肃顺说:“我在后面护送梓宫,随时接应王爷。”载垣还是有些胆怯,就与端华商议,请他一同前去作为帮手,端华答应他。大家商议完毕,就上奏拟定回銮日期,并请两宫太后和嗣帝,在恭送梓宫登舆之后先行回宫,以节俭时间和经费。西太后看了此奏,正中下怀,她正想先行到京,好好地与恭亲王商议铲除三人的计划。于是,当天下了谕旨:准于九月二十三日恭送梓宫登舆,先从间道反跸,祗候梓宫到京,在德胜门外恭迓。着王大臣敬谨将事,毋稍陨越,云云。
启行前一日,西太后又秘密召见荣禄,向他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遍,才令他退下。
第二天天明,两宫太后偕幼主,以及后宫的妃嫔,还有随行护送的文武大臣,由丽正门出,跪送梓宫登舆,然后将随从人员分为两路:太后、幼主以及妃嫔等人,由怡亲王和郑亲王两人带队护送,从间道出发;肃顺带领随从,护送着梓宫走大路。
一大队车马人员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途中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难行。西太后却降下旨意,催促侍卫快快前进,不管路况如何,一定要全速前进,到京之后,自然重重有赏。于是,除了夜间驻跸之外,这一队人马片刻都不停。直到走到了古北口,四面都是旷野平原,鸟啼猿鸣,甚是凄凉,载垣和端华正思量着要在此地动手,有探子报告说荣禄侍卫正带着一队侍卫从后方赶来。端华觉得事情有异,于是询问荣禄从何而来。荣禄回答:“奉两宫太后旨意,前来护驾。”端华还想要阻拦,荣禄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西太后的车辇旁边请安。
从此,荣禄朝夕不离太后身边半步,就连宫娥送来的饭食、沿路官员送来的供奉都要亲自检验,确定没有一丝可疑才亲自呈给太后。载垣和端华没有机会近身,也都无可奈何。
九月二十九日,两宫太后的队伍安全抵达都门,在京城的王公大臣都由恭亲王带领着,出城跪迎太后和幼主。这富丽堂皇的御驾,就这样四平八稳地抬入宫中了。载垣和端华,得知暂时是没有机会了,只好各自回府休息,日后再议。
过了几天,大学士贾桢领着群臣,奏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一个奏折还没有看完,又有一个奏折呈上来,乃是钦差大臣副都统胜保奏请皇太后亲自把握朝政,同时再任命几位亲王辅政。两宫太后把奏折一一翻阅之后,把垂帘听政的处置都交给奕,同时授命他为议政王。
十月初二,梓宫到京,两宫太后带着幼主,协同一班文武大臣穿着孝服出城迎接,载垣和端华也随行其中,只是两宫太后身边都是禁军侍卫,保卫措施做得十分妥当。
梓宫入城奉安,西太后随即降下一道谕旨:令载垣、端华、肃顺等人立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退出军机处。
载垣等人知道,这下真的是大祸临头了。偏偏肃顺留在密云,不在京城,载垣和端华没了主意,焦急万分,但也只能在府内来回转圈。正在想辙的时候,恭亲王奕、大学士桂良、周祖培等率领侍卫直接闯入府中。载垣愕然地看着奕等人,有些紧张地说:“诸位到此有何贵干?”奕说:“太后有旨,饬令你解任!”载垣笑了笑说:“这个我早就听闻了,但是解任只是小事一桩,何故劳烦你们亲自上门?”奕说:“还有一道谕旨!”载垣大声地说:“你们都糊涂了吗?我等是赞襄大臣,受了先皇的面命,所有的事务都是由我们来决定,连我们都不知道,这又怎么称得上圣旨?”奕大笑着说:“你敢不遵旨吗?”
正在两人说话的工夫,端华进来了。奕看见端华,笑着说:“端王爷也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同行!”端华觉得奇怪,就问:“同行到哪里?”奕说:“到宗人府!”还没等端华说话,载垣就说:“王爷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在假传圣旨!”奕变了脸色厉声地说:“圣旨不是儿戏,既然你们不遵旨,那也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一摆手,身后的侍卫如狼似虎一般,把两位王爷捆缚绑定,直接扛到了宗人府,交给了狱卒看管,不一会儿,肃顺也被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
押解前来。原来,西太后早就忌恨肃顺了,听说他留在密云,就立刻密令仁寿和奕
带着禁卫军去捉拿肃顺。肃顺因为密谋失败,所以故意逗留在密云,准备找个机会脱身。谁知正在收拾行囊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大门轰隆一声响,一班凶猛的侍卫旋风似的冲进门内,把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肃顺扭头看见了仁寿和奕
,就问:“你们何故抓我?”仁寿说:“奉旨捉拿!”肃顺无可奈何地被他们绑着送到了宗人府。
三人狱中相见,肃顺长叹一声:“那拉氏真是好高明的手段!我们没命也就罢了,只是那灭清朝者叶赫也,这句话也真算是应验了!”
第二天,宗人府听审。坐堂的官员有贾桢、桂良等人。审讯时,他们也凭空给这三人妄加了许多罪名,载垣和端华听得十分不自在,正要为自己辩驳几句,肃顺高声说道:“这时候,还辩什么辩,无论我们说什么,那拉氏都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他又转头对着审讯的官员问道:“我只想要问明一件事,幼主尚未正式登基,革职拿问我的谕旨上,是谁的钤印?”官员说:“是两宫皇太后的钤印,正是先皇所赐的御宝!”肃顺又问:“是同道堂印吗?”官员回答:“是!”肃顺说:“也罢,你们都奉承着她,也算是为你们自己而活命了!”他又对载垣和端华说:“不听我的话,所以我们才有今日!”原来,早先时候,肃顺就曾暗中告诉载垣和端华,一定要从先帝手中夺出御宝,只是两个人没有听从,才酿出这一场祸事,如今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那官员还要他们供述,肃顺又说:“不要再逼问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承认了!”官员拿了一张纸,让他签字画押,他立刻就签了字。官员又让载垣和端华签,两个人还在犹豫,肃顺说:“签了吧,承认是死,不承认也是死,何必死撑着呢?”两个人随即也签了。当下,三人又被关进监牢,等候发落。
官员把三人的罪状呈给西太后,西太后当日就以皇帝的名义颁布谕旨:
宗人府会同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等,定拟载垣等罪名,请将载垣、端华、肃顺照大逆律,凌迟处死一折。载垣、端华、肃顺于七月十七日皇考升遐,即以赞襄政务王大臣自居,实则我皇考弥留之际,但面谕载垣等立朕为皇太子,并无令其赞襄政务之语。载垣等乃造作赞襄名目,诸事并不请旨,擅自主持。即两宫皇太后面谕之事,亦敢违阻不行……
兹据该王大臣等按律拟罪:请将载垣、端华、肃顺凌迟处死。当即召见议政王、军机大臣等,面询以载垣等罪名,有无一线可原。据该王大臣等佥称:载垣、端华、肃顺跋扈不臣,均属罪大恶极,于国法无可宽宥。朕念载垣等均属宗人,遽以身罹重罪,悉应弃市。唯国家本有议亲议贵之条,尚可量从末减,载垣、端华均着加恩,赐令自尽。肃顺悖逆狂谬,较载垣等尤甚,本应凌迟处死,现着加恩改为斩立决。至景寿身为国戚,缄默不言;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与载垣等窃夺政柄,不能力争,均属辜恩溺职。该王大臣等拟将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革职,发往新疆,效力赎罪,均属咎有应得。钦此!
谕旨降下之后,派肃亲王华丰、刑部尚书绵森,前往宗人府逼令载垣和端华自尽;又派了睿亲王仁寿、刑部右侍郎载龄,监斩肃顺。
三人被正法,这一班大臣见识了西太后的手段,谁还敢虎头搔痒,兴风作乱,可见垂帘听政的大局已定。这一场政变,更显得西太后的胆识不凡。
十月九日,皇太子载淳在太和殿即位,年号同治。“同治”两字,有两宫同治的意思。原本由载垣等人拟定“祺祥”,但是因为他们犯法,就废弃不用,改成了“同治”。
载淳正式登基,太后听政,时年26岁的叶赫那拉氏就这样篡夺了清朝大权,开始了她对中国48年的黑暗统治。
1861年是辛酉年,故史书上也称这一事件为“辛酉政变”。“辛酉政变”是君权与相权的一次大的冲突,其结果是清朝体制的一大改变。经过“辛酉政变”之后,否定赞襄政务大臣,而由慈安皇太后与慈禧皇太后垂帘听政,这是重大的改制。这次改变,是一次最高统治集团中争夺执政大权的宫廷政变,但从政变时加给肃顺等人的“不尽心和议”的罪名和政变后叶赫那拉氏、奕等人对外国侵略者的态度来看,它还标志着清政府向半殖民地政权的转化。
垂帘听政,两宫同治,又一个新的王朝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