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十五章 百代存疑 千年遗恨

第十五章 百代存疑 千年遗恨

星月轮转,几度春秋,转瞬间到了丙戌,也就是大明永乐四年。

这天正是七巧佳节,金陵城外全庐庄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鼓乐高奏,笑语喧天。原来施成章与刘彦修的侄女刘莺、林凤翔之弟林鹏举与卢星儿、陆迅与凡羽等三对佳偶,都在这天拜堂成亲。

明代人多早婚,此时伯英与小娟、仲雄与凤翔均已婚配生子。远在福建的林鹏举除了来京迎娶卢星儿外,还特意给凡羽带来一份厚厚的妆奁,说林老夫人已认她为义女。施家兄妹系忠良之后,陆迅忠厚老成,深为庄主喜爱,所以卢良才夫妇也把这三个年轻人都认作了自己的干儿干女。这次全庐三喜临门,当然要大操大办一番。在这一连串喜事中,只有蒯通毫无动静,虽然小娟和凤翔两位嫂子都是热心热肠,一会儿给他推荐这家小姐,一会儿替他介绍那家千金,总是希望他能积极响应,相亲发聘,在鹊桥会上凑份热闹。但这小子就是毫不领情,漠不关心,这可气坏了两位嫂子,最后以武力逼供,蒯通才据实招认。原来他与瓦剌马哈木王爷的小郡主宝音琪琪格早已订了白首之约。那年伯英和他离开瓦剌前夜,宝音郡主就拽着蒯通去到城外“三皇庙”烧香磕头,相继盟誓:小郡主非蒯通不嫁,蒯通非宝音不娶,还彼此交换了信物。蒯通送给小郡主的就是他那根用长命锁改锻成的治病金针,而小郡主送给蒯通的则是……说到这里他摸出一个五彩香囊,从中抖出一条镶嵌着硕大心形血红宝石的赤金项链。两位嫂子看后,这才相信蒯通所言不假,从此再不给他介绍对象。但这小子很快就有了个新的绰号——郡马爷。蒯通听了也不恼怒,还跟着起哄:“郡马虽然赶不上驸马,但总比你们这些‘没马’的好,等几年我就去瓦剌‘上任’啦!”

婚礼热闹非常,夜宴刚过,秋月初上,两个嫂子导演的“闹房”又开始了。一向调皮捣蛋的“蒯郡马”这回却出奇的安静,不哼不哈,躲在一旁“学习经验”。仲雄鼓励他逐房去“闹”,蒯通一脸无奈地说:“林鹏举那小子比我还赖,坏水更多,我怕他将来加倍报复!”一句话又引起哄堂大笑。

陆迅房里正热“闹”时,一个书童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附在伯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伯英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惊喜满脸地招呼仲雄一块儿去老庄主的书房。卢半山此时已年逾八旬,但鹤发童颜,仍很健朗。书房内,庄主卢良才也在座,正和一个风尘仆仆、衣履寒碜、道士装扮的中年人低声谈话。看见伯英兄弟进来,卢良才忙叫:“快来拜见远方贵客!”那道士抬起头来,笑眯眯道:“两位公子越发出息了!”伯英兄弟乍见只觉眼熟,仔细看过原来是他——程济!

双方见礼已毕,程济主动说道:“奉圣僧之命,专程前来金陵向全庐主人拜谢救命之恩,同时也打探一下京师讯息。很快回程,沿江上溯先去重庆,探访一处故人后,即转道赴贵州向圣僧复命。刚才听令尊介绍,我才得知圣僧及吾侪能安然云游于川滇黔之间,皆仰赖两位公子漠北、闽南之行,我谨代表圣僧再次叩谢!”说时站起深深一揖,伯英兄弟还礼不迭。

双方述说了一些别后情况,卢良才随即安排专人陪同程济去秘密别院歇息,祖孙四人又接着商量下去。卢半山率先说道:“建文帝虽已逊国,但我们决不能落井下石。听得出逊帝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我意让两个孙儿陪同程济去贵州,一是送去‘梁上之物’,二是再送几千两银票,让落难的君臣们衣食无忧。”庄主卢良才完全赞成父亲的主张,说:“捧红踏黑乃市井小人所为,非我卢氏子孙应有之品性,此时不仅对逊帝不应嫌弃,反须雪中送炭,以示不忘。”伯英、仲雄听了深以为然,齐声答道:“谨记祖父、父亲教诲,决不作趋炎附势的市井小人。我们回去抓紧准备。力争近期出发!”

刚过七月中旬,伯英兄弟置办好行装后,取下梁上所藏国玺,带着两名健仆,装扮成去滇缅边境采购玉石的富商,陪同程济登上一艘宽敞大船,溯江西上。白日里,他们张一片风帆,凌千层碧浪,指点如画江山,漫论千古兴亡。入夜后,星空皎洁,江月随舟,兄弟俩陪着程济,在舱中就着一壶清茗谈至夜深。程济讲述:逊帝自离开重庆后,千里跋涉,去到云南投奔西平侯沐晟。沐晟从小就与朱允炆情同手足,这时看见逊帝去了,好生伤感,但他依然耿耿忠贞,将逊帝秘密接进府内,仍就奉以帝王之礼。他们也曾多次密商,号召勤王兵马讨伐燕逆之事,但沐晟手下管辖的兵丁连同府内家将、卫士,总计不到七千;加以地处边疆,其他地方义军难以响应,贸然举事很可能是以卵击石,败局难免。沐晟力劝逊帝长匿云南,或径去缅甸避难,以待时机。但逊帝考虑到沐晟府内耳目甚众,长住难于保密,出国避难更非所愿。于是,住了二十多天后,就由沐晟派人将逊帝君臣先送到云南省武定县狮子山正续禅寺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似为人知,于是又将他们送到贵州安顺地区僻静的云峰禅寺,拜托沐晟的剃度僧慈源方丈安排照料。

不几日船到宜昌,他们继续买舟西进,换乘纤夫拉的木船,渐渐进入三峡,只见岸似双屏,天如匹练,哀猿啸壁,煞是险峻。白天他们纵观画廊似的百里三峡,夜晚依旧在舱中闲话。伯英讲了他的漠北之行,瓦剌涉险,王府保胎。仲雄也述说了蹈海远航,迹失岛礁,小岛歼倭。最后两兄弟合说了在泉州血洗望海楼,全歼潜伏倭奴的情状。直听得程济惊心动魄,称奇不已,他本是翰林出身,笔头绝佳,又很勤奋,便将兄弟二人大漠涉险、海岛拼搏的经历一一记录下来,誊写抄正,装订成册,船到重庆时已是厚厚一本。

他们在重庆督邮街住定的次日,兄弟俩陪着程济带了十锭赤金和若干礼物,专程到郊外的南泉镇上寻找俞良森夫妇和泉姑母子。但南泉小街俞家药铺的邻居们却说:“大前年,俞家的女婿尹应文出门做生意后,不久俞家便搬回老夫人的娘家广西去了。”

伯英一行未在重庆久留,买了七匹快马,经綦江南去贵州。他们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不几日就到了“地无三里平”的贵州。放眼看去,果然是山连着山,岭托着岭,他们时而爬上高耸入云的山峰,时而又跋涉于林涛涌动的山谷,听马嘶荒野,闻虎啸密林,到处都是原始景象。这贵州还有一事恼人,那就是“天无三日晴”,长日价细雨霏霏,更使山路泥泞难行,每日能骑行百十里山地就算不错。他们经遵义,过贵阳,到安顺时已是秋风萧瑟、雁阵南归,风也凄凉,雨也凄凉,节序近重阳了。

到了安顺小住一日,遵从程济建议,伯英又买了两匹山马,驮着大量粮米油盐,沿着关索岭南边一条由蜀经黔入滇的古驿道,经过一块宽约百丈、岩面犹如火焰灼灼的红崖,进入了一个山深鸟噤、激涧流泉的幽谷。再爬百十级遍布苔藓的石阶,终于来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庙宇面前。程济这时对伯英兄弟说道:“我先去通禀一声,以免惊扰圣僧。”伯英兄弟于是下马,仔细端详寺院。

庙门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云峰禅寺”四个大字,两旁挂着木制楹联: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接引迷津待渡人

字体苍劲有力,但匾联漆片脱落、金色暗黑。整座寺院墙壁斑驳,屋顶瓦楞上长了许多苔藓和蒿草。再加上寺内传出一阵阵单调的木鱼“剥剥”声,更让这座古刹显得分外荒凉。

伯英和仲雄正在细细品味那幅楹联,忽闻寺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山门哑然开处,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脚蹬双梁僧鞋、颈上挂着一串长长檀木念珠的清癯僧人,单掌当胸相迎:“有劳两位小施主长路关山,万里跋涉,来此荒山野寺,贫僧实不敢当。”伯英、仲雄定睛细看,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永乐皇帝四海搜寻、全国通缉的钦犯——建文逊帝朱允炆!两兄弟整理衣冠,正待恭行大礼,却被程济抢前低声拦阻:“切勿跪拜,免露形迹,寺内方丈出来迎了。”伯英兄弟这才向逊帝深深作了三个长揖,又与跟随出迎的慈源方丈见礼。

伯英一行被安排在耳房住下后,立即去大雄宝殿进香,在全寺百十名僧众的经声佛号中,在如来佛像面前,他们布施了两千贯“大明宝钞”,用以维修庙宇,重塑佛像金身,这使一干僧众深为感激。深夜,在一间门窗紧闭的禅房内,逊帝君臣和伯英兄弟品着清茗,作了一次长夜之谈。朱允炆此时只有三十左右年纪,但因长年过着惊恐的逃亡生涯,缺少血色的脸上出现了早衰的皱纹,颧骨嶙峋,眼睑松弛,黯淡的目光在伯英、仲雄的脸上不安而又茫然地徘徊,只是双眼偶尔晶然一亮,才闪烁出深邃、智慧的光芒。

逊帝乡音未改,依然是金陵口音,他缓慢而又深沉地说:“今天下午,我听程济讲后,又粗粗看了他所写的纪实资料,才知道两位小施主为了贫僧的安危,竟然多次涉难历险,甚至危及生命。贫僧今日能苟安于此,皆二位小施主所赐,我无以为报,深为内疚。”伯英恭谨地答道:“能为圣僧些须效劳,实我兄弟应尽之责。临行前,家祖父和家父都叫我们代向圣僧叩安。”说着,两兄弟齐齐下跪,隆重地向逊帝行了君臣大礼。逊帝忙说:“程济,快扶他们起来,贫僧愧不敢当。我已在佛前多次为令祖、令尊念经祈祷,祝他们福寿长伴,瓜瓞绵绵。”

相互问候已毕,伯英这才双手捧着那个紫檀木匣,送到逊帝面前:“幸不辱命,已将传国玉玺找回。只是前年从漠北回来以后,无从得知圣僧驻锡之处,迟至今日方能呈献驾前,还望圣僧见谅。”

逊帝接过木匣,取出那方晶莹剔透的传国玉玺,仔细观看了玺面雕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深有感触地说:“所谓命者,无非是生死、贵贱、福祸、贫富、治乱等十样事,但均系天之所赋,人力难以强求。尽人谋之后,即应泰然处之,不能苛求天命也。”逊帝随即将国玺还入匣中,交与程济,“此玺实属不祥之物,历史上为争夺它,不知几动干戈,甚至兵连祸结,战乱连年。我何忍再因一己天下之得失,一人之富贵尊荣,再作阋墙之争、萁豆之煎,而使天下苍生重遭荼毒。”

程济感到为难:“大公子为夺回此玺,曾冒死跋涉大漠,几经剑树刀丛,得来殊为不易,岂能弃之如敝履?”他想了想,“不如仍将此物正式转送全庐卢家,世代相传,作为镇宅之宝吧?”

“不可!”逊帝答复得十分坚决,“岂能将不祥之物移祸于恩公之家,使其贻害子孙。我看……不如……不如干脆扔于山涧,勿使其再作祟于人间。”

程济听了沉吟一阵才说:“此物虽兆不祥,但毕竟为中华瑰宝,千年文物,又经伯英施主历经千难万险夺回,弃涧砸碎,既暴殄天物,更伤施主之心,望圣僧再思。”

“任你处置去罢,但决不能移祸于恩公之家。程济呀,物欲如火,名利似枷,你可要冲得出、解得开哟!”逊帝转过脸来对伯英兄弟解释道,“佛家最忌一个贪字,贪为妄得之得,祸必随之。我也不愿再贪天下为一人独有,再次祸害黎民。唯愿青灯黄卷,了此残生,再无他求矣。”

“圣僧大彻大悟,训示警辟,使我弟兄深受教益。家祖父在家时也曾教导我们:‘千古兴亡,百年悲笑,漫嗟荣辱。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圣僧不为个人帝业兴废,而使天下苍生再度受刀兵之苦,真是百代功德呀!”仲雄感悟地说。

逊帝听了颔首答道:“好一个帝业兴亡,百姓均苦。我也想通了,天下绝非一人之天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认命由天吧!人间只有亏好吃,人亏而天道不亏,此亦老子知荣守辱之道也。”

伯英和仲雄说话,也是一腔金陵口音,使生于金陵、长于金陵、出逃亦在金陵的朱允炆生出无限乡思。他问到了明孝陵的现状,大明宫被火焚后的景象;还和两兄弟谈起了秦淮河上的桨声灯影,乌衣巷口的夕阳余晖。最后,逊帝又才问起他最想知道、但又最怕知道的亲朋故旧、臣工部属的情况,兄弟俩都只拣知道的作了如实回答。逊帝听后默默不语,许久,才自语似的轻声叹道:“遍问知交零落尽,十人只余二三人。”程济怕逊帝过分伤心,连忙劝说:“夜意已深,都歇息吧。”

伯英兄弟只在云峰禅寺住了六天,程济便忧心忡忡地说:“两位公子衣着华贵,出手大方,影响已经传播出去。如若久居,难免引起地方官吏猜疑,对圣僧隐居不利。”两兄弟听后觉得确是道理,应该早早归去,便把这层意思向逊帝禀明。朱允炆听了泪湿双眼,怆然答道:“这便要走吗?唉……走吧!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两位小施主请多住一宿,后日清晨再启程吧。”

临行前夜,伯英、仲雄再去逊帝禅房辞行,聆听最后训示。朱允炆神情恬然澄明,犹如古井无波,但却威仪自在。他说:“我一介贫僧,命苦运舛,无物以馈,今日写了两幅楹联,一送令祖父,一送令尊,用于补壁吧。”说时,在禅桌上展开四幅宣纸,一幅写的是“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另一幅写的是“格超梅以上,品在竹之间”;落款都是“僧应文于丙戌”。伯英兄弟见了深为动容,称谢不已,旋即去到程济禅房,将出行时带来的二十锭赤金及五千贯“大明宝钞”一并留下。程济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多,一半足矣。”伯英诚恳地说:“来日方长,接济不易,先生省着些用,好歹也能拖上十年八载。即使再去云南,也不致匮乏川资呀!”仲雄说得更加坦白:“我们还给圣僧和您留了两匹快马和一匹山马,平时可为寺僧驮煤运米,急时要跑也更快些。”程济听了哈哈一笑,“两位公子想得周到,说得实在,我在这里就代表圣僧向令祖父、令尊及二位公子道谢了。”

次日清晨,逊帝和全寺僧众列队将伯英一行送出山门以外,程济更是送了一程又一程。伯英兄弟渐行渐远,听得几杵疏钟远远传来,兄弟俩回眸凝望,只见在满山都像猩猩血染的枫叶映照下,荒凉的云峰禅寺外面,高高的石台阶上,伫立着一个孤独的灰色人影,在向他们招手致意,遥祝平安。

送走伯英兄弟以后,程济自安顺归来之时,又路见那块长约百丈、有如火焰灼灼的赤红岩壁,心中猛然一动:何不在这红崖上镌刻长诗,颂扬忠良!他将此想法向逊帝禀报,朱允炆思虑良久才说:“‘红崖丹书颂忠良’之立意甚佳,但那里绝壁千仞,必须搭起高架方能镌刻。字迹小了,下面无法看清;若太大,不仅费时耗工,还易引起地方官吏注意,这又如何是好?”程济听了不住点头:“我看就在那壁红崖中间,用能保持百年不变色的牛血,写上几行竹枝词样的短句,指明伯英、仲雄闯漠北、赴海难、功勋卓著的记录藏于何处,再饰以其他文字、图画,用以迷惑官府。待千年风雨、百代沧桑以后,指引有缘之人按图索骥,发掘出来,永远传颂忠良。”逊帝听了频频点头,“好主意,好主意……也把那‘不祥之物’藏于何处以及泉姑母子的去向,都一并写上崖壁。待若干年后,让有识之士再来解读这几页孤忠痛史吧!”

程济很快就在红崖底下一个当时称作“蛮寨”的村子里,雇用了九名布依族小伙子,就近砍伐竹木搭架,然后由他拟出小样,选两个聪慧的布依族青年,按小样在壁上书画。全文均以变体金文为主,再杂以隶书、草书、篆体甚至象形文字。有的画长逾丈,有的字大如斗,还有一字两用者,让人看了莫名其妙。其实最要紧的只有四处,那就是东北方向上角,画有一块路线曲折回还的示意图,指明传国玉玺的埋藏地点和通达曲径。此图下面又有一幅颇似妇人戏儿的图画,说的就是泉姑母子已向贵州的东南方向——广西逃亡。中间一块字迹看似复杂,实际就是一首简单的竹枝词:

甲处埋国玺  乙地忆泉姑

伯仲英雄事  地藏腹内书

程济生怕图形繁复,后人难于解读,于是又专门在左侧崖壁上标明甲、乙字样,并注明岁次——丙戌。他还编了一首童谣,教会当地儿童,传唱至今:“红岩对白岩,宝物中间埋,雷打石门开,金银十人抬!”

完工以后,程济陪着逊帝去到红崖审视,朱允炆看了基本满意,点点头说:“虽然直白浅露了些,却也说清了意思,让它传至千秋万代吧。”他数着念珠,在红崖前徘徊良久,最后口占一绝:

白云深处隐不祥,  红崖丹书颂忠良。

乾坤有恨家何在,  千古奇冤建德堂。

杳杳晚钟,远远传来,伴着秋风残照,一代哀君建文逊帝又沉重地走回了云峰禅寺。

红崖丹书历经五百余年,至今只余残迹;传国玉玺仍埋草蒿丛中;地藏王菩萨胸内的“程济遗稿”惊鸿一现后又失踪迹。时至二十一世纪,建文逊帝的千古恨,“红崖天书”的百代谜,伯仲英雄的孤忠志,泉姑母子的哀婉情,都还待有缘人去抒解,去传颂,去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