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班牙文学

1492年，西班牙人完成驱逐摩尔人（阿拉伯人）的光复运动，同时走上了对外殖民扩张的道路。受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的派遣，哥伦布首航到达美洲。开发美洲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西班牙迅速成为世界强国。但海外冒险同时使国内工农业凋敝，贵族骄奢淫逸。因此，即使在西班牙人最强盛的16世纪中期，它的资产阶级（市民）也是力量弱小，猖獗的是封建贵族势力。王权积弱不振，不得不与教会合作，使得国内天主教势力飞扬跋扈。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海军歼灭，从此一蹶不振。1609年，西属尼德兰（荷兰）独立革命成功，西班牙进一步衰落。

1499年，罗哈斯（1465—1541）的对话体小说《卡利斯托和梅丽贝亚的悲喜剧》（又名《赛莱丝蒂娜》）的出现，标志着西班牙文艺复兴的开始。16—17世纪初期是西班牙文学的黄金时代，存在多种文学流派，如人文主义文学、巴洛克文学、流浪汉小说等。

西班牙人文主义的代表是塞万提斯和维加。维加（1562—1635）是西班牙民族戏剧的奠基人。他出生于农民家庭，命途多舛，却始终保持着乐观浪漫的精神。维加一生著述惊人，据说写过数十部长诗，近3000首十四行诗，1800多部戏剧。现存剧作有426部喜剧，48部街头宗教剧。代表作是三幕诗剧《羊泉村》（1612），以及《国王是最好的法官》《塞维利亚之星》和《傻大姐》等。维加的戏剧，语言生动幽默，剧情跌宕起伏，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巴洛克文学始于16世纪，17世纪达到高峰，并分为贡哥拉主义和警句主义两派。贡哥拉主义的代表是诗人贡哥拉（1561—1627），他主张为少数有文化修养的人创作，语言雕琢浮夸，故又称为文化主义或夸饰主义。警句主义的代表是17世纪的诗人卡尔德龙（1600—1681）。

流浪汉小说产生于16世纪中叶。《托尔梅斯河上的拉撒路》（1554，又名《小癞子》）是第一部也是最优秀的一部流浪汉小说。此后出现了大量的流浪汉小说。这些小说以第一人称写成，主人公的身份多是仆役，而且不断更换主人，长于行骗偷盗，他们偶尔也有走运发财的时候，但最后总是跌落下来。通过主人公的流浪生涯，揭露了西班牙社会的腐朽、黑暗、弱肉强食，充满了幽默辛辣的讽刺。但也有结构松散的缺点。西班牙流浪汉小说对后来法德等国的同类作品有重要影响。

米盖尔·德·塞万提斯·萨维德拉（1547—1616）出生于破落贵族家庭，父亲是潦倒终生的外科医生。由于家贫，塞万提斯只上过中学，以后长年跟随父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1569年，塞万提斯作为红衣主教胡利奥的随从，来到人文主义的发源地意大利，并在那里参军。1571年参加抗击土耳其的勒潘多海战，身负重伤，左手残废，被誉为“勒潘多的独臂英雄”。伤愈后，他重返军队。1575年，塞万提斯在回国途中被海盗俘虏，在阿尔及尔俘虏营被关押5年，直到1580年才被赎回国。塞万提斯回国后，生活依然贫困，只得以担任军需官和税吏谋生，长期奔波于西班牙各地，目睹人民的疾苦和社会的不公。这位民族英雄不但未受重用，反而由于征收教堂囤积的粮食而得罪天主教会被革出教门，又由于天灾人祸和种种莫须有的罪名，三度入狱、四度被送上法庭。

坎坷的经历提供了作家丰富的创作资料。塞万提斯20多岁开始写诗，1582年开始写剧本，1584年创作了著名历史悲剧《奴曼西亚》和田园牧歌小说《伽拉苔亚》。1603年，塞万提斯辞去税吏职务，迁居瓦利阿多里德的下等公寓，在恶劣的环境里创作了《堂·吉诃德》第一卷（1605）。1613至1615年，又相继完成短篇小说集《惩恶扬善故事集》和长诗《帕尔纳索斯游记》、戏剧集《八出喜剧和八出幕间短剧》。期间，他发现有人冒名出版《堂·吉诃德》第二卷伪作，于是加紧创作，于1615年出版了《堂·吉诃德》第二卷。去世前，塞万提斯完成了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贝雪莱斯和西吉斯蒙达历险记》。

《堂·吉诃德》是塞万提斯的代表作，也是西班牙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叙事作品。小说主人公堂·吉诃德原名吉哈达，是拉曼却地方的穷乡绅，因读骑士小说入了迷，认为要实现公平和正义，唯一的办法就是恢复古代的骑士道。于是他给自己取名堂·吉诃德·德·拉·曼却，模仿古代骑士选了邻村的牧猪女杜尔西内娅为意中人，骑上一匹瘦马，戴上破旧的盔甲，去做“游侠”。小说就是以堂·吉诃德的3次出游为主线组织情节的。

第一次出游不顺利，被人打得“像干尸一样”，邻居把他横在驴背上送回家。第二次，他说服一个农民桑丘·潘沙做随从，一同出游，答应将来做了皇帝以后封他当总督。这次又做了很多蠢事，被他的朋友，神甫和理发师装在牛车里送回家。第三次出游比前两次“幸运”些：堂·吉诃德得到一对公爵夫妇的招待，桑丘也当上了“海岛总督”以实践堂·吉诃德的理想。但堂·吉诃德这次被他的朋友加尔拉斯果学士假扮的白月骑士打败，被迫依骑士规矩，听从胜利者的命令回家，终生不得出游。堂·吉诃德从此卧床不起，临终前才意识到骑士小说有害，嘱咐唯一的遗产继承人（侄女）不得嫁给读骑士小说的人。

作者自称写作《堂·吉诃德》的目的是扫荡骑士小说，但其实际价值远远超出了这一点。《堂·吉诃德》是一座内容丰富的艺术宝库。伴随着堂·吉诃德的冒险生涯，读者似乎亲身走遍了西班牙大地：从乡村到城镇，从平原到深山，从贵族城堡到小客店；读者也由此认识了各个阶层的众多人物：贵族、教士、地主、市民、农民、囚徒、强盗、妓女等。这些人物或附庸风雅，或横行霸道，或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哀号，抑或仅仅作为一个笑料，但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小说是17世纪初西班牙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堂·吉诃德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形象。一方面，他有崇高的理想，以铲除邪恶、主持正义为己任，为实现理想而百折不回；另一方面，他又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里。他的进步理想是以复古的方式表现的，这就使他显得可笑、可叹、可悲。作者用夸张的手法突出堂·吉诃德的性格矛盾：把羊群当军队，把风车当巨人，甚至在睡梦中也要与“恶人”——皮酒袋大战一场。堂·吉诃德性格中的矛盾反映了人文主义理想与西班牙现实之间的矛盾。作为一个生活在新旧交替时代的没落贵族，怀旧心理等因素使堂·吉诃德耽于幻想，将骑士精神理想化；而贫困地位又使他接近民众，较易接受人文主义新思想。同时，主人公身上的新思想实际上也是作家自己的人文主义思想的体现。在现实中找不到变革社会的出路的塞万提斯，将人文主义的理想融入了主人公行侠仗义的行为中，尽管行为方式是过时的。正因为这样，文学史上才有了这样一个复杂矛盾而又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

《堂·吉诃德》广泛运用了对比手法，并善于把各种对立因素融合起来。堂·吉诃德与他的随从桑丘处处形成对立。堂·吉诃德耽于幻想，满口骑士道的昏话；桑丘处处从实际出发，满口土语俗话。小说中既有平凡的琐事，也有奇特的想象；既有朴实无华的真实，也有滑稽夸张的虚构；既有发人深思的悲剧因素，也有引人发笑的喜剧成分。可以说，《堂·吉诃德》是将严肃与滑稽、悲剧性与喜剧性、琐屑庸俗与伟大美丽有机交融的光辉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