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　干

秩秩斯干^①，幽幽南山^②。如竹苞矣^③，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④，无相犹矣^⑤。

似续妣祖^⑥，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约之阁阁^⑦，椓之橐橐^⑧。风雨攸除^⑨，鸟鼠攸去。君子攸芋^⑩。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维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注释

①秩秩斯干：秩秩：水清而流动的样子。斯干：涧水。②幽幽南山：昏暗；幽深；淡雅。南山：终南山，在陕西西安以南。③竹苞：丛生的竹子。④式相好矣：式：法式，榜样；语句词。⑤犹：通“尤”，指责；计谋，谋划，引申阴谋。⑥似续妣祖：似：即“嗣”，继承。续：延续，继承。妣（bǐ）：母亲，祖母以上的女性祖先。祖：祖先。⑦约之阁阁：约之：约束。阁阁：空中楼阁。这里含有二层意思，其一，是指将两块木板相对支撑固定，其中间留有墙壁的厚度，作为打墙的模具；其二，还有打墙人在墙体二侧站立的与地面平行的木架，就如空中楼阁。约之阁阁：就是将与墙体长度一致的两块木板中间以墙体的厚度为距离用绳索捆绑，或者用许多木头作为支架固定起来；将打墙人站立的木架支撑起来，就如空中楼阁一样；之所以要用阁阁，是因为打墙时要随着墙体的升高不住地变换空中楼阁的位置、高度，打好一堵墙，就要变换数次高度，打好无数堵墙，就要升高无数次，要变换无数次位置，也就是有无数次空中楼阁出现。⑧椓之橐橐：椓（zhuó）：这里指打土墙时用石锤子打砸泥土，使其结石牢固；椓，就是一下一下提起石锤的样子，因为打墙用的石锤一般是仿圆锥形，底尖上圆，顶端还要镶嵌上木头把，就如用木石敲打一样。橐橐（tuótuó）：打墙时泥土和石锤发出的响声。⑨攸除：攸：乃，就，于是；迅速。除：清除，去掉；修治，修整。⑩芋（yù）：通“宇”，房檐，泛指房屋、居住的地方。如跂斯翼：跂（qí）：踮起脚后跟站立，如翘首企足。翼：鸟的飞行器官，统称翅膀。如矢斯棘：如矢：如箭。棘：酸枣树。同“疾”，急速，快速而直。引申直线。如鸟斯革：革：变革，变化。就如鸟突然停止飞翔。如翚斯飞：翚（huī）：飞翔。另外可以是指一种有五彩羽毛的野鸡。就如五彩野鸡在飞翔。跻（jī）：登上，升高。殖殖其庭：殖殖：立，树立；增长；直；方正宽大。庭：宫廷；朝廷。有觉其楹：觉：同“崛”，高高突起。楹（yíng）：房屋的柱子；柱梁。哙哙（kuài　kuài）其正：哙：咽下去；通“快”，畅快。正：正大，方正，中正，端正。哕哕其冥：哕哕（huìhuì）：哕：愿意是鸟鸣声；哕哕：铃声；这里应该同“晦”，晦明，也作晦冥，昏暗。冥：昏暗；夜晚；深沉。宁：安宁，宁静。下莞上簟：莞（guǎn）：水草，莞草编织的席子。簟（diàn）：芦苇或者竹子编织的席子。乃寝乃兴：寝：休息，睡觉。兴：起来，起床。乃占我梦：于是就占卜我的梦。吉梦维何：作的什么好梦。维熊维罴（pí）：是熊是罴。罴：野兽名，熊的一种，也叫马熊或人熊。虺（huī）：一种毒蛇。大人：这里指专门主管大卜，大卜的职事人就是占三梦。男子之祥：是生男孩子的征兆。载寝之床：载：装载，这里是指男孩所睡的床。璋：玉器名称，玉璋。喤喤（huáng　huáng）：形容小儿哭声洪亮。朱芾斯皇：朱芾（fèi）：芾：蔽膝。红色的蔽膝。皇：鲜明，耀眼。室家君王：周室未来的君王。载寝之地：另有安睡的地方。裼（tì）：婴儿所穿的衣服。载弄之瓦：瓦：古代纺线的纺锤，这里指玉制的纺锤。无非无仪：无：不，没有。非：错误，非难，是非。仪：礼仪，礼法，礼节，法度。议：审理，主张。诒罹：诒（dài）：欺骗。诒（yí）：遗留。罹（lí）：忧患，苦难；遭遇，遭受。

●译文

流动不断的清涧水，幽远淡雅的终南山。好像丛生的绿竹啊！又好像茂盛的青松。众位哥哥和弟弟啊！是相亲相爱的典范，无阴谋无相互指责。

继承祖妣祖父之德，修建宫室墙有百堵。是东西排列门朝南，于是就在这里居住，于是充满欢声笑语。

架起木板支撑牢固，石锤夯实泥土橐橐。修筑结实避风避雨，鸟儿老鼠于是远去，君子于是修造屋檐。

如翘首企足如鸟翼，就像那箭一般笔直，如鸟突然停止飞翔，如五彩野鸡翩翩飞，君子于是登堂入住。

那方正宽大的宫廷，有高高树立的门楹。畅快明亮又很方正，晦暗的夜晚很深沉。君子于是得到宁静。

下铺草席上铺竹席，于是就能安心就寝。于是睡醒了就起床，于是就占卜我的梦。我作的是什么好梦？梦见了人熊和黑熊，梦见了大蛇和小蛇。

请大卜来占卜吉凶，要是梦见人熊黑熊，那是生男子的吉兆，梦见了大蛇和小蛇，那是生女子的吉兆。

于是就能生下儿子，儿子有他睡的床铺。要穿上上衣和下衣，要佩戴上弄玉之璋。他的哭声非常洪亮，红色的蔽膝很鲜亮，将来是王室的君王。

于是就能生下女子，有她睡的床铺之地。给她穿上那婴儿装，佩戴上那玉质纺锤。要明辨是非懂礼法，唯执掌饮食最主要，不给父母遗留忧患。

●评析

这是一首记载描写周王重新修筑宫室落成的颂扬歌词，原诗共分为不规则的九小节。第一小节和第二小节是歌颂周王继承先祖的功德，就如涧水一样常流不断，又像终南山一样幽深长远，像竹子蓬勃生长，像青松一样茂盛；兄弟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发扬广大先祖的功德。第三小节是描写周王建造宫室的过程和宫室壮丽的外观，壮丽的外观主要是描写了宫室的屋檐以及屋脊的壮观。第四小节描写了宫室内部的基本结构，有宽大方正的庭室，以及高大的门楹，白天明亮温暖，夜晚安静。第五小节描写了周王的子女在这些宫室生育生长长大成人以后的职责。

从这首诗文就可以看出，周王对男子的期望就是要他们成为有作为的君王，而对于女子只要求她们能分辨是非、有礼仪，能主持管理一家人的饮食就是有妇德之女子。这也是由来已久的重男轻女传统思想的表现。

多数学者认为这是美化周宣王的诗篇，也就是美化周宣王继承先祖之德，能修文武之德，使西周中兴，而筑起宫室无数，并且期望自己的后代也是好男子，能继承先祖的事业，成为周王室的好君王。可惜周宣王的美好愿望并未实现，其子周幽王将他成就的大业给败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