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　离

彼黍离离^①，彼稷之苗^②。行迈靡靡^③，中心摇摇^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⑤，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⑥。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⑦。行迈靡靡，中心如噎^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注释

①彼黍离离：彼：那。黍：黄米；与“庶”同音。离离：遭遇，背离。②彼稷之苗：稷（jì）：周朝的先祖，后稷、社稷、谷类的总称。苗：种子出生的幼芽，后代。③行迈靡靡：行：行为。迈：超越。靡靡（mímí）：奢侈，靡烂。④摇摇：摇摇欲坠，心神不安。⑤悠悠：悠远长久。⑥穗：谷穗。⑦实：事实，果实。这里指昔日西周的社稷之地上长满各种农作物。⑧噎（yē）：哽噎，堵塞。

●译文

那黍子生长得很茂盛，那社稷的地上长谷苗。行为背离先祖而奢侈，我心痛苦而摇摇欲坠。知我者说我为国忧伤，不知我者说我有何贪图。那悠久遥远的苍天啊！这是什么人造成的啊！

那黍子生长得很茂盛，那社稷的地上长谷穗。行为背离先祖而奢侈，我心中难受就如酒醉。知我者说我为国忧伤，不知我者说我有何贪图。那悠久遥远的苍天啊！这是什么人造成的啊！

那黍子生长得很茂盛，那社稷地上五谷累累。行为背离先祖而奢侈，我心中气多胸闷哽噎。知我者说我为国忧伤，不知我者说我有何贪图。那悠久遥远的苍天啊！这是什么人造成的啊！

●评析

这首诗应该是周朝的大夫所写。周朝的大夫从东周到西周所属之地行役，看到昔日西周的宗庙之地被夷为平地，到处长满了庄稼，心中忧伤感慨而作。周朝的先祖是后稷，后稷帮助大禹治水，而且发展了当时的农业生产，受到舜帝的分封。周族的先祖一直以发展农业而逐渐强大，到周文王时更加强大。周武王一举推翻商纣王而建立了西周，西周就在西岐之地。周幽王是周文王的第十二代子孙，周幽王是周宣王之子，周幽王失道无德，迷恋褒姒，不理朝政，最后被犬戎杀死，而使西周灭亡。周幽王之子周平王，迁都城于洛邑，是谓东周。诗人看到往日兴盛的西周不复存在，心中悲痛而作诗以抒发自己心中的不平。

这首诗歌所记载的历史事实在《周易》离卦中可以得到验证。离九三爻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九三爻说，当西周政势日落西山时为什么不击鼓打缶放声高歌，而却像老人将亡出现凶险之兆时大声叹息不止呢？那么为什么人民会对西周的灭亡如此伤心哀叹呢？这就是九四爻所要论述的问题，正如离九四爻曰：“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九四爻的内容，就能回答九三爻所提出的问题，是什么人使鼎盛的西周如此衰败呢？是周幽王，是周幽王使西周遭到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亡。

周幽王失道无德，不听忠诚劝谏，而听信小人和褒姒之言，其结果使国家天下混乱，人民遭殃。周幽王最终被犬戎杀死，西周的都城被犬戎烧杀抢掠，严重毁坏，其子周平王继位之后，看到已往繁盛的西周都城已经如此败落，只好将都城迁往洛阳，从此西周不复存在。西周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治理天下最为和谐的象征，人民在文武成康时代真正过上了太平安乐天下大同的生活，所以人民哀叹的是大同社会的瓦解衰败，是文武之德的衰败，是先王所创的治国之道的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