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　舟

汎彼柏舟^①，亦汎其流。耿耿不寐^②，如有隐忧^③。微我无酒^④，以敖以游^⑤。

我心匪鉴^⑥，不可以茹^⑦。亦有兄弟，不可以据^⑧。薄言往愬^⑨，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⑩，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优矣，寤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注释

①汎彼柏舟：汎（fàn）：随水流动。柏舟：柏木所制造的船舟。②耿耿不寐：耿耿：形容心中不安。不寐（mèi）：不能休息，不能入睡。③隐忧：隐藏着忧愁。④微：如果不是。无：悄悄。⑤敖（áo）：遨游。⑥鉴（jiàn）：镜子。⑦茹：度量，这里是辨别是非之意。⑧据：依靠，占据。⑨薄言往愬：薄言：少说，最少。往：以往，前往。愬（sù）：诉苦。⑩棣棣（dìdì）：从容文静的样子。愠（yùn）：怨恨，生气。觏闵（gòu　mǐn）：觏：遇见。闵：怜悯，忧虑。寤辟有摽：寤（wù）：睡醒，醒悟。辟：避免。摽（biāo）：抛弃。诸（zhū）：多，这里是指日月久居天空。胡迭而微：胡：为什么。迭：交替。微：微小，隐微。澣（huàn）：洗涤衣服。

●译文

那随水漂浮的柏木舟，也只能是随波逐流。内心不安而难以入睡，就好像隐藏着忧愁。如果不是我悄悄饮酒，就能到处遨游玩乐。

我的心虽然不是镜子，不可以不辨别是非。我也有我自己的兄弟，不可以不依靠他们。最少也可以前去诉苦，就怕遇到他们发怒。

我的心不是那圆石头，不可以随意地转动。我的心不是那软席子，不可以随意地卷起。我的仪容从容又文静，不可有自己的选择。

心中只有悄悄地忧愁，怨恨波及到很多人。遭遇的忧愁既然很多，受到的侮辱也不少。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醒悟被遗弃的缘由。

日月长久居于天空中，为什么会交替隐蔽。我心中长久地忧愁啊！就如那赃衣洗不净。就说静下心来仔细想，是我不能展翅高飞。

●评析

这首诗应该是前一首诗《何彼襛矣》的继续，前一首诗提出了为什么王姬结婚后只有一年时间就很快凋谢的问题，而这首诗就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对齐襄公不了解的王姬身不由己地嫁给了齐侯，当她明白了道德败坏、丧失人伦的齐侯的为人后，心中很是气愤忧愁。可是作为周王的子女，又是诸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再加上王姬生性贤淑严肃，她只有怨恨自己的命运，怨恨自己的父兄，怨恨媒人鲁候，因为这些人早就知道齐侯的品性却还要将王姬嫁于齐侯，使王姬饱受苦难和忧愁。诗中还指出，王姬静下心来仔细思考，醒悟自己遭受这种命运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只是这些王族贵室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自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命运，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后只好就如日月在天空交替光明一样，选择用自己的晦暗来使自己的宗室光明。即使自己忧愁，也不敢向自己的兄弟哭诉，最后只有在忧愁苦闷中很快地结束生命。这就是对前一首诗所提出的问题的回答。

其实这首诗，即使不是前一首诗的延续，也是对当时社会妇女不幸婚姻生活的一种写照，而且表现出这些女子已经认识到妇女不能掌握自己命运是造成这种不幸婚姻悲剧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