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
校场将台下,戚金印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注意到,几乎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追逐着他,都是同情的、担忧的。好汉不能当孬种,戚金印尽量做出处变不惊的神态,站在自己兵阵前。
将领们的眼光又刷一下向他集中过来,令他颇不自在。
他看见沈四维用埋怨、惋惜的目光看他。而戚继光的目光却是冷峻的。
戚继光喊了声“脱帽”,带头脱下头盔,托在手上,校长一阵响声,人人除去头盔,戚继光又喊“面向阵亡将士三鞠躬”。
所有的人向棺材鞠躬。沈四维偷看戚金印一眼,她有预感,这一切似乎都与严惩戚金印有关。
戚继光开始训诫,这次常风岭之战,全军将士勇往直前、舍生忘死,都打得很好,全歼倭寇近两千人,解救被掠民众一千余人,将倭寇匪首肥后正法,我将为各位叙功请赏,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众将士个个面带喜色。
戚继光话锋一转,严厉地说,但是,也有不遵军令、为抢功而贻误军机者!他愧对阵亡者,应当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这话太重了!好多人不约而同地又去看戚金印。
戚金印显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服气地仰着脸。
沈四维觉得大事不妙,她附在戚芳菲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戚芳菲点头,站起身向外走。
戚继光发现了,问她干什么去。
戚芳菲反应很快,而且总是带着她的调皮特色:内急。上厕所还不行吗?
戚继光才不好再说什么。
戚芳菲走到队外时,听戚继光厉声叫,戚金印出列!
该来的终于来了!戚金印只得硬着头皮出列,走了几步,站在将台下,朗声说,戚金印在!
沈四维担心地望着戚继光,不知他究竟能发多大火,拿戚金印开刀是不用怀疑了,打一百军棍、罢免他的哨长?
戚继光厉声问戚金印,你贻误军机,你知罪吗?
队伍中的戚小福也发觉大事不好,脖子一缩,低头溜出人群,他得去搬救星。
戚金印抗辩道,我是在没听到丁将军号炮声时,就发动了攻击,可我再不打,就把倭寇先头部队放跑了呀,那不同样是贻误军机吗?
戚继光说,巧言令色!你是图功!
戚金印振振有词地说,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有临时处置权。
戚继光说,可你没有造成损失的权力。
戚金印辩解说,常风岭、白水洋这两仗不很圆满吗?
戚继光说他大言不惭!圆满是众将士的圆满,与你何干?如果不是因为你提前动手,倭寇后队怎么会漏网?界岭之战,何须战死我众多将士?又何须有白水洋之战?你向右边看看这些棺材,你对得起他们吗?
这一片黑森森的棺材摆在这里,原来是控诉戚金印用的。戚金印很反感,扭过头不语。
戚继光向陈子平伸出手去。陈子平不得不把戚金印的军令状递上。
戚继光接过军令状,在手里抖着,这是你画了押的军令状,白纸黑字,写的是什么,你没有忘吧?
戚金印有点害怕了,他掏出这个干什么?那可是生死状啊。如果认真执法,违令的戚金印完全可以被处死。
二
一跑出校场,戚小福就碰上王夫人和一群劳军的妇女过来,他直奔王夫人跑去。
王夫人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很觉奇怪,他们不是在校场集合吗?戚小福跑出来干什么?
戚小福把她扯到路旁,说,不好了,戚大人可能要杀戚金印呢!
这是哪儿的话,王夫人根本不信,这孩子怎么信口胡说呢?
戚小福说是真的,不信叫她去看看,戚小福说他一看大事不好,才赶紧溜出来找她救驾的。
王夫人半信半疑地怔了片刻,她恍惚记起,戚金印提前行动违背将令的传闻,又听说为此死了好些人,再联想起戚继光杖打舅舅的往事,心里不免担忧,还是向校场走去。
差不多同时,戚芳菲未经通报,径直闯入了海道副使衙门公事房,衙役急得在后头追。
谭纶一抬头,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你呀!你看,这成何体统?你在前边跑,我的人在后头追,还以为你欲行不轨呢!有什么急事吗?
戚芳菲说,你说对了,快去救人吧,去晚了就人头落地了!
谭纶纳闷了,又危言耸听!是谁要人头落地呀?
戚芳菲说,我爹要杀戚金印呢!
谭纶不大相信,为什么呀?
戚芳菲说,还不是立军令状的事!催他快走,她说只有他能救戚金印一命,只有他说话戚继光能当回事。
谭纶一边站起来一边问,这是谁说的?
戚芳菲把沈四维供出来了。
谭纶一边跟戚芳菲往外走,一边问她,来搬我这个救兵,也是沈四维的主意吧?
戚芳菲笑了,你倒真会猜。
见谭纶招呼下人抬来轿子,戚芳菲就急着说,都火上房了,你还四平八稳地坐轿?骑马吧!
谭纶便叫牵马来。
二人沿着通往校场的路飞驰而去。他们经过西大街闹市时,吓得行人、小贩四散逃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先他一步来到校场,没敢贸然上前,而是站在军阵后头观看。万一戚小福的话不准呢?她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呀。
戚继光正在质问戚金印,你自己写了,如贻误战机、不遵号令,愿军法从事,你也喊出拿脑袋担保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夫人吓得一抖,这还动真格的了,怎么扯到掉不掉脑袋了?
戚金印抗辩道,没有常胜将军,偶尔失误,并未影响大局。
一百多人无谓阵亡,还叫没影响大局吗?戚继光喝道,你还敢狡辩!来人啊!
这一声震人吼声,好多人都吓了一跳,没人动。
戚继光一见没人应,更来气了,加重语气又喊,来人,把戚金印绑了!
这才有几个亲兵迟疑着走到戚金印身后,却并未立即动手,观望着,显然相信会有人出来保。
戚继光催促着,绑!怎么不动手!
亲兵只好把戚金印五花大绑起来。
沈四维目视陈文清。陈文清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出列说,戚大人息怒,戚金印虽有过失,毕竟瑕不掩瑜,可原谅这一次。
王如龙也求情:戚金印是先过后功,请看他战袍上的血,足见他何等英勇!
随后,胡守仁、丁邦彦、卢琦、张元勋等将领纷纷出列求情,说他功大于过,请将军免他一死!
战阵中士兵也齐呼,请免他一死!
戚继光不为所动,我不止一次地说过,与我有仇的人立了功照奖,我的亲人犯了法必依法严惩。
三
校场上,戚继光开始训斥求情的将领,你们为什么替戚金印求情免死?就因为戚金印是我儿子吗?这不是抬爱我,而是给我脸上抹黑,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难道这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众将都救不了他,沈四维不得不出面了,她明白,她是最不宜抛头露面的,这是不得已呀。只见沈四维出列说,我有几句话,不想当众说。
这也是留一个缓冲余地,假如戚继光听从了,集会也就可暂时中断,事情就好回旋了。但戚继光根本不考虑沈四维的感受,说自己从无徇私之心,凡事都可在光天化日之下说。
沈四维一筹莫展了,她很气恼,听戚继光这话,自己不成了徇私者?
这时王夫人不顾一切地闯到将台下,大叫:“谁敢杀他?”
全场都震惊了,王如龙、张元勋等人像遇到救星一样面露喜色,大家反倒寄希望于她,她当众耍泼才好呢,老婆有时比上司更具魔力。
戚继美、沈四维相互看了一眼,那眼神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王夫人真若大闹校场,那可让人看笑话了。
戚金印看了王夫人一眼,心上一酸,无限委屈一齐往上涌,他叫了一声“娘”,顿时泪流满面。
最难堪的是戚继光,他惊愣之余,感到尴尬、气愤、羞愧。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他害怕王夫人因干预军政大事而贻笑大方。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小声对王夫人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犒师吗?
王夫人已顾不得出乖露丑,她反而大声说:我倒是在犒师,可人家在杀我的儿子。
戚继光说,这叫什么话!难道他不是我的儿子吗?
王夫人说,我看不出,常风岭不是大获全胜了吗?怎么单看他不顺眼?别人立功,他要杀头,这是怎么回事?
戚继光耐住性子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与私不可混同,因他违令,致使很多将士阵亡,他罪不容诛。他是自己立了军令状的,怨不得别人。戚继光尽量和颜悦色地叫王夫人快离开校场,别妨碍公务。
随后示意戚继美、沈四维快送她回去,这“送”,与挟持无异。
沈四维未动。戚继光严厉地盯着她。她只好与戚继美走出队列。
但王夫人却抱住了戚金印说,要杀,把我们娘俩一起杀了吧!
这一下,军阵中窃窃私语声变成了无所顾忌的大声议论,连那些将领都像在看笑话,没人肯站在戚继光一边。戚继光又气又羞,他不想家丑外扬,可王夫人好像发誓跟他过不去。她一向通情达理,不是这样不可理喻呀,今天是怎么了!戚继光更难堪了,火气也终于压不住了,他也顾不得王夫人的体面了,大声地下令,把她给我拖出去!
就在号啕大哭的王夫人被士兵拖走时,怒不可遏的戚继光大喊一声,将戚金印推出辕门,待午时三刻一到,即行斩首!
将士大哗,议论声一时甚嚣尘上。
戚继光也顾不得这些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执法不严,无法带兵。
队伍散去。士兵们议论纷纷。“这戚将军真是大义灭亲哪”“也有点不近人情了,那么多将领求情都不给面子”“这才叫法不容情呢”“他对儿子都如此,咱可得守军规,犯了哪一条,可不会客气的”……
四
戚金印被绑在辕门外旗杆上。
听说抗倭大将戚继光辕门斩子,百姓奔走相告,来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些人想求豁免,张罗要写“万民书”。
此时的校场将台上下,已安静下来。人们渐渐散去,戚继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校场,看着陈大成指挥士兵们把阵亡者棺材运走。他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生出一股莫名的凄伤。
见陈大成过来,戚继光叫住了他。陈大成过来,以为他有事。
戚继光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方才,众将领都为戚金印求情讨饶,你为什么不替他求情?
陈大成说,不缺求情的呀。
戚继光觉得不对。这不是他的本心。
陈大成说,若是他日后犯了该杀头的军规,他不会让人求情,军法不严,无以号令。
戚继光大有突然找到了知己的感受,这话对呀。
能说陈大成的分析没理吗?如果戚金印不是戚继光的儿子,他也许说几句求情的话,有这么多人锦上添花,不缺他这一朵了。
这等于说,求情的人都有私心。这从另一个侧面安慰了戚继光,他方才那种惶惶然的感觉不见了。
戚继光回到校场小屋,一想到自己将处决儿子,戚继光还是无法正视现实,盛怒之下的秉公执法与冷静下来的父子之情是那样剧烈地在他心底冲撞着。他颓伤地呆坐着,等待着午时三刻缓慢地到来,这是怎样的心理熬煎啊。
只有沈四维站在门口。
戚继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她有水吗?他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沈四维冷冷地说,我不是你的奴仆。
戚继光叹口气,众叛亲离了,连你也这样对我。
沈四维怨恨地发泄道,这么多将领求情,你都不动心,你的心够狠的了。
戚继光想起了陈大成的话,便对沈四维说,人家为什么求情?还不是因为戚金印是我儿子?人家一求情我就放人,那何以服众?今后怎么管教别人?怎么带兵?
沈四维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没想到沈四维冒了这样一句:说得难听一点,我觉得你是在沽名钓誉。
戚继光喝了一口水,听了她的话,为之一震,我沽名钓誉?
沈四维的话像刀子一样剜他的心。不是吗?你辕门斩子,就可以万世留名,看戚继光多么不徇私情,何等大义灭亲!你拿戚金印的命换这个美名,你觉得能心安理得吗?
这话太重了,这等于说他戚继光是个无情无义、虚伪奸诈、连亲人都可以拿来换取名利的小人!
戚继光把水杯砰一声摔碎在地上,大吼,你给我闭嘴,你把我戚继光说得如此没有人性,你真叫我伤心,你给我滚!
这是他第一次骂沈四维,沈四维含着眼泪走了。
五
快到午时三刻了,戚继光心如刀割,他强忍着心痛,他叫陈子平备了一壶酒,他亲自提了酒壶来到辕门前。他后面跟着陈子平,他捧着一套新战袍。
好多将领士兵和手持万民书为戚金印求免的民众仍围在这里。
人墙闪开一条缝隙,戚继光走近戚金印。
戚金印泪眼迷离地望着戚继光。
对视良久,戚继光低声问他,你恨我吗?
戚金印苦笑,现在不恨了。
戚继光说,我曾劝过你,不希望你领重任,因为你不胜任。可你非立这个军令状,你到了今天这地步,不完全怪你,爹也有过失。
这一说,戚金印心里好过些了。他知道,戚继光是拿他祭刀,杀一儆百,那么多人求情他都不准,当儿子的还有什么可说的?戚金印知道,戚继光是必杀他了,绝不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戚继光是想以他之头,博得戚家军军法森严,戚金印便对戚继光说,自己也值了。
戚继光心里也很苦,他说,我能救你,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不死,可我又不能这么做……这就是最大的痛苦。
戚继光叫陈子平给他披上新战袍,戚继光说,自从我收你为义子,你为抗倭屡立功绩,正如你所言,杀你是为了军纪、军威,既然大家保你,我就让你全尸吧。
赏全尸也算给儿子的恩典吗?戚金印又觉一阵阵悲从中来。他心有不甘,终于把压在心底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他不想把自己的猜疑带进棺材而不让他知道。戚金印问:“父亲,假如我是你的亲儿子,你也会杀我吗?”
戚继光的心灵显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和挑战,一度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愣了半晌才答,我也会的。
这是真的吗?这有法考证吗?戚继光本来没有亲儿子,任何假设都是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
戚金印看到戚继光已是泪下双行了,这眼泪可能来自亲情的触动,也未必没有自责的忏悔。戚金印说,那我就一点遗憾没有了。
最后戚金印还想求戚继光两件事。
戚继光口气温存地让他尽管说。
戚金印说,一是死前再让我见娘一面。二是我死后,把我运到海边上,与吴春柳的衣冠冢合葬,戚娴姑姑知道坟在哪里。
戚继光点头答应,他已经呜咽出声了。
午时三刻的钟声响了,戚继光亲手倒了一碗“倒头酒”,端到戚金印跟前,戚金印双手捧起,咕嘟嘟喝下去,给戚继光跪下说,儿来生再孝敬您老人家吧。
炮声响了三声,好多看热闹的人都流泪了。
充当刽子手的人走了过来,戚继光一摆手,我说了,让他全尸!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叫“刀下留人”,人们惊回首,原来是谭纶骑马赶到,身后跟着戚芳菲。
沈四维与戚继美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这是他们所能搬到的最后一个救兵了,但愿能管用。他们都知道,戚继光与谭纶的交情堪比俞伯牙与钟子期,堪称“高山流水”。
好多将领松了口气,也寄以最后希望。
只见谭纶驰到辕门前下马,走过来向戚继光拱拱手。
戚继光对谭纶讲话从来没这么冷淡过,问,谭大人此来何干?
谭纶不温不火地说,来过问一下公事。他把“公”字咬得很重,以示强调。
戚继光尽量压住火气说,不知谭大人要办什么公事?如系一般公事,等我回去登门求教。如关乎处置戚金印事,请免谈。
谭纶问他,为什么?
戚继光说,再简单不过了,这是军务,乃我戚继光职权内的事务。言外之意,谭纶来插嘴是越权,多管闲事。
谭纶不卑不亢地说,难道你连上司都不受节制了吗?
戚继光不客气地说,哪个上司?总督还是巡抚?至少你现在还不是吧?
没想到海道副使谭纶已摇身一变,高升了,多么及时!谭纶哂笑着说:真不好意思,那我现在告诉你,下官已接皇上圣旨,我已是右佥都御史、实属巡抚浙江了,堂堂二品大员,不可以节制你一个参将吗?
众将士和百姓人群中竟爆出一阵叫好声。
戚继光愣住了。看来此事不虚,除非疯了,谭纶才敢开这天大的欺君玩笑。此前早有传言,说谭纶将要升迁,胡宗宪也多次保举他,看来谭纶真的当上了浙江最高行政长官。这也太巧了,或者说太及时了,让戚继光无半点精神准备,半晌才问谭纶想怎么样。
谭纶现在说话分量重了,他说,从严执法当然没错,可戚金印之过,并没造成全军覆没、失地丢城,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戚继光不语。
谭纶绝不想以势压人,方才亮出巡抚招牌,不过是要打一打他的气焰。真正叫他收回成命的,还得动之以情。谭纶便凑近他,小声说,有一种舆论于君不利。有人说,说来说去,大义灭亲灭的还是义子,倘是亲生骨肉,还能这样执法如山吗?
戚继光又为之一震,同样的话戚金印也问过,如今再从谭纶口中道出,意味就大不一样了,谭纶知道戚继光脸皮薄,很看重口碑和声誉。
他二人的对话,戚金印并没听见,他对戚继光说,我有一句话,想单独与父亲说,可以吗?
谭纶便约退众人。
戚金印又说谭大人可以在场。
当辕门前只有戚继光、谭纶和戚金印三人时,戚金印说他不惧死,也不想坏了父亲法度。他希望父亲给他一次轰轰烈烈死去的机会。别以斩首这样耻辱的结局结束他这一生。
戚继光一时竟没明白他的意思。
戚金印进一步说,他一定不求苟活,请求让他战死,好男儿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也可为父亲争得一点余荣。
戚继光被打动了,他看了谭纶一眼,谭纶说,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可判他戴罪立功。这是一种双方都可接受的缓冲。既然他本意也不愿杀掉儿子,又有上司干预,戚继光有了台阶可下,终于点头了。
谭纶于是向官兵和百姓宣布,本巡抚已过问此事,现改戚金印死刑为“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人群里爆出热烈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