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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戚继光
1.66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乘夜暗,陈大成部冒雨急行在崎岖山路上,每个士兵头上、身上都插满树枝,像是森林在移动。

胡守仁、丁邦彦的队伍也在急行军,同样有伪装。

借密林掩护,戚金印率兵跑步前进,溅起泥水四处喷溅。沈四维在后面追赶着。

沈四维好歹追上了戚金印,戚金印很惊讶地问,是你?你来干什么?

沈四维说,奉命跟他一路行动啊。

戚金印很敏感,是我爹让你来的?

沈四维否认,和他有什么关系?

戚金印一口咬定,沈四维是他派来的监军。

沈四维笑了,你对我这么反感吗?

戚金印不是对她,而是觉得父亲太不给他留面子了。很平常的事,弄得他最后非得立军令状不可,好像他一出马非打败仗似的。

沈四维说,不是事关重大吗?你爹巴不得你打个胜仗,他也光彩呀!

与此同时,倭寇也在暗度陈仓,常风岭上,倭寇借夜色掩护,在泥滑陡峭的山路上行走着。两千多倭寇中间夹着掠来的难民,背着抢劫来的财物,在窄小的山路上成单列行进,速度很慢。

毛海峰在队伍最后面,他找到肥后说,这么窄的山路,我们拉单列行进,拉出十几里地长,一旦受到攻击,首尾不能相顾,可太危险了。

肥后嫌他又来啰嗦!出发时他就担心中戚继光埋伏,怕有追兵,如今快跑了一夜了,哪见一个人影?都说戚继光用兵如神,肥后看他不过是纸糊的神,不灵。如果他在这险要的常风岭上埋伏下重兵,那我们可就全完了!可惜呀可惜,戚继光徒有虚名啊!

说毕一阵狂笑。

毛海峰叫他别高兴得太早,咱们现在并没脱离险境,很难说戚继光没在常风岭设下埋伏!

肥后说,戚继光又不是神,你总把他吹得那么神!

这时一个探子过来说,戚继光大营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巡夜的还在敲梆子,除了哨兵,早都睡觉了。

肥后得胜似的向毛海峰示威,怎么样?他们一点没察觉吧?你别总是长别人志气!

常风岭两侧山上埋伏着陈大成的伏兵,因为人人身上插着树枝,倭寇的先头部队经过这里也没看出疑点。

骑在马上的纪伊问尖兵,周围山上有可疑处吗?

尖兵都说没有。纪伊长出一口气。

胡守仁、丁邦彦带兵在常风岭入口这里埋伏。注视着倭寇源源不断地进入伏击圈。

戚金印率兵埋伏在常风岭出口,目视着倭寇缓慢行进,先头兵在纪伊带领下已到了出口,后面还见不到尾。

戚金印有点急了,对沈四维说,眼看倭寇先头兵快出包围圈了,丁邦彦怎么还不动手啊?戚金印必须听到丁邦彦的号炮声,也就证明倭寇全部进入口袋了,他才能堵口袋。

沈四维劝他别急,估计倭寇还没全进入口袋,一定要听到沟口的号炮声才能动手。

戚金印早不耐烦了,可倭寇先头兵马上要出岭口了,他们再不给信号,人都放跑了,谁担过失?

沈四维警觉起来,问他想干什么?

戚金印说,必须得打了!

沈四维坚决制止,不行。那后面没进入包围圈的倭寇不都跑掉了吗?

戚金印有他的理,我们再不动手,前边的一样跑啊!若一定有一部分敌人放走,他不管别人,反正不能从他这放走一个。

沈四维警告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你父亲明令,只有倭寇全部进入口袋,听到丁邦彦的号炮声,才可以收紧口袋打,这是死命令。

戚金印强调,到那时候,从我这放走的倭寇,算谁失误?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不能从我这放走一个倭寇。

他竟如此固执,如此贪功!沈四维现在才明白戚继光为什么对他忧心忡忡了,他果然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沈四维说他光想自己,不能不顾全局呀!

戚金印说,我管全局,我这小局出了漏洞谁替我堵?

沈四维苦口婆心地劝他,军情千变万化,为了让倭寇全进入口袋,少放跑几个也不会怪罪你,有我给你作证。你必须等号炮!

这时部下来向戚金印报告,倭寇先头兵出岭口了,还不打呀?

戚金印说他马上发令!

沈四维急了,你可别忘了,你是立了军令状的呀!

戚金印更反感了,你果然是来辖制我的!告诉你,兵书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毕站起来,沈四维急得上去拉他,他一甩袖子,高喊一声,火铳兵,打!

几杆火铳首先向倭寇开了火。

听到号令,明军跃出伏击地,堵住岭口,呐喊着向倭寇发起攻击。

纪伊忙带兵缩回,组织顽抗。

沈四维痛苦地一闭眼,说了声,戚金印哪,完了!

戚金印根本不理会,抽刀也冲杀出去。

后面沟口伏击地听到火铳响,胡守仁、丁邦彦一下子傻了,还没进入岭口的倭寇本能地停下,肥后马上意识到中了埋伏,下令快撤!

这一部分倭寇快速后退,退出了包围圈。胡守仁、丁邦彦气得直拍大腿。

戚继光听到前面打起来,而后面倭寇掉头回逃,气得大叫,戚金印误事了!

戚继美问,现在怎么办?

戚继光无奈地说,还能怎么样?打吧!

中军的号炮响了,听到号炮声,陈大成大喊一声:杀呀!

戚继光心有不甘,又派人去丁邦彦、胡守仁那里察看,究竟放跑了多少倭寇。

伏兵抖掉头顶的树枝伪装,从山岭两侧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出去,把倭寇长队分割成数段,开始砍杀。

倭寇惊慌之余,仓皇还击,却首尾不能相顾。

胡守仁、丁邦彦伏击地也投入战斗,

丁邦彦让胡守仁分一半兵,堵住入口,按原来计划猛打!

他又吩咐陈京,带所部跟他去追击逃走的倭寇,只能尽量补救提前进攻造成的损失。

炮声、喊杀声在山谷里一响,戚芳菲早在林中高处竖起了一面白旗,她和所带的兵扯着嗓子大喊,被掠百姓和胁从者,快往白旗下跑,可免一死!

霎时间,被掠百姓纷纷丢下包袱,挣脱倭寇的控制,拼命往白旗下跑,旗下很快聚了几百人。

戚继光指挥所里,王如龙带手下一个探子来报,已到丁邦彦那里查过了,约有二百多倭寇还没进包围圈,掉头跑了!

戚继光气得把剑插到地上,说了句“戚金印该杀”!

他回头下令,叫王如龙带一哨人马,协助丁邦彦追击漏网倭寇!

王如龙领命而去。

戚继光对戚继美说,完了,完了……

戚继美明白他说什么,就赶紧为戚金印开脱,他虽提前收了口,可能也是怕放跑了倭寇。

戚继光脸色铁青,二百多倭寇还不是他放跑的吗?

他随后又叫戚继美也去协助追击逃敌,多带些人,务必全歼倭寇!

戚继美也领命而去。

丁邦彦刚追到界岭,胡守仁也带兵上来了。因为胡守仁、丁邦彦追兵咬得很紧,没进沟口伏击圈的倭寇无法摆脱,在肥后和毛海峰指挥下登上险峻的界岭据守,毛海峰给肥后打气说,界岭又狭又陡,我们可以据险死守!

倭寇开始搬石头,准备抗击。胡守仁、丁邦彦已与倭寇对峙,稍后又见王如龙、戚继美带兵来援,四人商议后,向界岭发起强攻。

倭寇居高临下,箭矢、石头如雨,王如龙手举藤牌第一个往上冲,士兵受了鼓舞,呐喊着仰攻。戚家军强登界岭,一手持藤牌,一手持长枪,与倭寇展开搏斗。由于仰攻不利,戚家军相继有人被巨石砸伤,被火铳击中,滚下山谷。这更激怒了戚家军,攻势更猛了。

这一仗,戚家军付出了重大伤亡代价。

他们终于登上界岭山顶,见大势已去,毛海峰和肥后带残部夺路下山,奔白水洋而去。

戚继光随后赶到界岭,看着山谷、山坡上一具具戚家军死难者遗体,戚继光非常难过,他叫杨文给每个阵亡者造一副好棺木,要求厚葬。

看戚继光那悲愤的泪水、铁青的脸,特别是戚继光说出“你们本不该死”的话,沈四维心里一阵阵发紧,她已暗暗替戚金印担心了。她有意说了句“打仗总难免死人”,意在为戚金印开脱,却遭到了戚继光的训斥。

得到倭寇残部向白水洋溃逃的消息,戚继光命令丁邦彦等部跟踪追击,务求全歼!

肥后带兵跑到白水洋地面,前面却有一条大河拦阻,这是永安溪,正值雨季,河水泛着白沫急速流淌,附近百姓早把几艘过渡船撑走,撑不走的就凿沉。倭寇无船,不敢涉水过去,肥后急得团团转。

毛海峰也犯愁了,永安溪挡住去路,白水洋又是一片平地,无险可守啊!

肥后回头看,背后山路上烟尘冲天,追击的戚家军旗帜隐约可见。

肥后问毛海峰,前有大河,后有追兵,怎么办?

毛海峰一指前面一个有高墙的院落说,先占领那个院落,抗击一阵再说吧。

肥后明知据守孤院不可为,可也不能等死,情急下只好下令占领大院!

在他带倭寇冲入大院时,毛海峰顺着河边悄悄溜走了。

稍后,胡守仁、丁邦彦、陈文清、王如龙、戚继美等先后带兵赶到,迅速包围了朱家大院。

又过一会儿,戚继光赶到了,戚继美对哥哥说,倭寇可是犯了兵家大忌了,几百人钻入朱家大院,正好瓮中捉鳖。现在打吗?

难道还给倭寇喘息之机吗?戚继光说,还等什么?打!

一声号炮声过后,戚家军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上去,火铳齐射。

肥后试图顽抗,他领兵据守墙上放箭,但很快支撑不住了,戚家军已攻入大门,潮水般进入朱家大院,把倭寇杀得尸横遍地。

肥后想从后门逃走,被王如龙生擒。

战斗结束了,戚继美来报告,已全歼倭寇,无一漏网!倭寇头目肥后被生擒!

戚继光问毛海峰呢?戚继美说没见到,他让人在尸体里认了,也没有。

戚继光很不开心,这罪不容诛的匪首,又让他溜了!

肥后被绑在朱家大院门柱上,军民围观者如堵。戚继光走过来,问肥后,你就是肥后?

肥后梗着粗壮的脖子说,你枪挑了我哥哥,我是来报仇的。

戚继光反问他,我是到日本杀了你哥哥的吗?

肥后哑口无言。

戚继光说,你们这帮倭寇,屡次劫掠我江浙沿海,欠下了中国人多少血债,血债是要用血来还的!

他随后下令,将倭寇贼酋斩首!

朱珏早在那等候了,手起刀落,砍了肥后。

军民欢呼。

戚家军班师时,与以往不同的是,队伍走得很慢,因为后面跟着一百多辆灵车,拉着一百多口阵亡将士的棺材,这很不寻常,也是从前历次作战所没有过的。

尽管戚金印没表现出什么,心里也觉紧张沉重,从战场下来,戚继光就没正眼看过他。

路过桃渚时,发现在摩崖大字“眺远”旁,聚集了很多人,翟铨与乡民正陪着回乡的刑部郎中何宠立碑,养蜂老汉也在场。

在爆竹声中,一块戚继光记功碑立在了摩崖石刻旁。正面有“新建敌台碑记”,后面是何宠写的碑文。

恰巧这时戚家军路过,百姓拦道欢呼,翟铨拜见戚继光后,让他看记功碑。

戚继光丝毫没有高兴表示,反而说,不可这样,令他惶恐不安,他吩咐戚继美,马上把立起来的碑拆掉。

何宠出面说,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欺,拆碑要当地百姓答应才行。戚继光这才注意到着六品官服的何宠,这位官员很面生啊。

翟铨引见说,他是何大人,台州人氏,官居刑部郎中,这次回乡公干,忙里偷闲,桃渚军民为你戚继光立修敌台碑,请他撰写的碑文。

戚继光向何宠拱手,这可不敢当。

何宠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戚继光,说这是卑职不揣冒昧写的碑文,请斧正。

戚继光不肯接,说不看也罢,碑都不要,碑文就无须看了。一见戚继光如此不给面子,何宠很尴尬。

为缓和一下气氛,沈四维在一旁来了一句幽默,笔是改不了,人家才说斧正啊!斧子是可以凿碑的!

何宠向戚继光拱手,说他本无资格为抗倭名将戚继光撰写碑文,他是盛情难却,他毕竟是台州人,受家乡人之托,深感荣幸,他为戚继光骄傲。自己可没有半点攀高结贵的意思。

戚继光见何宠的话已很难听,只好说,请何先生别误会,不是冲你。沈四维也小声告诉何宠,说此战死了些弟兄,戚继光心情不好,请何宠谅解。

何宠这才不再说什么。见戚继光还是坚持拆碑,养蜂老汉双手护住石碑说,戚家军屡次为保卫台州而战,百姓感恩,是大家的心意,与谁都没关系。再说,这也不是戚继光一个人的事,谁也无权拆。

这一来,大家都劝戚继光顺其自然,别辜负了百姓一片心。既然话说到这份儿,戚继光这才作罢,但始终没露过笑脸。

当戚继光带兵凯旋,到达台州城南门外时,谭纶、唐尧臣、王可大、宋朝举率所属官员及台州百姓出郭相迎,何宠也跟了来。鞭炮、锣鼓声震天响。

百姓纷纷以点心、水果劳军,强行往士兵手里塞。

连王夫人也带着妇女来犒师了,她们正把一坛坛酒捧给战士。

谭纶说,常风岭、白水洋之役,打得太精彩了,可以说是抗倭以来最成功之战。唐尧臣也说开创了以少胜多之战例。想起慈溪之役,一万多官军与八百倭寇对阵,还叫倭寇占了便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呀!

王可大也说痛快,灭敌两千,这真是大捷特捷呀!

宋朝举也上来祝贺,戚家军保国安民、功高盖世呀!

戚继光却说,如不出差错,本来不该有这么多人阵亡的。

谭纶说他要求太完美了。

戚继光抱拳向四方致意,感谢各位,感谢台州百姓支持。

本来台州要办一次祝捷欢庆会,戚继光坚决不允,王可大不得不临时取消。

自从肖隆不告而别,心急如焚的戚娴一天也没停止过寻找。

戚娴头两天在新河城里闹市里寻找着,一会儿去查问客栈,一会儿钻入小饭铺,一会儿到茶馆逐个审视茶客。她不断地失望。他能到哪儿去呢?

对了,他曾经说过,大海是他的归宿。无助的戚娴便天天在海边徜徉着,大海狂涛万丈,摇撼着礁石,海鸥在她头上留下一串凄厉的叫声。

戚娴抱膝坐在礁石上,像一尊雕像,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这天下起了小雨,戚娴赶到靠近海边的平水王庙避雨。

斜雨如丝,天地间一片迷蒙。戚娴躲进荒野路旁这所庙宇才发现,这是一间祭祀大禹的庙宇,虽已断了香火,仍可辨出夏禹神像的风采。

她进了庙,忽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高凳上,房梁上挂着一个绳套,她进来时,那人正在往脖子上套绳索。

她吓了一跳,细一看,一眼认出了那正是肖隆。戚娴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不”,扑过去用全身力气一撞,板凳撞翻了,肖隆也跌倒在地。

戚娴扑过去抱住他,哭喊着,你这是干什么呀?

肖隆绝望地苦笑,你多余找我,多余救我,你还能天天看着我吗?

戚娴哀伤地说,你不该这样,为了我,你也不该这样……

肖隆正是为了她,才要死、才必须死。他死了,戚娴就没牵挂了,才会活得体面。

戚娴不准他这么说,这叫什么话,劝他一定得好好活下去。

在戚娴哥哥眼里,肖隆是个不齿于人的贱人、罪人,在陈子平眼中,他更是连恶魔都不如的情敌,他不可能再回戚娴家去了。

人活着,都需要有尊严,戚娴知道他受了屈辱,她承诺,可以不回戚家。她想先帮肖隆找个落脚地,他有一肚子经书、学问,干不了别的,揽几个学生,开个塾馆也总能糊口啊。

肖隆仍不自信,就他这样的人,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戚娴有点恨他了,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呀,你还是个男子汉吗?你自己得看得起自己,被倭寇掠去,这不怪你呀,你又没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好好活着,你能答应我吗?

见她又急又痛,满面泪痕,肖隆心动了,爱的抚慰、生的留恋使他重新萌生了活下去的念头。他替戚娴拭去脸上的泪痕,说自己不值得被她这样牵挂呀!陈子平才是值得她去爱的人啊!

戚娴却说自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回到新河街上,戚娴替他找了家客栈,戚娴把肖隆安顿到一间客房里,叫他哪儿也别去,一会儿给他送点钱来。

台州城门口,戚金印正受到百姓的拥戴,他从王夫人手里接过一大碗酒,一口喝下去。

王夫人见他满战袍是血,就叫他快脱下来,回头给他洗洗。

戚金印说不用。你看大家,不都一样?这是勇敢的记号啊!

王夫人先走了,叫他晚上早点回家,要给他做好吃的。

王夫人刚消失在人堆里,沈四维过来,戚金印还对她说痛快,从来没像这一仗杀得这么痛快。

沈四维说,你还痛快呢,小心点,没找你算账呢。

戚金印很不高兴,以为她向戚继光报告了自己提前行动的事。

这还用我报告吗?你违犯了军令,谁不知道?

戚金印并不以为是什么大过,一俊遮百丑,这不是大获全胜了吗?也有我戚金印的功劳呀!

沈四维提醒他别忘了,如果常风岭不放跑了几百倭寇,也不会有这白水洋一战了,也不会死了百十个弟兄了。那些棺材,戚继光铁青的脸,可不是好兆头。

戚金印不语,这账若这么算,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但他不服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沈四维劝他赶快回新河家里一趟吧。

戚金印不懂,回家干吗?沈四维编了个谎,听说你娘犯心口疼病了。

戚金印很奇怪,是吗?谁说的?

沈四维顺口说,方才听别人告诉我的。

戚金印说,骗我干吗?方才我还喝我娘犒师的酒了呢,回什么新河呀?

沈四维没办法了,叹口气,那,就是误传。这就是天意了。

后一句引起戚金印的注意,你说什么天意?

沈四维又不说了。

戚金印沉思着没说什么。

集合的号角吹响了,戚家军各支队伍正向台州校场开来。随后锣声响了,王如龙在喊,将军召集各营、各哨、各队将士,到校场集合喽!

将士们纷纷向校场集中。

戚金印见戚继光向校场走来。就追上他,张口想说什么,戚继光不理睬他,大步走去。戚金印正在犹豫,戚继美走过来,对戚金印小声说,你快走!

戚金印还没明白,走?往哪走?不是要集合开会吗?

戚继美着急地说,叫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

戚金印说,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呀?

戚继美说,你这人,看不出眉眼高低吗?我叫你避开,自有我的道理。你不听我话别后悔。

这一说,戚金印更狐疑了,心里开始打鼓,戚金印一时进退两难。看来戚继光要拿立军令状的事严办,大不了罢官、挨板子、罚他饷银。他没当回事。

不一会儿,校场五色旗下、将台前,戚家军将士已列好方阵。将领都站在各方阵前。

令人不安的是,阵亡将士的一百多口棺材不知什么时候都抬到了将台旁,黑森森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戚继光走上将台,环视一周,问,戚金印怎么没来?

王如龙说他去找,转身走出校场。

他奔出人群,正见戚金印往这里走,就拉住他,找你呢,你快走!我就说没找见你。

戚金印反感地说,怎么了?都叫我走?我犯了什么天条了?

王如龙不好说得太重,只告诉他,你爹脸色不好,我怕他追究军令状的事,麻烦,挨顿骂都不合适,过几天消了气就没事了!

戚金印说了句“谢谢好意”,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用不着躲!

戚金印大步向集合地走去。